第14章 日落
林青看着坐在对面的regina，她难以想象，如此强大洒脱的regina会被造谣。
regina表示，“我不想让江澈知道，不想让我认识的人知道，因为我不想以受害者的自居。”
店里放着柔和的轻音乐，regina清冷的声音夹杂在其中更显得坚决。
“不过，这也不代表我要放过造谣的那个人，他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林青换了种适当的语气，“方便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regina看着已经不知不觉中将自己代入了帮助者身份的林青，唇边笑意渐深。
果然啊，她没看错人。
当初在食堂的第一面，regina就一眼看出了林青骨子里的正义感。她也只是个还没出校门的小姑娘，却总是习惯挡在弱者的面前。
不过，谁说小姑娘就不能拥有正义感了呢？
regina没有回答，而是重新从包里拿出了墨镜盒。
她戴上了墨镜，并对林青说，“你回去好好想想，究竟要不要接受我的提议。如果你同意做账号，到时候我自然会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你。”
做账号，特别是做质量上乘的账号，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花费的精力甚至是金钱，都不比创业少多少。
即使不用regina说，林青也断不会莽撞地应下来。
虽说江澈账号的成绩有regina一份，但她和regina毕竟才见了两面，没办法完全确定regina是靠谱的。
回去的路上，林青走在校园里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江澈。
自从她认识了他，便总是遇到这种刚见了两面就要信任对方的情况。
当初决定和江澈做视频也是，今天收到regina的提议也是
林青忍不住怀疑江澈的朋友是不是都是这个风格。
正好回去的路上要路过那家很好吃的寿司店，走到巷子那边，林青一边想着心里的事，一边拐了个弯往寿司店那边走。
刚才那家店高档是高档，过于精致的茶点极其好看，却不怎么顶饿。
再加上光顾着和regina说话了，没吃多少的林青排到队伍里就觉得饿了。
好在，现在下午六点多，排队的人不算太多，只有平时高峰期的一半。
林青一边跟着队伍缓缓往前面走，一边在想regina今天和她说的事情。
不得不承认，regina的提议让她很动心。
在听到regina要做一个有关辟谣的账号的时候，林青的眼前就闪过了周圣彩痛苦的脸。
谣言对一个人的伤害是巨大的，特别是网络时代的网络谣言，比正常的谣言传播性更广，且通常伴随着一定程度的网络暴力。
林青不知道是不是周圣彩是网红的缘故，有一定的关注者和热度，在有关她的谣言在网络上传播的时候，林青亲眼看到过周圣彩的私信里是如何夹杂着陌生人对她的辱骂。
那些人愤恨的好像周圣彩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林青觉得最可笑的是，有许多人口口声声说看了照片，然后辱骂周圣彩。
明明他们做的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却仍然能隔着网线，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评周圣彩。
谣言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一些人相信那是真相。
如果她能做一个辟谣的账号，只要她有一定量的关注者，是否有一天，大家在看到网络上兴起的流言的时候，能想到来她的账号看一看真相。
不，只要她的账号能让网络上的大家在看到流言的时候，心头生出质疑的想法。
只要有更多的人因为她的账号，想到“我看到的就是事实吗”，那就是她的胜利。
光是想象，林青的心潮就有些澎湃，甚至有种马上就要掏出手机，给regina打电话同意这件事的冲动。
可随即，脑海里突然浮现的某件事，就如同一盆冷水向她浇下。
“你这不是她，而是害了她！”，女人痛苦的声音穿越时间响彻在她的耳边。明明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林青却还记得那声音里的颤抖，以及悲伤的控诉。
上一次，她因为想帮助别人，开通的帮助热线就出了那样子的事情。
万一，这一次仍然像上次那样呢
