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第三十一章
展昭叹了口气，转向丁婆，目光宁静而沉郁，温言道：“丁婆，沈晗年轻不解事，还请丁婆多加关照。”
丁婆陪笑着，换上了谄媚讨好的语气道：“那是自然的。只是，利害关系，我总要和沈姑娘讲清楚。”
展昭点点头，丁婆又向沈晗道：“沈姑娘，请你随丁婆过去更衣。”
不长的功夫，沈晗已经换好了白色的囚衣，一头长发亦散着，乌黑厚重如云一般披在肩头，楚楚可怜的走来。展昭忽有一丝恍惚，仿佛看见那秀丽的，修长的，梅花一般娇美的身影从那黯淡的光线中走来，哀怨的抬头，轻轻的唤道：“展大哥……。”
“大哥。”柔和的声音把他带到了现实，那梅花一般的女子，已死于自己的簪子之下，不会再来了。他回过神来，看着沈晗，眸中有苦涩和心痛，沈晗反而唇角微微上扬，牵出一个隐隐约约，带着安慰和温暖的笑容。
丁婆将沈晗的首饰交给展昭，沈晗也不喜装扮，所有的，只是一根展昭给她买的碧玉簪子和亡母留下的一块玉佩。沈晗不舍的看着这块玉佩，轻声道：“这是我娘的，我还没离过身。”
展昭和颜向丁婆道：“此玉佩是她亡母之物，她从没离身，也是孺慕之思。况且边缘圆润，不会构成危险。丁婆是否能通融，允她带在身边？”
丁婆笑道：“那是那是，展大人都开口了，且有不允之理？”
沈晗接过玉佩，复又挂入颈中。展昭目光沉郁的在她身上停顿片刻，沉声道：“大哥送你过去。”
走到关押沈晗的牢房，展昭蓦地一震，世事弄人，这竟是几年前关押白雪梅的牢房。记忆的闸门迅速的打开，他又看到那个倚在墙边的身影，那满是忧愁的双眼，和苦涩的却带着理解的柔和的声音：“展大哥，你身为执法人，你有你的立场，我不会怪你的。”那样聪明的，秀丽的一个女孩子，就如雪中寒梅，盈盈飘香，却因仇恨走上不归路。定罪的证据，却是自己亲手寻得……。展昭不由得片刻失神，一阵深深的痛楚，又从心底深处尖锐的涌了上来。
“大哥。”沈晗见他眉头深锁，眼神黯然，以为他在为自己担忧，便轻轻唤道。
展昭顿时回过神来，观察了一下牢房，墙边坐着一个女子，身形清瘦，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一点儿反应，像是聋哑一般。沈晗看看她，又望着展昭，轻声说：“大哥，我要不要去和她打个招呼？”她低下头道：“这些日子，我总和她独处一室的。”
展昭摇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又蹲下身，摸摸地上铺的稻草，虽然不算太薄，但此时已是秋日，夜晚还是更深露寒，这些厚度恐怕不够。监牢的地上全是青石铺成，已有洇湿的水汽，展昭四周环顾，看里面略微干爽一点，便将稻草移了过去，为她扑平整，又略略垫高一些，对她道：“待会儿，睡在这儿，夜里凉，自己小心。”
背靠着墙的女犯听他说话，略略抬起头，又很快低首，依然保持木然的姿势。
此时，丁婆送了一床被子过来，沈晗道了谢拿过来，却发现被子冷硬如铁，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不由皱眉，对展昭道：“大哥，这被子的味道好难闻，有些臭味。”
她是直来直去的脾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丁婆听在耳中，自然觉得不舒服，要是别人说这话，她早就冷嘲热讽了：“你以为是高级客栈啊，要盖好被子，那就别做坏事啊。在自己家的床上睡着，盖着香喷喷的被子，这味道多好，多享受。可惜啊，这是监狱，有被子盖就不错啦。”但碍着展昭的面子，她只能堆笑道：“沈姑娘，就马虎一点吧，监狱里也就这条件。不能像家里一样，被子天天晒，自然就香了。”
展昭接过被子，确实又薄又硬，他温颜道：“丁婆，你先拿走吧，待会儿，我送两条过来。本来，沈晗在此，也不该特殊，只是她半年前不到受过重伤，体质尚未恢复，所以还请丁婆担当。”
“好说好说。”丁婆笑道：“也是，娇娇弱弱的姑娘，哪受得了这牢饭的苦？但愿沈姑娘早日洗刷冤情，早点出狱。”
展昭笑笑，又回首对沈晗道：“大哥先回府衙了，过会儿再来看你。”
“嗯。”沈晗甜甜笑道：“大哥去忙吧，小鱼儿没事，大哥晚上不过来也没关系的。”
展昭点点头，看她的模样，倒没有一丝忧苦，想她天性快乐，应该能够适应。便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回首望去，没有看见沈晗的身影，却听见她叽叽喳喳的开始说话了，大概在引那女犯开口。
展昭不由摇头微笑，要是让她这些日子没人说话，定是难受得紧。任是和什么样的重刑犯关在一起，她也非和别人说话不可。旋即，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样一个姑娘，仿若自由自在在蓝天上翱翔的小鸟，怎么也不该在缧绁之中。
“展护卫回来了？小鱼儿姑娘情绪如何？”包拯慈和问道。
“沈晗情绪还算稳定。”展昭望着包拯脸有忧色，不由问道：“大人是在为云丹和嫣然的证词忧心？属下也不明白，这两位姑娘在当日现场信誓旦旦，说如有需要，一定会来作证，神色之间也很诚恳，为何前后态度判若两人？莫非有何隐衷？”
“隐衷是一定有的。”包拯捋须道：“本府担心的不止是这个。展护卫，刚才公孙先生和仵作一起去张府为张荣祖验伤，伤口很深，也许会伤及筋脉，造成残废。”
“这不可能！”展昭一向冷静，此时却面色突变，道：“属下当时见张荣祖行走自如，并无一丝痛苦之色。”
“展护卫，我和仵作查看了张荣祖的伤口。”公孙策的神情有着些许迷惘：“这伤口很深，但也很巧妙，如果再深一点，那就必伤经脉无疑。巧妙之处，就在于他把握得很好，像是一个经验老道，对脉络走向颇为了解之人所刺，就在那一点戛然而止。”
“那更不会是沈晗。这丫头绝不会是此种心思巧妙之人，她大大咧咧，迷迷糊糊，大人，公孙先生，沈晗的性格你们是了解的。”在沈晗面前，展昭始终保持着镇定宁静，但到了包拯和公孙策面前，急切的神态却不由跃然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