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冲喜（上）
当赵匡胤选择徐慧儿后，便已经算是加入了柴荣的阵营。
“元朗，你跟着朕多久了？”这日，郭威特地单独留下赵匡胤。
赵匡胤恭敬回答：“微臣年少时听闻陛下盛名，因此加入郭家军。至今已有八年了。”
“这么久了——看着你一年更胜一年，不由感叹岁月不饶人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听到郭威如是说道，赵匡胤急忙躬身：“陛下言重了，陛下现今是如日中天，切莫折煞微臣。”
郭威摇摇头，笑着指着他说：“元朗竟也沾染了这场面话的官腔。要不得要不得啊。”
赵匡胤见郭威面带笑容，不像是责备，这才放心地说：“陛下目光如炬，微臣的这点伎俩也是无可奈何。”
“是啊，身居高位后，朕才切身体会到‘孤独’二字。以前的老友都无法随意见面，一大堆规矩不说，出入后面都跟着一大班人。”
“陛下现在身份不同，自然多了一些拘束。”赵匡胤明白郭威此时的感受，突然从一个将军成为尊贵的身份，一时间的失落在所难免。
郭威拍拍赵匡胤的肩膀：“还是元朗明白，所以依你之见，晋王与张将军，哪一个更适合延续这份大业。”
赵匡胤没有想到郭威竟然会征求他这个晚辈的意见，虽然他心中早有定夺，可正所谓君心难测，他无法揣摩现下的君心到底偏向哪一方。
“晋王殿下是大娘娘看着长大的，为人正直聪慧。张将军是陛下最为看重的左膀右臂，也是多年来随着陛下浴血战场。两人各有自己的长处，而微臣也与二人私交都深厚，实在无法置身事外对此事评论，以免乱了陛下的圣心。”一番话下来，像是分析了许多，却又丝毫都不得罪。
“你讲得也不无道理。无事，你以后与二人相处还是一如既往。朕也不喜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的作派。”郭威也是乏了，挥挥手让赵匡胤下去。
赵匡胤行礼过后，悄声由小黄门带着出了书房。
“敢问公公，陛下现在都有午休的习惯吗？”
“回大人，陛下近日忙于政务，总是午休一会儿，不过有时候睡得熟了些，一觉已然天色微暗。”
赵匡胤估摸着郭威的年纪大了，常年打仗受伤的身躯渐渐开始承受不住更大的压力，这也是柴荣着急想拉拢自己的根本原因。看来，有一场宫斗渐渐拉开了序幕。
当然这样想的人，又岂止一个赵元朗。此时，在王饶府上，正有一个贵客亲临。
王饶盯着棋盘，手上捏着一子却迟迟未能落手。
“王相这步棋甚妙，下官实在找不到破解之处。”王饶寻思了很久，还是放下手中的棋子，笑着投降。
王朴闻言抬眼：“王大人何处此言，你其实心中已有计谋，只是碍于我的面子，让着我罢了。”
话音刚落，王饶笑而不语，看着下人来上茶，急忙转换话题：“来来来，王相尝尝我收藏的茶饼，这可是多年烹制的特质好茶。”
“确实是好茶——”王朴浅尝一口，入口清爽。
“不过，我今日来寻你，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品茶下棋而已。”放下茶杯，王朴直言道。
王饶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是——
“恕在下直言，老朽有何能力值得晋王殿下青睐，特地请您老相邀。”
“你我往上算，也许还是本家。你的本事，我岂有不知。你为官多年，在这混沌的官场上能混得如此地位的，普天下也只有你王饶王大人了。”
一番话，将王饶捧上了天。吓得王饶急忙起身跪在地上。
“臣惶恐，王相这话可是捧杀老朽了。”
王朴伸手将他扶起，语重心长道：“王大人切莫妄自菲薄了。且不说晋王殿下识人才用人才，有我在，难道还会害你不成。你且放宽了心，好好辅助晋王，日后必有你王家的满门荣耀。”
“话是这么说，不过——”
见王饶似有难言之隐，王朴笑道：“你可直言，有什么难处，我与晋王并与你解决了。”
“实不相瞒，老朽别无他想，唯有膝下还剩一女未曾婚配，眼见她年华逝去，作为父亲心中百感焦急。只是我这个女儿自小被家里宠坏了，一心仰慕赵匡胤赵将军。曾发下誓言，此生不嫁那赵元朗，便终身不嫁。”
对于王家这个烈性的女儿与赵匡胤的事情，王朴也是略有所闻。
“是不是只要我帮你解决了此事，你便安心了？”
“是——”说完，王饶举起一子落在了棋盘上，顿时死棋变活。
王朴回去与柴荣复命，这下柴荣可是犯难了。他了解赵元朗的个性，如果他真喜欢王月琴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她。现在他这边用徐慧儿牵制住了赵元朗，王朴那边又用赵元朗迎来了王饶。所以此事的成败就在赵匡胤的身上。