林青轻抿了下唇，心头思绪如同乱麻。
这时前方忽然响起了道带笑的声音，“同学，想吃什么？”
林青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排到了窗口。
“油豆腐寿司一份，谢谢你。”，她没抬头，慌乱地翻找着身上的口袋找手机准备付款，怕自己速度太慢耽误店家的生意。
好不容易找到了手机，抬头准备付款的时候，才看到了窗口后熟悉的脸。
江澈一边系着手里的塑料袋，一边笑意盈盈地隔窗望着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他身上戴着藏蓝色的围裙，配着身上的白衬衫显得特别又英俊。窗口很小，他个子高高的，甚至需要微微弯腰才能将东西递出来。
“没什么。”，林青付了款，伸出手想接塑料袋装好的油豆腐寿司。
江澈却往她的手心里递了一块儿切出的鱼肉边儿。
“那边有个馋猫，都快望眼欲穿了。”
他让林青看身后，林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到小黑骑在墙头，焦躁不安地来回走着。
能看出来，小黑明明是很想走过来的，但因为这边排队的人太多，小黑还对他们保有戒心，急得喵喵直叫。
林青拿了鱼肉，往人少的地方走了些，小黑看到她，颠颠地跑了过去。
周围人一少，小黑就放心地跳下了墙头，尾巴轻轻扫过林青的裤腿，仰头看着她手里的鱼肉叫的声音又软又甜。
林青忽然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种理论，说猫咪对人类喵喵叫，在外面和别的猫咪叫声却很粗犷。
爱猫人士将这种现象称为猫咪也有夹子音。
她微微一笑，蹲下了身子，用手当托盘，耐心地等着小黑将鱼肉吃完。
还没喂完，就听到后方窗口里江澈提醒她，“这边还有些边角料。”
寿司的边角料，不足以成为生鱼片，但论新鲜程度还是很新鲜。
“好，马上来。”
林青又跑了两趟，小黑才吃饱喝足地用脑袋蹭了蹭她。
江澈一边将寿司装进盒子里，一边越过窗口看向远处的她。
夕阳西下，一人一猫，玩得那叫一个开心。
他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将手里的塑料袋系好，递给了窗口那边的女生。
然而，那个女生却没接，握着手机，红着脸问道：“我超级喜欢你的视频，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她真的很紧张，尾音都带着颤。
江澈温和道：“谢谢你的喜欢，至于联系方式，抱歉不能给你。”
他说到这里，微微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一个秘密。
“我有喜欢的女孩，不想让她伤心。所以，抱歉了。”
他的道歉，真诚而温柔，使得拒绝都变得柔和起来。
女生不好意思地接过寿司，小声道：“我了解了，能被你喜欢，真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呢。”
她真的很想知道，这样优秀的男生，究竟都是谁在处对象啊！
过了一会儿，等林青喂完猫过来的时候，刚才那个女生早就走了，而林青想拿着买的油豆腐寿司的时候，江澈淡声提醒她，“从侧门进来，这里有洗手间可以洗手。”
本来林青还没觉得有什么，江澈说完后，她就感觉手心里摸过鱼的地方带着些腥气。
在江澈的指示下，她拉开了旁边的门，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店里。
她之前经常在这里买寿司，透过窗口也能看出后面是普通人家的住所。窗口就是居民楼的一楼的窗子，贴上寿司菜单就成了个藏在巷子里的小寿司店。
“关门。”，江澈提醒她。
林青用干净的手带上了门，“好。”
她去洗手间洗完了手，江澈就将寿司递给了她，“那边有桌子可以随便坐，我就经常在那里吃。”
他递来的是装着寿司的塑料盒，刚才系上的塑料袋不知什么时候拿下去了，在塑料盒的上方还压了双方便筷子。
等林青拿着寿司，去旁边的老式桌椅，吃了一会儿后，她才突然反应了过来。
等会儿，本来打算买完寿司回宿舍里吃的她，怎么一转眼就坐在寿司店的里面，江澈的身后在这里吃上了。
林青捏着筷子，看着盘子里可口的油豆腐寿司出了会儿神。
她看了眼站在窗口包装寿司的江澈的背影，夕阳的光从窗外透进来，落在他的发梢、肩膀、小臂。
不知怎么的，在这个时候，林青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regina几个小时前问过的话。
