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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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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太守府,已被赵爵包围。黑色的夜里,千余穿着银白色盔甲的武士拿着火把,把幽深的府邸团团围住,呼喊着,呵斥着,火把在夜色中熊熊燃烧着,光焰犹如在地狱中升起一般,诡谲的把四处照亮。屋顶上亦有百余弓箭手半蹲着,箭矢指向的位置,便是太守府的正厅。

    府邸的大小房间,都被搜了个遍,幸好钟雄的一双儿女,昨夜已被转移到部下的寓所,没有被搜出来。但是卢方,白玉堂他们,全被押到了厅中,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按照他们的武功,是不会被束手就擒的,但这是在颜查散的府中,如果以武抗衡,颜查散就会被按上勾结江湖乱匪的罪名。

    卢方欧阳春神色还镇定,智化一双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蒋平倒是神色如常,白玉堂满脸都是愤懑之色,几次欲挣脱绳索,都被卢方的神色制止了。

    赵爵的借口是来寻找盛子川的,一口咬定颜查散派人劫走盛子川。

    面对赵爵的气势汹汹,颜查散倒是丝毫不惧:“王爷,你道盛校尉被颜某指使劫到此处,敢问王爷,现在把颜某府上搜了个底朝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王爷有无搜到盛校尉?再说颜某有何本事,能从王爷府中劫走盛校尉?”

    赵爵冷笑着,一甩袖子道:“颜大人,你是一介书生,当然没这个本事。可是,”他猛然回身,指着卢方等人道:“这些人有!”他慢慢从他们面前走过,又迅速走到白玉堂身后,抓住他被绑住的手,摊开他的手掌,指着上面的茧子道:“这个人的手,就是练武人之手。”又上下打量着白玉堂,颌首道:“一身白衣,茧子的位置,又是使剑人才有的。颜大人,这个人是你的结义兄弟白玉堂!”

    赵爵为成霸业,也很留意江湖情况。卢方等人的画像他都派人描绘,所以将他们的形象熟记心头。此时,他一一环视,眼神凶狠道:“卢方,欧阳春,白玉堂,蒋平……。”目光放在智化身上时,他一时叫不出名,智化嘻嘻笑了,赵爵皱眉看了他片刻,把目光移开了,心道,定是无名小辈。

    智化人称“黑妖狐”,狡诈多端,善于化装成各色身份的人,难怪赵爵没有认出。

    赵爵遽然转过身来,杀气腾腾对颜查散道:“颜大人,这些都是江湖上叫得出名字的人物,你一个堂堂太守,私藏这些江湖人物,本王爷倒要问你,意欲何为?”

    颜查散舒了舒衣袖,毫不畏惧的迎着赵爵的目光,道:“这些都是颜某的朋友,来襄阳住几天,颜某一尽地主之谊,有何不可?”

    赵爵本想在气势上先吓倒颜查散,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迂腐懦弱的颜查散倒是有如此傲骨,他微微怔了一怔,又昂首道:“朝廷的辅臣,和江湖人物,道不同不相为谋,这许多人聚集在你太守府,我看你颜大人别有用心,而且,存心不良,意图在襄阳地界兴兵作乱,敗法乱政!”

    颜查散施了一礼,问道:“颜某倒要请教王爷了,我这几个朋友,难道就能兴兵作乱,敗法乱政?这本事未免也大了些,颜某可是听说王爷的招贤馆那才是江湖人士毕集之地,那王爷统治襄阳这么多年,有没有兴兵作乱,敗法乱政,这王爷心里最清楚。”

    “你——!”赵爵被他几句话堵得语塞,熊熊的火把照在厅中,火光映照着颜查散清秀的脸旁,虽是一脸的书生气,但亦是满身正气凛然和赵爵对视着。赵爵恶狠狠的看了他片刻,道:“不愧是包拯的门生,看你不出,倒是能说会道。”

    他向左右喝道:“来人啊,把这几个作乱的江湖匪类给我绑走!”

    “谁人敢动他们一根毫毛!”清亮的声音破空而出,一身素蓝衣衫的展昭从外面阔步而入,浑身的凛冽剑气,生生压住了欲上前绑走卢方等人的武士,都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几步。

    “展昭?”赵爵惊讶道:“你还敢来?”

    “我为什么不敢来?”展昭冷冷反问,眸中俱是令人胆寒的冰雪之色。

    赵爵也被他这股气势,略略怯了,看到踌躇不前的武士,又感大失面子,喝道:“还不把这些江湖匪类绑了?”

    话音未落,一把寒剑就直指他咽喉,锋利的剑锋,顶着他的肌肤,沁凉。赵爵的喉结恐惧的上下移动,唾沫都不敢咽一口,强自镇定的看着展昭。他面对的是一双侠士的眼睛,明亮,坦荡,深邃,锐利,炯炯逼视着他。

    赵爵的鼻尖沁出冷汗,声音微颤道:“展昭,你别乱来啊,你可知你用剑指的是谁?”

