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决心
林青从寿司店离开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与江澈一前一后地从小巷出来的时候，林青看着天边的月亮，有些疑惑时间都去哪里了。
她怎么感觉就帮着收拾了下店面，和江澈说了些打发时间的话，然后就天黑了？
安静的小巷连接的是嘈杂的街道，车子从柏油路上呼啸而过，头顶霓虹灯为夜晚染上颜色。
林青看到了江澈停在路边的车，于是她停下脚步，“我回学校那边。”
她知道江澈在校外有住所，准备好和江澈分别。
没想到，江澈仿佛没看见自己的车似的，“一起吧，快期末了，我最近在学校住。”
“好。”，林青看了眼停在路边的车，又看了眼已经往学校方向走去的江澈，心中有些奇怪。
学校里有停车位的，比街边安静，江澈就这么将车丢到路边了？
这个念头在林青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却没有深究。
毕竟，他把车停在哪里，和她无关。
穿过y大的侧门，路过灯火通明的教学楼，他们走进了较为僻静的小路。
与学校里的主路不同的是，这边太黑了，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夜色勾勒的树影，随着风轻轻摇摆着。
这边的小路是通向宿舍的，林青走过上百次，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在注意到路边摞着的异形钢管的时候，她目测了一下那格外长的长度，才慢半拍地想起了上周宿舍好像通知过这条路要换路灯的事情。
他们这是赶上换路灯了？
林青低声和江澈说了，两秒钟后，她感觉到江澈朝着她这边靠近了些。
原本一臂的距离，被缩到了半臂。
察觉到的林青，一下子不自在了起来。她从来没和男生距离这么近过，从来没谈过恋爱的林青像是对异性过敏，界限感极强。
就在她默默地想拉开距离的时候，刚退开半步，就听到身旁的江澈低声道：“实不相瞒，我有些怕黑。”
林青退开的脚步一顿。
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怪不得江澈会向她主动靠过来。
没想到啊，江澈竟然怕黑。
林青轻笑了一声，步子挪了下，重新恢复了半臂的距离。
她调侃道：“这算是你的秘密吗？我要是去你视频下面留言，说你怕黑，你的粉丝会相信我吗？”
林青之前刷到过江澈的视频，即使江澈不怎么露脸，但他这张脸长得太好了，偶然出现都会吸引不少女生喜欢。
要是她在社交平台上公布他怕黑的弱点，不知道那些觉得他帅的粉丝会不会流失一部分？
林青的一句玩笑话，江澈竟然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半晌后他道：“你掌握了我不为人知的弱点，那我就要对你好一点，否则你在网上公开，我形象就彻底毁了。”
“就是这个理。”，林青丝毫没觉得什么不对，夸张道：“我叫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我叫你去北，你就不能向南啊！”
她还在就这件事开玩笑呢，没注意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身子就向前扑了出去。
下一刻，她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牢牢抱住，惊讶抬起头时，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的目光撞进了江澈深邃的眼眸。
世界都静了下来。
“谢谢谢。”，林青久久回不过神来，忙退出了江澈的怀抱。
耳边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作响，像是差点跌倒的正常反应，又有些不像。
旁边，江澈已经点亮了手机的手电筒，照向刚才林青绊到的地方。
原来是拆了一半的路灯，路砖被翻开了几个，不知为何没有收起来，其中一个甚至滚到了路中央。
也正是林青差点被绊倒的原因。
江澈俯身，伸出手将“罪魁祸首”拎到了路灯正下方，路人不常走的地方。
然后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回到了林青身边。
“没磕到哪里吧？”
“没有。”
