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第二十六章

    沈晗醒来时，已经是夜半了，红烛的光宁静的燃烧着，窗外的雪，簌簌敲打着，细碎而绵密的声音。她恍惚的睁开眼睛，看到守护在床前的展昭，澄澈的眸中是深深的担忧和关切，方隐约回想起急迫的一幕，她模糊的记得展昭和公孙先生怎样急切的赶来，韩少夫人怎样陪着不是，还记得展昭沉默的抱着她回家。她的头还隐隐作痛，欠起身子，展昭忙轻轻按住她，柔声道：“别动，公孙先生说，绝对要静养，半个月中不能下床。”

    “你的伤口，要换药的。”

    “兰儿给换了。”展昭为她掖了掖被子，将热在小泥炉上的砂锅取下，药汁倒在瓷碗中，又将她稍稍抱起，取过隐囊垫在她背后，一口一口喂她喝。她乖乖的喝着，负疚的望着展昭，小声道：“大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但是，我实在狠不下心，不给孩子诊治。”

    “怎么是添麻烦呢？”展昭长叹一声，放下空药碗，侧过首，望着桌上跳动的烛光，眸中流过深深的痛楚，低声道：“大哥连累了你，连累了孩子。”他缓缓站起来，负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带着几分萧瑟之意：“韩青柏做事从不用脑子考虑，换了别人，要是今日如此对你，展昭拼了头上这顶官帽不要，也要好好教训于他。但是，”他痛苦的扶着窗，道：“他是韩掌门的儿子，如今开封府和乾泰门，已是势若水火，在这节骨眼上，任何一点小事，都可能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这口气，展昭咽不进，也只能咽。“他深深叹息道：“委屈你了，晗晗。大哥——对不起你。”

    “不委屈。”沈晗轻轻的道：“大哥，你坐过来。”

    展昭坐在她的身边，她俏皮的笑了，亮亮的眸中跳动着星子一般的涟漪：“大哥，我告诉你，我打了他耳光呢。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凶。”

    “你……打了他？”展昭疑惑的问，沈晗的脾气他了解，总的来说是温软恬静的，但也有烈性倔强的一面，但是打人耳光的事，沈晗还真没做过。

    “嗯，”沈晗甜柔的笑道：“我也是急了，他抱着麟儿往外闯，谁都拦不住。可是银针还扎在麟儿的身上，要出大事的。也不知哪来的劲儿，我就一巴掌甩上去了，眼见得他脸颊就肿了，他愣愣的，也想打还我的，但终究没敢。”

    听到这儿，展昭也不禁笑了：“也是，以前张荣祖，还给你刺了一刀。展昭的娘子，不是好欺负的。”

    “所以啊，咱们不憋屈。”沈晗柔柔道：“也教训过他了。他要是不乖，只要我下得了床，大哥允许，我再去打他一下，好不好？”

    “他是有武功的，你那两下子，”展昭温煦的笑了：“不过，你能把他镇住，我倒是没想到。”

    “厉害吧？”沈晗笑得越发明媚，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不安起来，问道：“大哥，公孙先生说翼儿怎么样？”

    “公孙先生说孩子没大碍，只是动了胎气，静养就可。”

    “可是，他好像没动过。”沈晗急了：“真的没动过，今天下午，我就没觉得他动过。”

    这么一说，展昭也着急了，但还安慰她道：“公孙先生搭过你脉息，说胎儿安好。”

    “不动怎么是好呢？”沈晗忍不住哭了：“以往，他每个时辰都要动几次的，大哥，宝宝不会有事吧？”

    两个人都是即将为人父母，一点经验也没有，饶是展昭再聪明，也是束手无策，但还安慰着妻子，道：“也许孩子睡着了。”

    “哪会睡得这么久？”沈晗轻轻抚摸着腹部，含着眼泪，柔声呼唤：“翼儿，翼儿，你不要吓爹娘，会不会娘摔了一跤……？”她越想越怕，不禁泣道：“大哥，我摔在地上过的。”

    展昭知道这一跤定是韩青柏推的，情急之下，指关节握得格格响，咬着牙，狠狠的挤了三个字：“这畜生！”看着妻子急得眼泪汪汪，他还得克制住愤怒和焦急，尽力安慰：“孩子不会轻易有事的，你放心。”

    沈晗刚才面对韩青柏的这股坚强无畏现在消失殆尽，满脸都是惊慌的眼泪，指挥着展昭：“大哥，你把手放在我肚子上，轻轻的抚摸，他习惯了我的手势，可能不想理我了。你很少摸他的，他可能会觉得新鲜，会动的。你再对他说好话，一定要对他说好话，求他动一动，求他动一动嘛。”

    现在沈晗的话，就像圣旨一般，展昭用他平生最温柔的手势，轻轻抚摸着沈晗的腹部，用低低的带着磁性的声音道：“翼儿，爹在这里。”

    “你怎么就会说爹在这里呢？”沈晗哭着道：“你这是好话吗？”

    展昭性格刚毅，对沈晗的爱也都在行动之中，甜言蜜语确实不会说，但现在只能厚着脸皮说，他想了一想，脸都微微红了，慢慢道：“翼儿，爹要三十岁了，才盼到你的到来。你和你娘，是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爹和你娘成亲后，你娘一直很辛苦，爹在心里，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爹很忙，也不能照顾娘和你，但是你和你娘，一直都在爹的心头。”

    说着说着，他也动情了：“爹七岁时，就离开常州老家，去鲁南学武。爹的童年，是有遗憾的。翼儿，爹会把童年不曾享受到的温情，在你身上好好弥补，让你有圆满的父爱，母爱。”

    沈晗抹着眼泪道：“翼儿，你爹啊，抓坏蛋时是不要命的，那些人都怕他，可是对家里人，对朋友都可好了，你爹一定对你好的。求求你，动一动吧。”

    突然，展昭感到他的手掌下，孩子像鱼一样，活泼的动弹了一下，沈晗也感觉到了，两人不约而同惊喜地说：“动了！动了！”

    随后，胎儿好似睡醒了，活跃的在娘肚子里游来游去，一会儿动到这边，一会儿动到那边，怡然自得的样子。这对未来的爹娘如释重负，展昭的眸中立刻闪动着孩子一样调皮活泼的光芒，笑道：“看来还是爹的话管用。”

    沈晗眼角还含着眼泪，甜甜的笑了，吩咐他道：“天天说好话。”

    “遵夫人命！”展昭温厚笑道：“现在夫人和儿子最大。”

    “那——，”沈晗剪水明眸微转，娇柔的说道：“说那三个字。”

    展昭故作茫然道：“哪三个字？是不是——傻丫头？”

    “大哥坏死了啦！”沈晗直起身子，握起拳头，欲落未落，展昭忙让她躺平，含笑道：“静养静养，要不，又要让我对儿子说上一大堆好话。快阖上眼睛睡觉。”

    她慢慢阖上眼睛，有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颊上，还有温润的话语：“我爱你。”

    她甜甜笑着，洁白的脸上顿显深深的酒窝，就像醉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