    展昭唇角微微上扬,冷冷一笑道:“展某当然知道。”

    “你……。”赵爵惧怕的垂下眼睛,看着雪亮的剑锋。在火把的映照下,剑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冰冷的光芒,从这个人眸中所出,合着剑气,刺得他心脏发软。他的冷汗,一滴滴的冒出,湿了衣衫,任是强自掩饰,惧意终是流泻而出:“不……怕死?”

    展昭轻蔑一笑,微微扬手,剑锋又朝他逼近了些,他的笑容里含着三分戏谑,道:“王爷,你听说过江湖朋友怕死的吗?”

    赵爵真的恐惧了,他几乎忘了,展昭来自江湖,他那股天不怕地不怕桀骜不驯的性子,虽然在宦海沉浮中,已被收敛得很好,但是谁都不能折断鹰的翅膀。赵爵自认也是识人无数,展昭那股澎湃如海的气势,已把他的气焰给打了下来。这一刻,他真实的确信,瞬间取他性命,展昭是绝对会做的。

    他终于无力的发出软弱的声音,向着左右道:“放开他们。”

    展昭的剑锋依旧抵着他的咽喉,剑一般犀利的目光直视着他,不卑不亢道:“还请王爷吩咐给我的朋友松绑。”

    “你——!”赵爵恼火的看着他,但展昭的目光丝毫不退让半分,周围一片死一样的沉默,两人的目光足足对视了几秒钟,赵爵终究是退缩了,沮丧的低声道:“松绑。”

    看着白玉堂他们被松开双手,展昭方收剑入鞘,微微一笑,施礼道:“王爷,展昭得罪了,还请王爷恕罪。”

    赵爵冷哼一声,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这确实是个智勇双全的人才,要是此人能在身边辅佐,定是如虎添翼,可惜,这绝对是不可能的梦想。他在自己身边近两个月,怎么就没能识破?这又让赵爵懊恼,现在想起来,应该是有些不同的。面貌,声音再相似,但是展昭身上,始终有苍松一般凛然,修竹一般英朗的气质,这是简亮不具备的,可惜被他忽略了。

    赵爵清了清嗓子,又恢复了威严的仪态,道:“展昭,你是几时来的襄阳?”

    “展某今日才到,就看到了这一幕好戏。”

    “你今日才到?”赵爵发出两声阴笑,转又横眉竖目道:“我可是听说开封府的展护卫已经暴病身亡,什么时候借尸还魂了?”

    展昭唇角微微上扬,淡淡笑道:“谣言不足信,也许有很多奸邪宵小盼着展某早死,可惜阎罗殿不收展某,展某的命长着呢!”

    赵爵又被他将了一军,倒是语滞,顿了片刻,又道:“展昭,你来到襄阳,怎么不先拜见本王?襄阳,可是本王的地盘。”

    展昭的眸中,是淡定清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爷的权势再大,也是朝廷的臣子。展某来到襄阳,是奉皇上圣谕,襄助颜大人而来。拜会王爷,是迟早的事,但公事在先,轻重缓急,展某还是分得清的。”

    他从袖中拿出手谕,转向颜查散,道:“颜大人接旨。”

    此是圣旨,在场的人都得跪下,赵爵无奈,也只能跪下,听展昭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上诏曰:御前三品带刀护卫,殿前副指挥使展昭志虑忠纯,明敏果锐,特授观察使一职,前往襄阳协理太守颜查散维持地方治安,一切按朕手谕,便宜行事,钦此。”

    宣读完圣旨后,展昭对着赵爵平和微笑道:“王爷,可听清楚了?”

    赵爵嗤道:“襄阳风调雨顺,治安清明,何劳展大人前来?”

    展昭宁静笑道:“圣上的深意,展某就不得知了。展某只知奉圣谕行事,尽忠职守。”他双目缓缓转向屋顶,凝神看了片刻,又转向赵爵,道:“请问王爷,为何派重兵伏于太守府?”

    赵爵没好气道:“我府中失踪了一位校尉,既然展大人是来协理地方治安的,那我现在就问展大人要人。”

    “展某今夜刚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清楚,还请王爷细说。”

    赵爵又怎能细说?这中间种种关窍涉及阴私,又怎能明示?本想借着寻找盛子川的时机把展昭搜出来,没想到现在展昭堂堂正正的进来,气势上先把自己压了下去,再拿出圣旨,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哪寻得到半点差错?他只能含糊说了个大概,展昭又抓住其中的漏洞问了几句,赵爵哑口无言,悻悻别过脸去,看向天空,不再回答他的话。

    展昭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他几次,方才慢慢道:“既然王爷没有充分证据证明盛校尉在太守府,那展某斗胆,还请王爷撤兵。”

    赵爵忽的转过头,道:“展昭,除了你这几个江湖朋友,没人有本事把盛校尉从王府劫走。你包庇纵容,是何用意?”