“这可不好办，如果惹恼了他，只怕他会倒戈。一定要找个稳妥的人处理。”柴荣头疼得在屋里来回踱步。
王朴此时想到一个人选，连忙推荐：“殿下，此事你与我都不可直接参与，只有一人才能使赵将军心甘情愿迎娶王月琴。”
“谁？”
“赵家老夫人。”
没过几日，开封突然出现重金求医的悬赏。街上的人众说纷纭，有的说那赵老夫人命不久矣；有的却说不是生病像是中邪；更有人开始阴谋论，说什么都是赵家男人在战场上杀了太多人，使得赵老夫人受到诅咒。
这些流言蜚语换谁听了不难受，赵小妹第一个就想冲出去撕烂这些嚼舌根的嘴。
“小妹，你冷静一点——”赵匡义伸手拦住大门的出口，劝说赵小妹不要出去惹事。
“冷静，冷静，我怎么能冷静得下来。让开——”赵小妹边说边撩起袖子，就想往上推他。
“闹够了没有——”此时赵弘毅沉着脸出现，身后还跟着一脸严肃的赵匡胤。
“成何体统。”赵弘毅大声骂着拉扯的两人，“你们跟我进来。”
赵小妹只好低着头，跟在两个哥哥后面，随着父亲走到主屋的院落。
“赵老将军——”大夫正好也从屋子里出来，见到赵弘毅拱手打个照面。
“有劳大夫了，不知内子现下如何？”
大夫摇摇头，面有难色：“老夫人这病来得蹊跷，而且我也不敢下猛药，怕不小心会伤了老夫人的身子。”
听完大夫的话，众人默然不语，面露焦急。
“辛苦大夫了，管家会带你去拿诊金，送你出去。”赵匡胤吩咐管家将人带出去，转身安慰父亲，“父亲，您且放心，我已经在城中布下悬赏一定会有办法医治母亲的。”
赵弘毅点点头，勉强露出一脸欣慰：“还好，赵家还有你这个会办事的孩子在。”
突然，管家急匆匆地赶来，附在赵匡胤耳边嘀咕几句。
“好，我知道了，你且将他们带到正厅，我随后便到。”
“何事？”赵弘毅问道。
“是晋王殿下来了，说是带来一个神医可治母亲的恶疾。”
“快，快，随我去。”赵弘毅一听到这个好消息，顿时有了希望。
“元朗，这位神医可是本事了得，一定有办法治好赵老夫人。”柴荣为他们引荐的神医，看似十分年轻。一身白衣，举着一把扇子，神色自然怡得，不似那些大夫白头白须，背着药箱。
“不知先生师从何处？可有什么医治办法。”即使一肚子疑惑，赵匡胤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询问。
“鄙人姓苗名训，我虽不是正儿八经的学医出身，但还是有办法救赵老夫人。”那白衣年轻人笑着回答。
“你怎么看都不像个大夫，是不是骗子啊。”赵小妹一言道出了众人的疑惑，结果惹来赵父的白眼。
“休得胡言，晋王殿下带来的人岂是你随意评论的。”
见父亲凶她，赵小妹心中不免委屈，母亲生病她比任何人都着急，可众人都觉得她只会胡闹。
“小姐有疑惑，小生心中自然明白。不过小生说了有办法，就一定会有办法。不然你可一试？”
“试？这怎么试？”赵小妹不解地问。
只见苗训走到赵小妹的正面，环顾她一周，收起扇子说：“小姐生辰可是这个？”说着用扇子沾着水，在桌上留下字迹。
“你怎知？”赵小妹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她的生辰八字只有母亲与自己知道，因为女孩家以后要与未来郎君对八字用。家中的男子一般不便知晓。
“所以在下说对了？”苗训眯着眼，笑着问。
“先生，晋王请随我来。”赵匡胤在父亲的首肯下，带着两人移步母亲卧病处。
“赵大哥——”自从赵母莫名生病后，王月琴一直在身旁伺候。
“你辛苦了，可以先下去休息一下。”看在她多日辛苦照料母亲的份上，赵匡胤的语气也稍显温润了许多。
“啊呀呀，你可不能走。”苗训突然伸手拉住王月琴，“赵将军，你若要想你母亲康复，就不可放行了此女子。”
赵匡胤见他如此唐突王月琴，一把拉过她，藏在自己身后。
“先生，王小姐也算我府上贵客，你岂可欺负人家女子。”
“非也，非也——”苗训指着王月琴继续说，“我的意思是，只有她才能救赵老夫人。”
“此话从何说起？”赵匡胤觉得荒唐至极，怎能用一人治好另一人的病。
“就是此女子的命格有助于赵老夫人的寿数……”
柴荣见苗训说话颠三倒四，搞得大家一头雾水，只好上前解释：“我想苗先生想说的是，冲喜，是吗？”
“是是是，就是你们赵家要将此女子迎娶进门方可一扫赵老夫人身上的污祟之气。”
“冲喜？”赵匡胤眉毛一挑。
“你是说要我嫁入赵府？”王月琴也是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