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将门宠女
下凡历劫
德景六年，阳春三月，大齐月城将门秦家二房次子秦俊的发妻为其生下一个女娃娃，取名灵兮。
小灵兮长得粉雕玉琢，眸似双星，眉似新月，樱桃小口，娇滴滴，粉嘟嘟，十分惹人喜爱。
又因她小脑袋瓜子灵活，一张小嘴更是伶牙俐齿，遂在秦家是左右逢源，如鱼得水。
秦家伙房有个厨娘董氏，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带着儿子浮生寄居在秦家。
小浮生长得面庞白皙，身材纤瘦，性子颇为老沉，整日里只穿一件白粗布缝制的长衫，跟着董氏在伙房生活。
小灵兮自小受宠，遂也养出了一张挑食的嘴。她平日里最爱吃董氏做的菜，若哪日董氏不在府里，她便不吃饭。
因此，秦俊夫妇对董氏母子更加看重，素日里也给予诸多关照。小灵兮更是亲切地唤董氏一声“董嬢嬢”。
“董嬢嬢，董嬢嬢，我饿了，我要吃糖油粑粑！”
五岁的小灵兮单手甩着系在腰间的香囊，蹦蹦跳跳地跑进伙房，娇声娇气地喊着。
此时正是未时一刻，伙房的下人们刚洗涮整理完，都回屋去了。
小灵兮不见人影，立刻蹙起了小月眉，嘟起了小樱嘴，大剌剌地往小马扎上一坐，打算等董嬢嬢回来。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清朗的声音传来，小灵兮倏地捏紧香囊，凝神屏气，侧耳倾听，仔细辨别声音的来向。
待确定声音来自灶头后的烧火处，她就大着胆子，蹑手蹑脚地靠近，探出圆圆的小脑袋望过去。
娇娇小小，鬼鬼祟祟。
灶头后，六岁的浮生怀抱着一本破破烂烂的兵书正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背诵着晦涩难懂的语句。
午后暖阳自窗扉照入，丝丝缕缕，析出点点浮尘，似羽纱飘渺，云烟氤氲，如梦如幻。
小杏眼恍惚了一下，调皮的小灵兮挑起小月眉，捡起脚边的小树杈就朝浮生的头上丢去。
头皮一阵刺痛，浮生猛地睁眼起身，一手捂着头，瞪向始作俑者，“你！”
“我什么我！小书虫！”小灵兮双手抱臂，摇了摇戴着粉色绒花的小脑袋，轻蔑地对着浮生吐了吐舌头。
眼前这个黄毛小丫头正是将军府的掌上明珠灵兮，在诸多小姐中，最是刁蛮任性，无理取闹。
浮生跟着娘亲董氏在伙房生活，对这位灵兮小姐早有耳闻，遂不屑与她斗嘴。
他别过头，忿忿地摘了挂在墨发上的树杈，小手指骨一捏就将其掰断了，作无声的警告。
小杏眼微瞠，两条藕臂迅即落下叉在腰间，小灵兮鼓着小腮，气呼呼地质问道：“小书虫，你想打架吗？”
“好男不与恶女斗！”浮生轻嗤一声，白皙的手指翻开兵书继续垂眸阅览。
小灵兮听了气得牙痒痒，撸起袖子，正欲上前揍他，背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灵兮小姐，你怎么在这里？想吃什么呀？董嬢嬢给你做？”采买回府的董氏见到架势十足的小灵兮，连忙放下挎在手臂上的竹篮，一脸慈爱地问道。
哼！看在董嬢嬢的份上，今天就放过这个小书虫！
小灵兮收回小粉拳，往董氏跟前一凑，粉嫩的小嘴一嘟，含水的杏眸一眨，拉着她的裙裾，娇声娇气地说道：“董嬢嬢，我要吃糖油粑粑。”
垂髫小娃，杏眼闪闪，奶声奶气地央求，任谁瞧了都不忍心拒绝，更何况是向来疼爱灵兮的董氏。
她连忙穿上围裙，舀了一碗糯米粉，加水，搅拌，搓揉，热火朝天地做起了糖油粑粑。
总角之年，秦俊见小丫头心性愈发娇蛮，就请了月城最有名的夫子张勤学教其写字读书，以盼她能如府里其他几个小丫头那般温柔娴静。
可灵兮玩性颇大，又好吃，整日里就想着偷偷溜出去找董嬢嬢做好吃的，根本读不进一丁点儿书。
这一次，她又因着偷跑出去掏鸟蛋，被爹爹秦俊罚了禁足。肚子饿得咕咕叫的灵兮利落地从窗户翻身出了房，径直往伙房跑去。
不巧的是整个伙房就只有埋头读书的浮生。
肚子空空，自然没什么好脾气。
灵兮唬着脸，将角落的小马扎一脚踢至浮生身侧，屁股重重地坐下，“小书虫，董嬢嬢呢？”
浮生两耳不闻书外声，直接忽视气呼呼的灵兮，默不作声地翻书。
见浮生不理睬她，灵兮杏眼一眯，单手支颐，细细打量起他。
没想到董嬢嬢家的小哥哥长得比大哥、二哥还要好看，可惜是个小书虫。