林青看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就往下落去，看着他的手臂。即使现在被衬衫挡住，但她知道那下面的手臂有多么的坚实炙热。
黑暗里，林青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颊。
她好像被周围人传染了，都怪她们整天说她和江澈可以发展，她才总往那方面想。
林青想起刚才的怀抱，心中为江澈解释。
这哪里是拥抱，分明是伸出援助之手好吧。难道她要跌倒了，江澈就任由她摔在那里不成？
要是江澈不小心被绊到，她的第一反应也肯定是伸手去接，有什么的！正常人反应都是这样吧！
江澈察觉到刚才还十分活跃的林青一时半会儿没出声，便问道：“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林青看到前方小路尽头的宿舍灯光。
“你不是怕黑，要不然我先送你回你宿舍那边吧。”
即使刚才被绊掉了半条魂儿，林青还是那个热心的林青。
“不用了。”，即使还没和她待够，但江澈还是温声拒绝了。
他只是找个借口靠近一些，不是真的怕黑。
“我看那边路灯都亮着，你上楼吧。”
如果没有刚才那个拥抱，林青可能还会坚持送他回宿舍。
现在的她心里却有些乱，脑海里有个声音仿佛在谴责她自己，为何要把两人的关系想得那么复杂。
你看江澈坦坦荡荡，显然是从未动过什么心思。
就她一个人，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就乱了阵脚。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会脑补的人了？难道真的被室友说中了，到了年龄不谈恋爱就会渐渐变得胡思乱想起来？
林青“唔”了一声，垂头丧气地转身往宿舍那边走去。
都快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林青不自觉地回头。
就看到了小路尽头，江澈站在那里没走，朝着她的方向望过来。他左手拎着黑色的西装外套，右手则抬起冲着她的方向摆了下。
已经隔了很远的距离，明明都已经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林青却有种他在笑望着她的感觉。高瘦的男生背对着夜色，黑白的穿着仿佛与背景融为了一体，又将他突显出来。
林青冲着他摆了摆手，然后红着脸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宿舍大门。
啊啊啊，她恨起哄的室友还有今天问出那个莫名其妙问题的regina，她都不能正视江澈了！
另一边，江澈目送她跑进宿舍楼，唇边笑意未减。
他又走了会儿，才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当江澈开门进来的时候，门口的室友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你又回来了？最近怎么了，天天在学校里面住？”
要知道，江澈自从博主事业转入正轨后，为了不打扰室友的生活，就搬了出去。
偶尔回来，也是因为早上在学校有考试。
最近这是怎么了，短短一周江澈已经回来三四天了。
江澈笑了笑，“有点事。”
他的一语带过，倒是引起了室友的好奇，“什么事？最近也不是期末，学校里能有什么事留住您这尊大佛？”
江澈还没回答，正在上铺玩手机的钱多就猛转了个身，笑嘻嘻道：“你傻啊，神仙下凡还能是为了什么，动了凡心呗。”
说完，他又看向江澈，调侃他，“你执行力倒是高，上次我让你和人家多接触接触，你这周就搬回宿舍了？是想在校园里偶遇”
钱多刚要说出林青的名字，就被江澈丢过来的外套盖了满脸。
“打你的游戏。”，江澈挑了下眉，回到自己位置前坐下。
不顾室友的调侃，他打开了桌面上的电脑。
只见屏幕亮起，露出了他新换的桌面。
129118
白底黑字，只有一串简单的数字。
他仍在调查这串数字的来源，这段时间他在各种论坛里匿名问过，都没有人知道这串数字代表着什么。
江澈拿起鼠标，点开了学校论坛，查看之前的帖子有没有人回复。
究竟是谁，藏在y大里面，暗中操纵着这一切呢？
129118
同一天晚上，林青洗漱完从洗手间回来，路过桌子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贴在桌旁的便利贴。
她想起查了很久，花费了诸多时间，最后获得的一句账号已经注销。
林青皱了下眉，走了过去将便利贴摘下，团成了团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想要在瀚海般的网络世界寻找一个六位数的数字以及其意义，谈何容易？