你和江澈是男女朋友吗？
这个想法，像是实物一般，将林青撞了个趔趄。
她一口气没顺好，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江澈脱下一次性手套，从旁边的纸箱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走过来递给了林青。
“慢点。”
他声音很好听，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温润的笑意。
“谢咳咳谢谢。”
林青捂着嘴咳嗽，等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江澈已经重新回到窗边卖寿司去了。
她握着冰冰凉凉的矿泉水瓶，回想着刚才江澈的语气。
很正常啊，就是和普通朋友说话的语气啊！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觉得她和江澈是一对儿？
林青甚至都开始质疑起是不是自己有问题，难道说她没有男女之间的边界？
可明明她最有男女之间边界感了，暧昧的话不说，暧昧的举动不做，甚至当男生无缘无故地靠近，林青都会感觉有点别扭，然后迅速远离。
周圣彩之前吐槽过她，说她是凭实力单身这么多年的！
回想每次和主动和江澈见面，都是有事情才去找他。偶遇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是正常说话。
等林青吃完了最后一个油豆腐寿司，便得出了个结论。
既然她和江澈都没问题，那就是别人的问题了。这些人乱起哄，甚至都不顾她和江澈的死活。
想到这里，林青十分庆幸地看了江澈一眼。
幸好江澈还不知道周围人的起哄，否则两个人肯定尴尬得连朋友都做不成。
林青收拾好桌面，扔进了江澈身边的垃圾桶。
“你今天怎么在这里？你还在给这家店打工？”
林青隐约记得之前和江澈在这边偶遇的时候，他说过高中到大学的暑假曾在这边打过工。
按理说，江澈现在赚的这么多，是绝对不可能在这种小店继续打工了。
江澈淡声解释，“店主今早感觉不舒服，他妻子陪着他去医院了。店里每天准备的鱼都是最新鲜的，老两口心疼鱼肉，本来还想再坚持着等晚上闭店后再去医院的，我朋友知道后就给我打去了电话，问我能不能替个半天。”
“原来是这样。”，林青看他身穿白色衬衫，刚才她吃饭的对面椅背上还搭着件黑色西装外套，猜测道：“你不会是从哪里赶过来的吧，穿得这么正式。”
江澈笑了下，“你猜得没错，有个朋友订婚，我接到电话后是从他们的订婚宴上直接赶过来的。”
他注意到林青收拾完自己吃过的东西后，就开始将桌椅恢复，拿包里的纸巾仔细地擦过桌上，确认没留下任何污渍。
就在她将垃圾扔进店里最大的垃圾桶里，然后要把已经满的塑料袋系上的时候，江澈伸手挡住了她。
“不用你收拾，一会儿我会弄的。”
他将手背挡在她的面前，偏白的皮肤下是清晰的青色脉络。
“没事的。”，林青绕过了他，利落地将黑色塑料袋打包好放在一旁，然后询问江澈新的塑料袋在哪里。
一切办妥后，她才道：“店主夫妻年龄都大了，听你意思，他们孩子不在身边？既然他们身体不舒服，回来也收拾不了，正好我吃饱了没事做，就帮着弄弄。”
江澈本来叫她进来洗手吃饭，的确藏着私心。夕阳流云，阳光正好。他想和她一起待一会儿，即使相隔半个房间，只要共处同个空间，连空气都透着丝丝甜意。
他是真没想让林青帮着干活，如果不是窗口外还有客人，他脱不开身，这些活儿他就干了。
“你放着别动，一会儿我忙完了，我会收拾的。”
江澈目光追在她的身上，林青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江澈怕她干活不到位。
“你放心，小时候我爸爸在家里的楼下开了家早餐店，我从小在那里帮忙，收拾得很干净利索的。”
一边说着，林青还给江澈比划了个ok的手势，让他把心放到肚子里。
江澈没想到，林青会和他说起小时候的事情。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离她又近了一步？
窗口那边传来客人的点单声，江澈回头应了一声，将寿司盒放进塑料袋的时候，夕阳将他唇边笑意照得更加深邃了些。
落日余晖洒在小巷石砖上，餍足的黑猫蹲在墙头慵懒地舔着毛。
如果时间能静止在这一刻，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