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第二十九章
“大人，如果冷青是辽国贵族之子，事情就难办了。”展昭道：“国朝和北辽的关系很微妙。澶渊之盟后，虽说战火未起，但是边境上不时有小摩擦，有许多事国朝处理起来也很为难。属下在雄州取证时，也听人说辽国上层有传言，道冷青是辽国王爷之子。如果这样的话，那便是北辽处心积虑而为，即使官家想把这件事平息下去，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
“如果这样，苦心维持的和平就可能被打破。”包拯叹道：“兹事体大，事情演变为北辽想要混乱我大宋血脉。再往后面抽丝剥茧，恐怕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局面。本府怕的是兵燹之灾啊！”他望着园中未化的积雪道：“国泰民安的局面，来之不易。后晋将幽云十六州割给北辽，我大宋已失却北方长城，所依赖者，唯有黄河天堑。党项小儿，狼子野心，战乱不断，国朝在军备方面已经耗费许多。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战，失了刘平、任福，延州虽然给保住了，但是西夏从来没有停止过觊觎和进攻。如果北辽再兴波浪，那就是腹背受敌。这桩案子，棘手啊！”
“这市井的平常光景，来之不易，百姓的日子看似平淡，其实这平淡后面，国朝有多少殚精竭虑，边境的将士们又有多少鲜血和牺牲。”公孙策道：“这个案子，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年，国朝和北辽的关系表面上还过得去，依学生所见，辽主还是希望维持着太平局面的，但就怕下面有些人在搞事。去年新春，和展护卫比武的那个辽国王爷就不是省油的灯。”
“那人心机很深。”展昭道：“招招都在兴风作浪。我和沈晗在杭州见过他，看上去，他对中原还是蛮熟的。”他又平静道：“依属下看，冷青应该是冷绪的孩子。”
“冷绪？”包拯道：“展护卫为何有此见？”
“当时大人在庐州主持太夫人的后事，圆真和尚带冷青到堂上，属下观察到冷青左手小指边有疤痕。那时也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孩子淘气，有个疤痕也是正常的。但是冷大娘道，冷家世代六指。冷绪是，冷轩也是，所以属下怀疑陈菊为孩子动过刀，让人把冷青的多出来的手指给切了。”
“这个女人狠心！”包拯紧紧蹙了一下眉，又道：“但是如何证明冷青是冷绪的孩子？就是兄弟俩滴血验亲，也只能证明冷清冷轩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不能证明是一个父亲。这件事难办，又不能让冷绪活过来。”
“大人，”公孙策道：“可以滴骨验亲。如果冷清的血液能够渗入冷绪的骨骸，说明两者为父子，开封府不是没有这样的案例。”
“开封府是有这样的案例”包拯摇头道：“难度之大却是超乎想象，开棺取骸骨，这是让死者死无全尸，以前的几个案例，也有死者家属坚持不愿而作败的。但是这个案子，实在不能失败。这是必须要证明的，关系到两国之间的关系！”
“冷大娘看来也是讲道理的人，”公孙策道：“大人，不妨将其中利害关系和她说明，相信她会理解的。”
将冷大娘请入书房中，包拯和公孙策苦口婆心的说了半个多时辰，将大道理小道理都掰开了和她讲，她始终只是沉默，但是看得出，她的心里在激烈的矛盾着，战斗着。半晌，她才道：“包大人，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是个最普通的女人，但是一辈子安分守己，恪守妇道，没有做过亏心事。国家大事我不懂，可听了包大人的话，老身懂了，陈菊闯下了大祸，如果这件事不闹明白，老百姓没好日子过。我们在雄州，也常常见到辽人，倒是还蛮客气的。我们宋人有家庭，有孩子，他们辽人也有。要是打起来，大家都不好过。”
“夫人明理。”包拯感激道。
“可是包大人，冷绪已经是亡人了，现在不让他在棺中安安分分的睡着，要取他的腿骨，你让我，让我的心怎么受得了？”她流泪道：“如果是自己的亲子，我也就是心痛，但他是我的继子，我还得背着骂名啊！包大人，在雄州的时候，展大人就提过这事，我给拒绝了。现在包大人再提起来，我的心像刀割一样，难，难，难！”
“夫人的难处本府明白。本府是开封府尹，但本府也上了春秋，也有父母妻儿，人情世故本府懂。让夫人做出这个决定，是为难夫人了。本府虽然和夫人说着大道理，但本府也是父亲，怎能不明白这份痛？夫人为难了，本府心中也是满怀歉意，夫人，请受本府一拜！”
说着，包拯就站起来，深深一拜，冷大娘慌忙道：“包大人，您折杀老身了！其实老身心中也已经答应了，只是，只是难过。”
她拭着泪道：“在开封府也住了些时候，也看到了一些，听到了一些。看到包大人没日没夜的忙着，看到展大人为这案子都坐了牢，看到你们为百姓做的一切，老身心中怎么没有触动呢？老身是妇道人家，也知道国家要是有了什么，老百姓还能过正常日子吗？陈菊是祸害啊，可是她好歹是冷家的人，我们冷家只能承受。包大人，我相信冷家的列祖列宗会理解的。”
“夫人高义！夫人，令公子的骸骨本府一定吩咐人细心护送，案毕后必丝毫无损完璧奉回，这件事，本府会派一个细心的人去做。”
包拯想的人选是王朝，冷大娘却道：“包大人，老身想由展大人来做这件事。”
“展大人？”包拯犹豫的看向展昭，展昭也微微一怔，包拯又回过头向冷大娘和言道：“夫人，展夫人的身体不太好，展大人这些日子恐怕还不能出差。本府一定派一个做事踏实的人去，夫人务必放心。”
“老身信任展大人。”冷大娘坚持道。在雄州的这些日子，展昭的缜密，细心，她都看在眼里。最主要的是，她饱经风霜的眼中，看到了展昭的仁厚和善良。对冷绪的疼爱，护着他们祖孙在大雨的山路上奔走，这个年轻人的明亮和宽厚打破了她的防备和警惕。她只放心他，相信冷绪也愿意这样江南一般温润厚道的男子来护送他的魂魄。
“大娘，展昭愿意护送冷兄的骸骨，多谢大娘对展昭的信任。”澄澈的眸中是宁静，是理解，薄唇微扬，是云淡风轻的微微一笑。脑海中不是没闪过妻子产后虚弱的身体，但是冷大娘一介民妇，都能做出如此坚定而大义的决定，他没有理由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