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 章 鸩酒
“陛下传召,你有什么好收拾的,快走!”
那人语气不善,墨琴也不好多言,只能跟在身后。结果到了以后,墨琴反被人拘着跪在殿外候着。
“陛下和肖美人还在用午膳,你就先跪在这儿,等着吧!”
“诺!”
墨琴跪在地上,冬日的青玉砖石又硬又冰,寒气汹涌,硌得膝盖生疼。
他只是司乐局的小小乐师,对皇帝也只是远远见过几次,但次次都是隔着人山人海,远远朝拜。
皇帝不可能记得他的。
而他与陛下的联系,只有可能是令月大长公主。
墨琴跪在地上,十分苦恼。
若是罚跪为难,他身份卑贱也就罢了,其实他好怕皇帝二话不说,先把自己赶出皇宫,宫墙深深,到时他与令月便是这辈子都见不上了。
终于,大殿的门打开。
墨琴抬起头,香风便已经随寒意送到鼻尖,入目,是一个腰身娉婷,美艳迤逦的漂流女人,这便是肖美人了。
肖美人从他身前袅袅走过,从始至终目不斜视,下巴微抬着,美得不可方物。
墨琴只看了一眼,便匆匆垂下头。
岑大监随着肖美人出来,见地上跪着的墨琴,就让他起来,“进来吧!墨乐师。”
冻坏的墨琴进入殿中撞上一股子热气,麻木的小脸立刻被打得通红,他战战兢兢地朝着梁深深深叩礼,“司乐局乐师墨琴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梁深掀起眼皮看向地上的人,“你是墨琴”
“……是。”
“听说你在寡人的亲阿姊耳边闲言长语,鼓弄着她陪你出宫”
墨琴身子一僵,连忙道:“奴不敢!”
“不敢”梁深拿过桌上的茶盏,一下砸到墨琴的头上,说:“一个出身下贱的戏子,也想着攀龙附凤,攀扯公主,谁给你这贱人的胆子”
瓷盏在墨琴额头砸出血来,滚烫的茶水更是扑在他脸上,一时之间,梁深的话如同巴掌一样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窘迫难堪极了!
“奴没有!奴没有想攀附的意思。”墨琴却没有动,而是抬头看着梁深,眼神很专注:“陛下,奴…奴自知身份卑贱,大长公主天之骄女,奴不敢与公主相配!”
“不论陛下信与不信,奴对公主从始至终都是真心爱慕。若公主喜欢,奴无有不应;若公主不喜奴,奴愿永生不见。”
梁深对此不置可否。
“你喜欢寡人的阿姊”
“……是。”墨琴又是一叩首,“奴死罪!”
墨琴弯着脊梁,身形单薄,实在可怜。
梁深抬手说:“既如此,乐师墨琴玷污皇家尊严,赐鸩酒,以全墨乐师对寡人阿姊的拳拳心意。”
墨琴猛地抬起头……
梁令月待在殿中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墨琴回来。
春粟这时匆匆跑进门,跪在地上说:“公主,墨乐师刚被陛下传召,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
“公主,公主——”春粟起身道:“外面寒,公主披件大氅再去!”
春粟见梁令月猛地蹿了出去,只能拿着东西追了出去。
宫中风雪刚停,正是冷的时候。
宫道旁的宫人拿着扫把扫雪,清出一半宫道出来。
梁令月跑过宫道,身上铃佩金钗作响,裙尾在空中划过轻盈的弧度,宫人行礼跪了一地。
“公主,不能进去!”
“滚开——”梁令月一脚踹开门口的宫人,就要往里闯,“梁深,你不能动他!”
殿门被打开,梁深从里面出来,看到一片乱象。
“放开她!”
“诺!”
梁令月甩开拦路的太监,一把握着梁深的肩膀,看着他质问道:“你,咳咳,没有碰他吧!”
冷风呛进喉咙,梁令月咳红了眼。
梁深一把攥住梁令月的手腕,在她期许的目光中甩下一句冷冰冰的话,“阿姊,注意你此刻的身份!”
“什么!”
梁深避而不答,梁令月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推开他进入殿中。
梁深背对着大殿,里面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
“陛下,这……”
梁深走在前头,说:“不用管她!就算不是和亲,这个戏子她也留不住。”
梁令月看着今早还活蹦乱跳,要给自己准备年节礼物的墨琴,怎么就分开了一会儿,就一小会儿的功夫,他怎么就躺在了这儿。
“墨琴,墨琴……”
梁令月看着口中吐着黑血的墨琴,整个人声音都在发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不是一会儿就就回来吗?为什么为什么啊……”
墨琴拼命地喘息着,喉咙滚动,将涌上来的血咽下去,他怕吓到公主。
他抬起手,道:“………礼…礼物……”
他努力地从胸口掏出一个雕花的木头盒子,想笑着拿给梁令月看,“…年节……的礼物……提前给…给公主备下了……”
可手经不住地抖,他拿不稳,手中的盒子滚落,摔在地上,那对红宝石鎏金的玉兔耳坠也跑了出来……
很漂亮,很精细的做工,手艺瞧着不像是宫里的匠人,墨琴老早就说过给她打了耳饰。
“很漂亮,很漂亮……我很喜欢。这个……这个很贵吧!把你那点小金库都掏干净了。”
墨琴摇头都好似费劲了力气,他瞳孔涣散,却一直执拗地看着她,“贵重的东西,才……配得上公主,奴…只买得起它,公主千万……千万不要嫌弃才好……”
“公主,墨琴不能陪你了……”
“别……别伤心,奴不值得……”
梁令月将它们拿在手里,泛红的眼眶里,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她哆哆嗦嗦地戴上问:“你就不想看看它戴在我身上的样子吗?我戴上了,好看吗?”
“……好…好看……”墨琴瞳孔早就散了,“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