眼角瞟向白纸上密密麻麻、似蚯蚓歪歪扭扭的小字，灵兮的小脑袋瓜就开始发疼。
这小哥哥整日里就知道读书，与府里其他的男孩子不同，从来不围着她转，也不正眼儿瞧她。难道他不知道，她是将军府里长得最好看的小姐么？
小灵兮气不过，挺直小腰板，一把从浮生手里夺过书。
浮生失了防备，手中一空，忿忿地瞪着一双与年龄不符的瑞凤眼看向灵兮，“秦小姐！”
“快些去给本小姐弄些吃的！”小灵兮将书举过头顶，扬颏下令。
灵兮小姐的娇蛮一半都是他娘亲惯出来的，浮生斜睨了她一眼，起身朝灶头走去。
“喂，小书虫！我饿了！”灵兮见他要走，捏着书，小步跟上。
没走几步，却见他又急急折回搬个小马扎到灶旁，往上一踩，拎起锅盖，从锅里掏出一个白馒头下来，用力地按在了她的怀中。
“给你！快把书还给我！”
小哥哥凤眸盈着怒气，嘴角下压，备受委屈的样子，怎么这么有趣！
怔忪间，灵兮已起了要作弄他的心思。
明眸一转，她将白馒头扔给浮生，扬手晃着书，娇凶娇凶地道：“我才不要吃白馒头！我要吃桂花糖粥！不给！”
阳春三月，哪来的桂花糖粥，这刁蛮小姐分明就是故意作弄他！
浮生捏紧有力的小拳，踟蹰片刻，就朝灵兮扑过去欲抢回兵书。
小灵兮也不是盏省油的灯，灵敏地往伙房外跑。
两人在院中追了几个来回，跑得气喘吁吁，筋疲力尽。灵兮到底是女娇娃，几圈下来，两条小腿已经发了颤。
倏地，她脚下一滑，面朝大地就扑了下去，手一松，兵书就飞了出去。
好巧不巧，那书恰好落在院中的井里。
浮生见状，凤眸骤缩，慌乱地寻了吊桶，抛入井中，欲作补救。
兵书本就被翻烂了，薄薄的纸张遇上井水就化了。须臾，整本书就全沉了下去。
怒气横生的浮生拎起吊桶，往地上用力一砸，猩红着双眼，跑到灵兮身前，大叫：“你赔我的兵书！”
小灵兮从地上爬起来，拍着手上的泥，也正是一肚子火气。
这个董嬢嬢家的小哥哥见她摔倒了也不过来扶，现在还要她赔兵书！忒小气！
哼，她的大伯伯可是大齐的镇国大将军！兵书在秦家那可是多如牛毛的。
“赔你就赔你！”灵兮鼓着小俏脸，双手叉腰，不认错地回嘴。
明明是她犯了错，竟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刁蛮！可恶！
藏在衣袖里的小拳捏得骨节发白，小胸脯气得上下起伏，浮生压抑着怒火，厉声道：“这是我爹留给我的兵书！你拿什么赔我！”
灵兮闻言一愣，凝视着浮生怒气冲冲的背影，叉在小腰的手缓缓垂下。
小哥哥的爹？大伯伯的手下，不是已经在边关牺牲了么？
原来小哥哥是为了爹爹才喜欢读书的…
灵兮又想起了下人们谈到董嬢嬢总会说一句，“那是个可怜的，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为了儿子还不愿再嫁。”
她最爱吃董嬢嬢做的菜，也喜欢董嬢嬢。她才不允许有人议论董嬢嬢。
小哥哥若是读书读好了，日后考科举，和她爹一样做官，定不会再有人欺负董嬢嬢了。
想到这里，灵兮两只柔嫩的小手紧紧一握，伶俐的小脑袋里已有了主意。
翌日一早，秦俊就揪着灵兮的耳朵，将其拎到董氏与浮生面前，狠狠地怒斥了一顿，并提出让好学稳重的浮生做灵兮的书童，一起接受张勤学的教导。
一个将军府的厨娘根本拿不出银子给天资聪颖的儿子找私塾，董氏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忙不迭地拉着浮生给秦俊磕头致谢。
如此，小浮生成了小灵兮的书童。两个小人朝夕相处，日复一日的读书，习字，写文章。
相比起灵兮的资质平平，浮生却天生是个读书的料。张勤学对其是悉心栽培，尽心尽力，不出五年，浮生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冬去春来，时光一过已是十载。两个小人也因着男女之别分开了。
灵兮及笄了，出落得愈发灵动绮丽，倾城倾国。芙蓉面，香雪肩，柳腰肢，低眉含羞皆是引人遐思的风情。
束发之年的浮生早已蜕去了稚嫩，容貌愈发端正俊朗，宽肩窄腰，身量颀长，颇具琨瑶之姿。在张勤学的教导下，他在乡试中崭露头角，只待入京参加春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