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冲喜（下）
接上回，柴荣带着一个叫苗光义的愣头小子来为赵母治病。那人奇奇怪怪，神神秘秘，居然还说王月琴可以求赵母，要赵匡胤将其娶进门。
虽然赵弘毅也觉得匪夷所思，可见自己的夫人至今还昏迷不醒，心中自然不免也想试上一试。这压力自然又给到了赵匡胤身上。
“哥——”见哥哥的屋里还留有烛光，赵匡义敲了几声，在得到里面首肯后，方才进入。一进去，便见赵匡胤盯着桌上在发呆。再走近，只见桌上摆着今日圣上颁下的圣旨。
“哥，陛下都赐婚了，你真的是无计可施了。”赵匡义无情地说道。
赵匡胤疲惫地抬眼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不过这次晋王殿下手脚可真快，这边找个神算子，那边就跑去找陛下发下一道圣旨。这事横看竖看，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哼——连你都看出来了，我又岂会不知。”赵匡胤头痛扶额，“以前真的小看了晋王了，一直以为只是个书生，未曾想不仅他不能小觑，就连他身后的智囊团此时此刻都是最强大的存在。”
“所以现在的局势已然分出了胜负了，是吗？”赵匡义替张永德不值。
赵匡胤冷笑道：“张永德这样的莽夫，怎么是对手。晋王现在最大的对手其实是陛下。”
“这我就不明白了，他既然已经拉你入局了。为何还要搞这么多事？”
赵匡胤起身将圣旨合上，收了起来：“现在朝中分为老派与新派，新派的自然以晋王马首是瞻。但老派的人，只怕还需要一个核心去稳定。而这个人非王饶不可。”
“王饶？王月琴的父亲？”赵匡义现在明白了，柴荣之所以如此热心促成这门婚事，就是为了给王饶一个人情。
“可是哥，你就这样任他们摆布？难道你放弃徐姑娘了？”
听到徐慧儿的名字，赵匡胤心中不由一颤。此刻的他陷入一个死局，而心中的那个人生死未卜。
“没有放弃，柴荣知道她的踪迹，他曾许诺过我，会护她平安。”
“若是她知道你要成亲的消息，只怕——”
“也许解铃还须系铃人。”而这个人，赵匡胤想到是谁了。
冒然上王府拜访，赵匡胤起初还忐忑不安，不料管事的一听是赵将军，立马殷勤地放他进来。只不过王饶此刻不在府里，倒也无碍，本来赵匡胤找的也不是他。
“小姐啊——”管事的心想这位未来的姑爷也太着急了，就这样上门找媳妇儿还是头一次见。
“怎么，王小姐不在？”赵匡胤挑眉。
管事急忙回话：“在在，小的这就给你引路。”谁人不知道赵将军是朝堂上的红人，若是怠慢了，只怕老爷回来问罪于他。
管事利索地带着赵匡胤走到王月琴的住处。
“赵将军且在亭子里等候，小的这就为你通报。”
“有劳了。”赵匡胤知晓管事将他带到此处的用意，也不介怀。
正在他背着手，仰头欣赏院中的风景时，一位身着素服的女子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他后面。
“听说你来找我，有何事？”王月琴柔声问道。
赵匡胤猛然转身，有点不知从何说起，毕竟这事对一个女子的名节太至关重要了。
“我……我……”
见他吞吞吐吐，王月琴自然明了：“你是来要求我退婚的？”
闻言，赵匡胤抬头惊呆地看着她。
“你心中想什么我又怎会不知。”王月琴苦笑地说，“不过，你且先看完这封信先——”说着，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赵匡胤看了看上面的字迹，居然是王饶的亲笔，怀着好奇之心阅读起来。
过了许久，赵匡胤缓缓合上信件。
“怎样，你还想退婚吗？”王月琴无比冷静地询问。
赵匡胤俯身一躬：“这次委屈你了。”
“赵匡胤，我知你对我无情，但这婚礼我们必须完成。你认为是我私心也罢，你有要守护的人，我也要维护我王家的荣耀。不过，我答应，来日你若寻到徐慧儿，我答应你可以娶她进门，我与她平妻，不分大小。”王月琴义正言辞的样子，让赵匡胤第一次感觉得她官家小姐的威严。
“好——”
三日后的酒馆里，人人都在乐道一件喜事。
“你听说了吗，今日双喜临门。一个是陛下终于下了诏书，明确表示晋王殿下的继承人的身份。二便是今日赵王两家联姻。”
“赵王？是哪两家？”旁边一个外乡人不解地问。
“赵就是赵府的赵匡胤赵将军，王便是王饶大人的掌上明珠王月琴。”
“哐”的一声，一只茶盏不慎跌落在桌上。众人回首，只见两个眉清目秀的书生手滑打翻了，正在着急忙慌地收拾。瞄了一眼，众人又转头开始聊起这一大喜事，还嚷着要去讨个红包。
“慧儿，你别擦了——”徐厚照心疼地看着妹妹失神的样子。
“怎么会，怎么会，他不是答应过要等我的吗？”徐慧儿心疼不已，想着自己为了这一句誓言，突破万难几番经历生死才回来寻他。结果便是，今日他要做新郎官了。
“也许是个误会，你放心，哥哥随你一起去赵府，问他个清楚。”徐厚照想过了，为了妹妹哪怕是被赵家打出来，他都不怕。
“对，我要问他，只要他一句话便可。”徐慧儿起身抓起一个包裹，就跑了出去。徐厚照放下银两，也急忙跟了出去。
