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许你一片星河
三天后的晚上九点，闻宋一通电话，将等在值班室里昏昏欲睡的云锦喊了出去。
挂了电话，云锦一扫困倦，满脸雀跃地就往外冲。
今日值班的正巧是王姐，挑着眉毛打趣她：“这么兴奋，男朋友？”
云锦连忙说：“不是，是我小舅舅。”
王姐讪讪，挥手道：“快去快去。”
云锦轻快着脚步来到了医院门前。
远远的，便瞧见了立在一辆加长豪车前面的男人。
寒冬腊月，闻宋依旧穿着一身单薄的风衣，领子高高立起，愈发显得脖颈修长。
他的脸上挎着一副墨镜，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如纸，像个忧郁的贵族吸血鬼。
云锦跑过去叫了声：“小舅舅！”
“哎，乖侄女。”闻宋笑眯眯应声，拍了拍车身：“你要的东西。”
“谢谢小舅舅！”
闻宋帮她搬下来，道：“我帮你拿进去。”
云锦本想自己来，却没想到这几箱贝壳那么重，摞在一起，她搬了几次都没搬动。
她放弃得很快：“那就谢谢小舅舅啦。”
按着云锦的指挥，这些贝壳被全数搬到了住院部楼后的那片草坪，闻宋砸砸腰，对她道：“那你忙吧，我转几圈就回家了。”
云锦乖巧点头：“小舅舅拜拜，路上注意安全。”
被她这副模样狠狠萌了一把，闻宋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满意地挥手离开了。
等人走远，云锦才开始忙碌起来。
要赶在明天天亮前弄完，是个大工程啊。
闻宋运来的这一批贝壳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壳身饱满，散发着莹莹光彩，按照不同的颜色分类摆放，一目了然，省了她许多功夫。
努力回忆着极地观星那晚的震撼美景，云锦将贝壳铺在草坪上，尽最大的努力复刻出一片星河。
等终于忙完一切，天际已经擦出一抹白，云烟滚滚，又是新的一天。
云锦松了一口气，她锤锤有些酸痛的腰身，姿态随意地坐在了星河之中。
眼前的住院部一片昏暗，只有走廊的灯光隐隐从窗边透出。
她取出手机看看时间，4：51。
顾钧山平时都是五点左右醒来，现在时间差不多。
她数着秒，在顶楼隔离病房灯亮的那一刻，打通了他的电话。
顾钧山刚从梦魇里挣脱出来，额上还泛着一层冷汗。
他偏头，看到了被女生放在床头柜的星空瓶，心里莫名软了一瞬。
心跳逐渐平稳，顾钧山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的夜灯。
手机在此刻“叮叮咚咚”响了起来。
顾钧山低头一看，是那个头像用猫猫头的小姑娘打来的。
他接起来，声音沙哑：“喂？”
电话那头响起女生温和柔软的声音：“生日快乐，顾先生。”
顾钧山一愣，目光落在床头的电子表上，后知后觉想起了今天的日子。
自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过生日了，几乎快忘了被人庆生的感觉。
身边人照顾他的情绪，也从不曾提起。
这声生日快乐，隔着将近二十年的时光，再一次被人捧了上来。
“……嗯，谢谢你。”
云锦没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只以为是还没清醒，她说：“顾先生，可以来窗前一趟吗？”
窗前？
她在外面吗？
顾钧山想着，身体已经先一步动起来，他将手机开启免提放在床边，双臂一撑，将自己放到了轮椅之上。
握着手机，滑动轮椅来到窗边，他伸手拉开厚重的遮光窗帘，发出哗啦一声响。
顾钧山的手僵在了半空。
透过通透明亮的落地窗，他的眼底被一片灿烂星河照亮。
只见往日空旷平坦的草坪之上，被无数发着微光的贝壳铺就，绕成一副璀璨流淌的星河，无数闪耀的星星穿破阻碍撒满了视野，美丽、澄净、在墨绿的星空中细碎发光，美得令人恍惚。
他不可自控地伸出手，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呆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片专门为他创造的星空中央，俏生生立了个小姑娘。
她背后是璀璨群星，她眼中是最美的银河，她笑着，朝他挥手，又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顾钧山的心跳在此刻失序。
“扑通、扑通、扑通——”
愈来愈快，愈来愈响，像是要挣脱束缚的困兽，每一下都透着拼尽全力的力道，如惊雷震入心尖。
顺着女生的动作，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机。
是一条短讯，写着短短几个字：
【说好的星河，送给你。】
情绪在瞬间落地生花。
他们一上一下，隔着并不那么遥远的距离对视，云锦展开双臂笑着转了一圈，又发了一条短讯：
【未来，亲自去看一次星河灿烂，好不好？】
顾钧山几近无声地回答，他说：“……嗯。”
他说：“好。”
就在这时，有人闯入了草坪，遥遥对女生说了什么。
云锦被叫走，她跨出几步，又回头对顾钧山挥手，笑容明媚。
他突然焦急起来，飞快启动轮椅的自动行走，顾钧山操作着，用最快的速度冲出房间，向着电梯间驶去——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如何，只是迫不及待，想出现在女生面前，想听她的声音。
……哪怕一句。
“叮。”
电梯发出抵达的声音。
顾钧山闷头推着轮椅就想进去，却被人伸手拉住。
齐思雨惊喜道：“钧山，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专门来接我吗？”
她自然地走到轮椅后面，推着顾钧山往回走：“那正好，今天就是你做手术的日子，我实在担心，想和你聊聊天。”
顾钧山伸手抵住车轮，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让开。”
齐思雨一愣：“什么？”
顾钧山不欲多言，转动车轮要走，却再一次被齐思雨拦住。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淡了下来，声音轻柔，却不容置喙：“钧山，有什么事情等做完手术再说，好吗？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用最好的状态迎接手术。”
“本来成功率就不高，别分神在其他事情上了，我很担心你。”
电梯在他们面前重重关上。
顾钧山愣愣盯着死死阖上的门，指尖颤抖。
第一次，他这么憎恨自己瘫痪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