    展昭亦目光锋利道:“王爷口口声声说我几个朋友从王爷府劫走盛校尉,他们初来襄阳,和盛校尉连照面都未打过,有何动机要劫走盛校尉?展某在开封府当差多年,破案无数,事事讲求证据,王爷若单凭我这几个朋友有些武功就断定他们劫走盛校尉,那展某倒要请教王爷,听说王爷府上有许多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那王爷有无从自家府中搜一搜,也许因为内讧有人谋害盛校尉,俗话说祸起萧墙破金汤,内部的分崩析离,更为可怕。展某大胆提醒王爷,先从内部梳理,寻找证据。”

    展昭一席话,说得赵爵默不作声。他立了片刻,阴森的向展昭看去,展昭坦荡的迎着他的目光,薄唇微抿,卓然而立。两人目光直视,都似要看到对方的心里去,须臾,赵爵收回目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展昭,你厉害!”

    然后一挥手,道:“撤!”

    赵爵撤走后,府邸一下子静了下来。刚才熊熊的火把,片刻弃去,厅中顿时黑暗下来,颜查散忙命雨墨点上蜡烛。展昭疲倦的坐下,昏暗的烛光下,大家都忽略了他的苍白,还沉浸于激动之中。白玉堂兴奋道:“展昭,没想到你还蛮能说的嘛。这老贼,生生被你吓了回去。”

    “你们把盛子川怎么样了?”展昭蹙紧眉头,问道。

    白玉堂顿时不做声了,和蒋平智化他们对望了一下,目光闪烁着,不敢看展昭。

    “泽琰。”展昭缓缓看向白玉堂,目光中含着三分威严,白玉堂有些心怯,摸了摸鼻子,又清了清嗓子,道:“展昭,你也看到了,要是今日把盛子川搜出来,麻烦可就大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也不能按照你在开封府的那些规矩来了。”他做了一个手势,道:“我们把他收拾了,扔进汉江了。”

    “你们——!”一股怒气直冲展昭胸臆,就怕他们的自作主张,事事按照江湖上的一套行事,可是事已发生,又能怎样?难道真把他们押到开封府,开堂问审?展昭只能深叹一声,微微阖了阖双眼,无奈而痛心道:“草芥人命。”

    心里终究是不舒服的,那阵剧烈的胃痛又猛然而来,他必须乘着身体还能支持赶紧的把任务分派好,于是,一手紧紧压住胃部,把计划详尽的说了。

    “找不到机关图,赵方就是活的地图,所以,一点都不能让他出岔子。颜大人,你必须找人打一条坚固无比的绳索,最好是水牛皮的,将我和他紧紧的绑在一起,由我来看着他。再搞些火药,绑在他身上,引线在我手中。拿到盟书后,还请卢大侠你们快马送到汴梁,我会与杨将军联系,由他派两千精兵护送。此事,来不得一点差池。襄阳军民的性命都在这盟书中,展昭再此,先谢过各位大侠。”

    回答他的是沉默,众人面面相觑,坐在他下首的卢方,不由焦急问道:“展大侠,拿到盟书,我们就是粉身碎骨,也会安全送到汴梁。可是展大侠你又怎么脱身?”

    展昭平静道:“卢大侠不用担心,展某自有脱身的法子。”

    白玉堂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你和他绑在一起,他身上还有炸药,你怎么脱得了身?展昭,我知道你的用意,你是要把赵方作为人质,拖到我们安全出襄阳,然后,然后和他一起炸死是不是?”

    展昭浅浅笑了一下,道:“没有那么严重,我会找机会脱身的。”

    “你这就是同归于尽的办法!”白玉堂急道:“展昭,我知道你是实在没有法子想了,才想出这么一招。行,我和赵方绑在一起,你护送盟书去汴梁。你有小鱼儿,我单身一命,无牵无挂。你死了是两条命,我死了是一条命,这个帐,这么一算,就这样定了。”

    “取盟书是展昭的任务,各位大侠都是来帮展某的忙的,能为展某护送盟书展某已是感激不尽。”展昭神色冷静道。

    “这确实不妥。”颜查散也焦忧道:“展大人,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能想的都想过了。时间很紧,这是唯一的办法。”一阵强烈的恶心又泛了上来,展昭站起来,走了几步,感到脚步虚浮,又转过身,对颜查散道:“颜大人,麻烦为展某找个大夫。”

    颜查散听到展昭提出这个请求,明白他一定病得不轻,这才发现,他脸色特别苍白,忙扶住他道:“展大人,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无碍。”他轻轻摆脱颜查散的手,道:“微恙而已,睡一觉就好。只是任务在即,还是用些药好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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