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发誓，不喜欢他
顾钧山被安排到了一间堪比五星酒店的隔离病房。
这是住院部最高层的一处高级病房，平时几乎无人踏足，专门留给贵宾居住。
顾钧山往常每次住院都在这里，很是轻车熟路。
齐思雨交代完了一切，赶着回去处理公司的事情，将人交给了主任，临走时还说：“钧山最近身体不是很好，麻烦主任多多关照了，答应您的一批精密医疗器械三日后就会送来。”
她言笑晏晏：“合作愉快。”
主任擦着汗把人送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找人将云锦叫来，又叮嘱了一次注意事项，事无巨细，不敢怠慢。
云锦一一记下了，目光忍不住往病房里瞟。
透过房门上的玻璃窗看去，男人正坐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轮椅上的身形瘦削，整个人陷入阴影里，几乎要融为一体了。
云锦心头莫名一动。
一种奇异的感觉跃然心尖，她分辨不出那是什么感觉，便也没再多想。
晚饭时间，云锦穿上专门的隔离服，端着餐盘敲门进屋。
海城的冬天，白昼短，黑夜长，才刚过六点，天色已经擦了黑，正如浸染黑雾的白纸般被飞速同化。
男人仍在白天的位置坐着，屋里没有开灯，已经染上浓墨的天幕泼洒下沉沉暮色，将他整个笼罩其中。
云锦瞧着便觉心头怅然，她迫切地想做些什么，将他从这方孤寂中拉出来。
于是，将餐盘放在桌上后，她没急着离开，而是来到顾钧山身后，同她一起望着那片无边的黑暗。
“要是有星星就好了。”云锦轻声说：“我在极地旅行时曾看过一片灿烂星河，是比黑暗美丽许多倍的景色。”
男人仍坐在轮椅上望着远方，一动未动。
云锦并未觉得挫败，她收回视线，语调柔软温和：“顾先生，您该吃饭了。”
顾钧山这次回答了，他像是许久不曾说话，开口的声音沙哑至极：“放那吧。”
心里转过主任说的“不要强求”，她应了一声，退出了病房。
临走前，她打开了屋里的夜灯。
暖黄的光柱自男人头顶洒下，将他短暂笼罩在了一片光晕中。
第二天，云锦推着早餐餐车来到最高层，怀里揣着一个她在国外时亲手做的星空瓶。里面装的是c国海边一种会发光的贝壳，按照颜色区分开，并用流麻铺满缝隙，放在黑暗里，好看极了。
她来到隔离病房时，顾钧山已经起床了，穿着病号服，坐在窗边向外看。
将早餐放在餐桌上，云锦招呼道：“顾先生，我先给您抽个血，再用餐。”
顾钧山沉沉“嗯”了一声，收回放空的视线，低头挽袖子。
他的动作很慢，将宽松的病号服袖子一圈圈叠上去，露出一截苍白却有力的手臂。
没想到久病的人还有这么流畅的肌肉纹理，云锦眼睛亮了亮，推着小车过去抽血。
在国外训练了无数次，也在自己身上尝试过，但在将止血带绑上男人手腕时，云锦还是不可自控地紧张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锐利的针尖扎入血管，艳红的鲜血瞬间涌出。
眼看进行得很顺利，云锦松了口气，抽了化验所需的七管血，才拔了针，用棉球压住。
顾钧山接过棉球，刚垂下眼皮，便见云锦变戏法般从身后取出一个星空瓶。
“当当～”她弯着眼睛：“昨天说起的星空，短时间看不到，先用这个代替一下，送给你啦。”
顾钧山手指一颤。
他盯着那个星星形状的瓶子，良久，才沙哑着嗓音说：“谢谢，但是不用了。”
云锦毫不气馁，她说：“那我可以把瓶子摆在屋里吗，就当做是一个摆设……会打扰到你吗？”
女生的眼睛亮晶晶的，顾钧山一眼望去，像是比她手中的星空瓶还要璀璨。
他几乎狼狈地移开了视线，轻声说：“……不会。”
“那就好～”云锦站起来，左右观察着屋里的摆设，最后将星空瓶放在了左手边的床头柜上。
星空瓶的亮度并不晃眼，放在这里，他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一偏头，就能看到一片温和绚烂的星空。
吃完饭后，云锦推着他的轮椅去做术前检查。
待头颅ct、磁共振、心电图等一系列项目检查完，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期间，云锦一直跟在身边忙前忙后。
出结果后，齐家专门请来的专家会和院里的专家开会商讨手术方案，这个过程持续了五天。
其间齐思雨来过一次，带着承诺过的医疗仪器，和院长在医院门口合影留念，寒暄一番。
她似乎很是忙碌，虽然满脸留恋，却只在顾钧山病房前待了五分钟，便匆匆离开。
顾钧山从始至终没有回头，他坐在窗前，像做成了一座雕塑。
云锦每天都会给顾钧山带些小玩意儿逗他开心，有时是路边盛开的一朵小花，有时候是她在店里淘到的新奇物件，每天都不重样。
王姐看在眼里，这天中午终于忍不住叫住她，试探着问：“小锦啊，你觉得顾先生怎么样？你怎么看他？”
云锦一头雾水，“嗯？”了一声说：“是我负责的病人呀，怎么了？”
“哎，不是这个意思！”王姐见她一脸懵的模样，急得直拍大腿：“就是，你，那个，你知道他是有未婚妻的吧？”
“知道呀。”云锦不明所以：“还是王姐你告诉我的，你忘了？”
王姐干巴巴说：“没忘、没忘，哈哈，我这不是怕你忘了。”
她意有所指道：“我知道，顾先生年轻有为，还难得生了副俊俏的脸，小姑娘春心萌动很正常，但是他已经订婚了，咱们好人家的姑娘，肯定不能打他的注意，你说是吧？”
云锦终于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语，哭笑不得道：“王姐，你想多了，我对他没有那种想法，单纯就是他是我负责的第一位病人。他看起来心情不好，我想让他开心一点。”
“再没别的想法，真的。”
眼看王姐还是将信将疑，云锦笑着举手说：“我发誓，真的没有喜欢他，你别多想啦。”
王姐这才松了口气：“唉，我也是担心你，毕竟他们那个世界，离我们太远了，门不当户不对，我怕你受欺负。”
云锦弯着眼睛笑：“我晓得的，谢谢你，王姐。”
她说着要去忙别的事情，一回头，在电梯间转角，看到了撑着轮椅看过来的顾钧山。
他不知在那里多久了，身形被阴影隔出一道深深沟壑，瞧不分明。
云锦神色如常打了声招呼，王姐反应比较大，着急忙慌跑了。
留云锦和顾钧山四顾无言。
她走过去推顾钧山的轮椅：“顾先生怎么自己下来了，有什么需要吗？”
沉默片刻，顾钧山才说：“扣子掉了，我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