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亨利先生的故事
专家们多方会谈，终于确定了最终的手术方案，时间定在四天后。
顾钧山大脑里的那颗瘤子位置很危险，哪怕他们找来了业界最厉害的医生，手术的成功率还是只有百分之二十。
云锦在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了顾钧山。
她在住院部后院的草坪找到了他。
彼时，男人正在草坪中央的那棵银杏树下发呆。
五人合抱才能揽住的树身很是粗壮，到了冬天，树叶落净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平添几分萧索。
云锦抿了抿唇，走了过去，席地坐在他的身边，轻声问：“顾先生，你已经知道了吧？”
明明没有说清，顾钧山却像是早知道她要问什么，低低“嗯”了一声。
云锦偏头静静看他。
他有着一双狭长漂亮的瑞凤眼，明明该是一双含笑星眸，此时却只有垂垂暮色，像是一潭死水，透不出丁点光来。
云锦抿着唇，很是担忧。
这次手术成功率本就不高，他要是毫无求生欲，上了手术台，几乎注定了死局。
这样想着，云锦道：“顾先生，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顾钧山看过来，点了点头。
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处，他已经没有初见时的冷漠，虽然还是不爱说话，好歹能回复几句。
云锦讲了起来，她声音清润温和，像小溪浸过枯地，带着勃勃生气：“从前，有一个爱旅行的亨利先生。他来到了一个神奇的小镇暂住。
这里的镇民，每隔七天就会失去之前的所有记忆。所以他们每人都有一个日记本，来记录平常发生的一切。
有一天，亨利先生在湖边看到了一个中年人，便上前搭话：‘嘿，朋友，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说，他翻看了自己的日记本，觉得自己过得太苦，不想活了。
亨利先生开导许久，才让他放弃了自尽的想法。
可过了七天，记忆重置后，亨利先生又在湖边看到了这个中年人。他坐在同样的位置长吁短叹，想寻短见。
亨利先生用相似的话术劝住了中年人。回家后，他觉得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冥思苦想一晚，想到了一个有些冒险的方法。
他在中年人再次失忆的当晚偷偷潜入他家，将中年人日记本中记录不幸的那几页撕掉，伪造了一份全新的记忆。
第二天，中年人果然没有再去湖边了，他看起来开朗了许多，脸上也带了笑。
亨利先生非常高兴，他又做了一件好事。”
云锦笑着讲完，抬头对顾钧山说：“你看，人可以被记忆压垮，却也并非无法战胜。”
顾钧山沉默着撞进那双澄澈的双眼，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
齐思雨来到医院，远远看到树下的一对男女。
他们挨得很近，有风吹过，发丝与衣摆混在一起，瞧起来竟意外的和谐。
她对身边陪行的科室主任说：“她就是新来的看护？”
主任点头称是。
齐思雨语焉不详“嗯”了一声，半晌又说：“给她结一下工资吧。”
主任表情一僵，尴尬道：“……这个，这个看护才刚入职，也没有出现工作失误，我们随便辞——”
齐思雨淡淡看了过去。
主任马上收了声，擦着汗，干巴巴道：“好的，好的，我明白了，齐小姐。”
当天下午，主任就找了云锦谈话。
彼时云锦正在王姐的指导下规整药品，闻言一愣，问道：“我应该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辞退我？”
主任冷漠道：“很抱歉，这是医院一致决定的结果，你的实习提前结束了。”他看着云锦的表情，补充道：“我们会按照规定给予你一定的补偿。”
“……嗯，我知道了。”眼看已无回旋余地，云锦也没强求，试探着问了句：“可以给我三天时间吗？我看过顾先生的手术结果就走。”
主任原本就觉得这个决定很儿戏，闻言自然没有异议，交代完话就走了。
王姐在旁边听了个全程，气得直拍桌子：“这一看就是齐思雨的主意！”
“善妒的女人！”她愤愤骂道：“这个齐小姐，仗着自己家里有钱，颐指气使，指手画脚，简直令人发指！你不知道，她都这样搞走多少看护了，有什么用？严防死守，顾先生不喜欢她就是不喜欢，护再严都没用！”
云锦想起自己刚来那天王姐说的话，顿时一阵无奈。
“算了。”她说：“辞退我也没什么，原本就是个实习。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顾先生的手术。”
王姐问：“他手术怎么了？齐家小姐不是找了一堆专家会诊吗？”
云锦摇摇头，将手中的药剂放到对应的柜子：“顾先生没有求生欲。这次手术的成功率本来就低，要是连他都放弃了，可怎么办？”
王姐没想到她工作丢了还在担心顾钧山，哑口无言半晌，还是没忍住问：“你真的，不喜欢顾先生？”
云锦哭笑不得：“真的不是那种感情。”
王姐干笑两声，不再多言。
还没有办离职交接手续，云锦如常做完了一天的工作，看着顾钧山吃完晚餐，道过晚安，离开了病房。
在整理顾钧山的病历时，云锦意外看到了他的生日，12月25日，竟恰好是手术那天。
她先是觉得好巧，眨眼间心中便有了主意。
闻宋接到侄女电话时，正在医院最高的天台上发呆，他慢半拍接起电话，未语先笑：“喂？”
“小舅舅，是我，云锦。”
闻宋道：“云锦是谁，我没有保存联系人。”
云锦便知道他是嫌自己太过郑重，故意打趣。
不自觉放松了起来，她的声音也带了笑意：“可以麻烦小舅舅一件事吗？”
闻宋道：“你先讲，我考虑考虑。”
其实身体已经动了，从天台边沿向后倒去，以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姿势立在了地上，脚步轻快往下走。
云锦赧然道：“c国的蓬莱海域有一片可以发光的贝壳海，我想劳烦小舅舅帮我运过来一些贝壳，给一个朋友庆生。”
“我还道多大的事。”闻宋的声音懒洋洋的：“简单，我找人去办，三天后给你送到医院？”
云锦打蛇上棍，继续提要求：“可以晚上送来吗，我不想引人注意。”
“当然。”他一口答应，笑眯眯说：“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云锦欣喜地欢呼了一声，甜滋滋道：“谢谢小舅舅，小舅舅最好了！”
“油嘴滑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