赵府今日好不热闹，媒婆说“冲喜”就要敲锣打鼓，热热闹闹的才好。赵家人也只能照着这话放手做了起来。
“这排场不认识的人还以为皇帝嫁女儿呢。”赵小妹看着赵府门前来来往往的宾客，对着赵匡义说道。
“怎么不算呢，这既是陛下的赐婚，又是晋王做的媒。看着吧，此后哥哥的仕途会一帆风顺。”
赵小妹一听，不乐意了，拿脚踢了踢他。
“真是的，是哥哥要娶那王月琴，你打我作甚。”
“我就是气不过。当初贺嫂嫂入府，也没见她摆过这么大的排场。凭什么她王月琴就这么大张旗鼓。”
“我看你不是气这场面铺张，而是替徐慧儿不值。”一句话让赵小妹气焰顿时冷却下来。
“讨厌，不和你说话了，我去前厅帮忙。”赵小妹生气地转身离开。
“恭喜恭喜……”赵匡胤身着婚服在前厅迎接宾客。
“晋王到——”门口传话的下人嗓门洪亮，一下子令大家听下寒暄，齐齐去迎接贵客。
“晋王殿下——”赵弘毅领着两个儿子给柴荣行了大礼。
柴荣急忙走去扶起赵弘毅：“赵老不必客气，本王今日是来讨杯媒人酒的。”
“我看殿下又是馋了我们家的私酿了。”赵匡义打趣地说。
“是啊，本王甚是怀念与元朗对饮的日子。”柴荣笑着转身面对赵匡胤。
“承蒙殿下厚爱，今日定要不醉不归。”赵匡胤抱拳回答，但眼神透过柴荣看向后面的苗光义。
“赵将军，许久不见。”苗光义舔着笑脸上前打招呼。
“苗先生居然是陈抟老人的弟子，前几日多有得罪，还望包涵。”赵匡胤一下子就将苗光义的身份亮了出来，惹得四周人声纷纷。
这是自然，天底下还有几个能得到陈抟老人的真传。
“呵呵，家师久不问凡事，我也来此游玩而已。”苗光义眯着眼睛，四两拨千斤地将问题盖过。
“新娘的轿子到了——”随着下人的喊声，赵匡胤准备前去迎喜轿。正在他经过苗光义的身旁，他低声对着苗光义说：“你最好保证明日我母亲可以醒过来，不然我不介意砸了你的神棍招牌。”
“好说，好说。”苗光义不怒反乐。
赵匡胤走到喜轿前，看着红彤彤的轿子，突然一瞬间想起自己与贺贞成亲时的感受，那时候真的欢喜，就连成亲都是裂开嘴在傻笑。而此时自己的脚却有千百金般的沉重。
“新郎官——”媒婆见他停滞很长时间了，有点着急。
赵匡胤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撩开喜轿的帘子，只见一个身着华丽婚服的新嫁娘缓缓从里面伸出一双纤纤玉手。赵匡胤扶住她，带着她一起迈进了赵府的大门。
“小妹，小妹，你怎么不进去啊？”赵匡义看着落在后面的赵小妹，连忙上前询问。
只见赵小妹揉了揉眼睛，疑惑地对他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我似乎看到了徐姐姐。”
“怎么可能，你一定是眼花了。别多想了，快进去吧。”赵匡义拉着她进了府。
待他们进去后，徐慧儿才慢悠悠地从一侧墙边走了出来。
“刚才你为何不上前质问他？”徐厚照刚才要出去喊赵匡胤时，却被徐慧儿一把拦下。
“没有用了，这事已经成定局了。”徐慧儿冷静地说道，“我来也不是为了问他，我只想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现在我看到了。”
“然后呢——”
“哥，也许你说得对，我与他真的是有缘无分。”
“我那都是屁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对他怎样。一听到他母亲生病，就带着珍贵的药材回来。可是他，他又做了什么——”徐厚照气不过，一把夺过徐慧儿一直攥在手里的包袱扔在地上。
“哥——”徐慧儿急忙安抚他，“这药材可是无辜的，又这么珍贵，不要浪费了。”
“我觉得这位姑娘说得对，药材是好药材，不要浪费了吗？”此刻，一人突然站到徐慧儿身边，为她说话。
“你是谁？”徐厚照拉过妹妹，不满地看向眼前这个年轻公子。
只见他捡起地上的包裹：“在下姓苗单名一个训字。”
“谁想知道你的名字了？”徐厚照像看个傻子似的看着苗光义。
“呵呵，我知道你们有一个心结未了。想不想知道你们如何解除心魔？”
“你是陈抟老人的那个弟子？”徐慧儿久在外面奔波，自然知晓苗光义的能力。
“正是在下。姑娘如此聪慧，我与姑娘一见如故，不若为姑娘算上一卦。”说着伸手就去抓徐慧儿的手，就只是瞧了一眼，就被徐厚照一手打开了。
“你这个人怎么如此无礼。”
苗光义不理他，只是盯着徐慧儿缓缓说：“姑娘若要剔除心魔，可前往蜀地。遇一人姑娘可以由此改命，也可与心中之人再续前缘。”
“蜀地？你这人怎么张口就来——”徐厚照不满地撩起衣袖要教训他，慧儿先前在蜀地差点没了性命，再回去只怕小命不保。
“我所说的，你可以不信，但我知你一定会再去蜀地。”苗光义信誓旦旦地说，“姑娘，信否？”
“你都猜到我心中所想了，我还能说什么。多谢先生了。”说完，便拉着徐厚照离开，“先生若不嫌弃，这药材就当算卦的费用了。”
“姑娘保重，多谢——”苗光义躬身相送两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