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 章 挑拨
“你干什么”
吉利看着朝莫桑拉弓搭箭的阿纪，浑身的肌肉紧绷。
“干什么？”
阿纪笑着舔唇，同样的眉眼，带着天真的邪气，“这个小畜牲抢了我的猎物，自然是要付出代价!”
……
谢邱竹忙完了才想起自己最近好像好久没见到阿纪，每天晚上回来人都哼唧着睡着了，他也不好叫醒。
如今空出时间，是时候好好陪他吃个饭。
谢邱竹理着袍子来了阿纪的松山别院。
廊下摆着一个桌案，两个席子，就着膝边的潺潺流水，谢邱竹拿过案上备好的茶，喝了口。
镜心急匆匆迎来，跪在脚边行礼问安。
王大监立在谢邱竹身后，问道：“公子呢这个时候不是该吃午膳了吗？”
镜心直起身子敛眸回道：“公子出去了。”
谢邱竹顿首，放下茶盏，抿了抿唇。
“去哪儿啦”
镜心老实道：“公子说是带着踏雪去林子里跑跑，下午再回。”
谢邱竹叹了口气。
知道阿纪不是拘束的性子，待在宫里一月没闹已经够乖了，这回又带了马，估计这时候跑出去野疯了，要是再没人叫，就该舍不得回来了。
谢邱竹起身，腰上吊着的玉珏穗子在镜心脸前晃了晃。
“去了哪片林子”
“东边的林子。”镜心低下头，往旁边跪了跪，让出一条道来。
林子里惊飞一片鸟雀，莫桑咬牙看着对面的阿纪。
“……你!”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这小畜生欠下的账总要还，敢抢我的东西，它今天算是活到头了。”
莫桑咬牙，“纪淮安，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阿纪收起笑，侧目，桃花眼绞着黑眸，一时狠戾非常。“好啊!你们不是护着那天上的小畜牲，那便你来还吧!”
阿纪猛然调转箭头，箭尖直指莫桑。
莫桑还没反应过来，吉利就立刻将他拉开。
箭擦身而过。
只差一点点，这箭就可刺入莫桑后心。
他来真的——
莫桑面沉如水，看着树身箭尾还在轻颤的羽箭，愤愤看向阿纪：“纪淮安，你到底要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想要你的命!”
阿纪浑身带着杀气，张臂开弓，又是蓄势待发的一箭。三人于林间追逐，空中的鹰隼双翼舒展，空中嚣叫，盘旋滑行。
身后的箭矢不断，莫桑不幸肩膀中了一箭，闷哼一声，身体前倾。吉利立刻扶住莫桑，焦急地喊了声，“大汗。”
他们不能一直跑下去。
莫桑回头看了一眼阿纪，见着他箭囊里为数不多的箭矢，道：“拦住他，杀了他，不能让他回去。”
吉利明白莫桑的意思。
纪淮安看见了他的脸，不管他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他们都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他们本来是不共戴天的世仇，你死我活，善了不了!
吉利折身躲进另一边两人合抱的树后，莫桑也蹲身隐在半腰高的草里。
一时四周寂静，唯有风过林簌，蟹青色的山雾横亘在眼前。
阿纪追到此处瞧不见人，茂盛的草木遮挡了半数的视野也丝毫不慌。他反手丢下背上已经空了的箭囊，抬腿走了过去。
吉利一见阿纪走进视野，从身后袭掌直冲后心，被阿纪头也不回地用弓弦挡住，弦如刀割，去势凛厉，直抵咽喉，吉利顺势收掌防守。
莫桑趁机从另一边跳起，阿纪立刻偏身折腰，桃木弓打在眼前之人的胸口，听着他忍不住的喘息，阿纪唇边轻勾。
吉利和莫桑没打算就这么简单就能伤到纪淮安，不然当初的他们也不会在他手里吃下那么一个大亏。
“来啊!一起啊!”
阿纪十分嚣张地挑衅。
他可记得这两个契丹人前不久还在谋划算计谢邱竹，这不是瞌睡了送枕头，他不得抓回去送给谢邱竹邀邀功。
眼下三人打在一处，吉利身姿稳健，哪怕阿纪一脚踹在膝弯也不倒，倒是让他有几分警惕。
莫桑肩膀中箭，被阿纪旋腿踢中肩头伤处撞在树干，鲜血潺潺浸透了衣料，留下深重的暗影。
他捂着肩膀，脸色微白地看向远处的阿纪。瞧他刚才的神色，应该是男女情爱吃味的酸气，心里不禁生出一种猜测出来。
“你说你不是纪淮安，那你是谁谢邱竹怎么舍得留着你”
“什么意思”阿纪偏首，手下稍顿。
他从未想过纪淮安到底是谁，但瞧这人快意的模样，应该很了解他。
这下莫桑彻底明白了!
他在契丹就听闻大齐的新皇帝男女不近，空设后宫。同样都是男人，而且还是功成名就的皇帝，又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的情欲，没有软肋。
刚到邺城的时候他就在查，如今见到了纪淮安，他想，或许谢邱竹不是不会疏解欲望，而是他的情欲都在那个名叫纪淮安的人身上。
“你难道不想知道纪淮安是谁吗？”
吉利见莫桑走近，似有挑唆之意，于是停手退到一侧，眸色深深地看着两人，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邱竹当初被他父皇当成弃子送到北梁，让他嫁给了北疆定远侯亲弟纪淮安……”
…………
谢邱竹正准备骑马出去找他的时候，阿纪牵着马，神色恍惚地回来了。
“阿纪——”
马蹄声渐近，谢邱竹面上的沉郁转瞬消散，他跑过去拉住阿纪的手，慢声细语地问道：“饿了吧!寡人也没吃，一会陪寡人一起吃点。”
此刻早过了饭时，天色昏暗，小阴风刮得飕飕的，看样子应该是要变天了。
谢邱竹见阿纪马上空落落的，以为没打到猎物，是该到饿的时候了。他紧拉住阿纪的手腕，却见他面上不悲不喜，目光说不上是犹疑还是厌恶，淡淡的，转瞬即逝。
谢邱竹察觉到手心里的抗拒，用力握住阿纪想要缩回的手，道：“你怎么了”
阿纪抬眼深深看着谢邱竹，一寸一寸的、不留余地的看着这张清冷自持的无暇面孔，混乱的脑子里无法自控地想起莫桑说给自己听的话……
“你知道谢邱竹为什么能从梁国逃回的大齐”
“因为他背叛了纪淮安，背叛了他爱的人。因为私放质子，他被梁国皇帝关在邑都牢里受刑三月，出来时浑身污血，断了一只手……”
“他逃回齐国登基称帝后，亲自灭了纪淮安的母国。这样的人，他是没有心的，他连他最爱的人都能背叛，都能放弃，都能拿来利用。”
“你说，你这张脸与他如此相似，他对你又能有几分真心跟着他，夜夜同床共枕，你就不会怕吗？”
“…………”
不会怕吗？
阿纪盯着谢邱竹苍白不带血色的脸，摇头拒绝道：“不用，我不饿。”
他好像累极了，无神地耷拉着脑袋，“我想回去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