丢完以后，坐在了位置上，林青打开了专业课的书想要学习一会儿再去睡觉。
可字映在她的眼底，无论如何都进不去她的脑袋。
她泄气地拿过桌边的便利贴，写下了129118这串数字，然后撕下第一张贴在了与之前便利贴一模一样的位置。
就这么放弃，她还是不甘心。
网络世界虽然无边，但y大相对来说只有几万人。
最初的造谣者曾在校园里偷拍过周圣彩，这就是他的破绽。
或许，这串数字就是找到他的关键。
想到这里的林青，手指抚过那张便利贴，眸中渐渐坚定起来。
两天后，她趁着没课的半天，出了学校的大门，坐上了一班公交车。
半个小时后，她从车上下来，又走了大约五分钟，来到了另外的公交车站进行转车。
坐了快一个小时，她才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车站下了车。
她没有拿手机看地图，只简单辨认了个方向，就抬腿走去。
很快，她来到了一处公墓前，旁边有一户人家卖花。
林青买了一束白菊，然后就走了进去。
进去后，熟练地在一群长得一模一样的墓碑中间，找到了一块刻着刘湘的墓碑。
她弯下腰，正要将白菊放在墓碑前，就看到了摆在上面的，已经有些风干的黄菊。
林青怔了下，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是阿姨叔叔他们来看你了吧。”
林青开口，语气不见悲伤，倒像是在唠家常。
“怪不得墓碑这么干净，虽然说平时有洒扫，但这也太干净了。”，她顿了下，“他们帮你打扫了下，你一定很开心吧。”
她将白菊放在了黄菊的旁边，然后蹲下身仰视着墓碑上的照片。
“妈。”
她轻喊了一声，声音回荡在四周的空气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上次来看你还是去年，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过来看你。”
从母亲下葬后，她就不喜欢这个地方。一座座灰黑色的墓碑宛如一遍遍提醒，提醒她母亲去世，世界上只剩下她和父亲的事实。
不，准确的来说，自从父亲前年再婚，就只剩下她了。
林青不怨父亲，他把她拉扯大，上了大学离开家，她也不想看父亲孤单一辈子，有个人陪总是好的。
不过，她也从来没和母亲说父亲再婚的事情。
林青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张塑料坐垫，她坐在了母亲的墓前，抱着双腿，安静了很久。
“你还记得上次我来的时候和你说的事情吗？”
她想起自己上次来的时候，决定停止帮助热线后的她，心底仿佛一直有东西堵着，像是河底存在着的淤泥，表面看不出来，但一直堵在那里也有些难受。
来了母亲的墓前，好似触动了她什么开关似的，大哭了出来。
哭了一场，淤泥像是清干净了似的，林青离开后，再也没有来看她。
一晃，就过了一年。
她用脚尖点了点地面，视线落在鞋尖，“你还记得周圣彩吗？你肯定记得她，你不是说最喜欢她了吗？”
林青顿了下，低声道：“周圣彩她遇到了很不好的事情。”
她说，“我帮了她，虽然她现在还生着病，接受心理咨询，但我帮她在网络上澄清了谣言。”
林青叹了口气，她低着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我知道我曾经说过我绝对不理解，你为了帮助人豁出性命的举动。但我现在好像懂了难道我最终还是随了你？看不了旁人痛苦？”
“现在，我有个机会，可以在网络世界帮助被造谣的人澄清谣言。妈妈，你说我应不应该接受？”
“是，我去年刚在这里哭过，发誓再也不要帮助别人了。但你小时候不是和我说过吗？和妈妈发的誓，是可以撤回的是不是？”
林青想起了小时的回忆，笑了。
眼角有些热，但她早已习惯。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初二那年她站在母亲抢救手术室外痛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仿佛一个眨眼，就已经过去了七年。
林青探过身，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
“告诉你一声，我打算试一试，万一真的能帮到人呢？”
她轻眨了下眼睛，脸颊划过热意。
林青轻咬了下唇，叹道：“要是你还在我身边，该有多好啊”
风悄悄掠过她的发间，似是女人温柔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