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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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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温燃在前头开车,孟砚书和温禧坐在后边,俩人中间堆着水果。

    温禧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小叔,你不知道这几年我可想你了。你也是,就这么不告而别,不跟我哥联系就算了,咱俩的交情你也忘了么。”

    丫头嘴碎,一个劲儿地说个没完。

    温燃听得头大,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她,“得了吧你,这会儿显着你了。”

    “你说什么呢温燃!”

    很奇怪,明明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但只要一碰到兄妹俩拌嘴,孟砚书就从不觉得吵闹和烦躁。

    “死丫头我还没问你呢,好好的怎么回家了?”温燃嘴上也不停。

    他这一提,温禧才一拍脑门儿,“哎呀都怪你,妈说中秋让我去超市买排骨呢!”

    温燃踩了刹车,回头问:“去哪儿买?”

    温禧转头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孟砚书,说:“我去医院那条街就是打算到隔壁超市买排骨的,妈说爸喜欢吃那一家的,现在好了……”

    “回吧。”温燃一打方向盘,转弯又倒了回去。

    中秋的缘故,商场几乎人挤人。

    孟砚书不喜欢这种嘈杂的环境,坐车上等着。很快,俩人有说有笑拎着大袋子排骨出来。

    路上孟砚书一直没说话,他其实心里挺忐忑的。虽然已经过去了四年,但是再回那个家,不知道他的表哥表嫂,对他是个什么态度。

    温家在新城区,和十八巷正好接头。

    所谓的十八巷,就是一条蜿蜒在居民区,以一整条主干为主,周围分离出十八条横叉各个角落的小巷,像迷宫一样,环绕难走。也只有常年居住在此的居民走顺了,走不岔道。

    正对温家二层楼屋前,有块向日葵地,如今刚过向日葵盛开的月份,已经看不见对着太阳盛放的大头花了。

    车就停在温家小卖部门前,温禧先下了车,走在前面,推门进屋,“爸、妈,你们看谁来了。”

    到了中午,小卖部没人,只有温燃父母坐在屋里头开着电视。

    “诶呦燃燃怎么回……”没想到女儿身后还跟着久未见面的儿子。郑雨荷本是一张笑脸,等她再向后一瞧看到了孟砚书,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你怎么也来了。”

    孟砚书抿了抿唇,强挤出一个笑容,“嫂嫂。”

    “找地方坐吧。”郑雨荷没给他好脸色,甚至连多看一眼都没有,接过温禧的排骨就进了厨房。

    这时,温荣辉听到动静从里屋出来,看到孟砚书时也只是点头笑了一下,就再没什么话了。

    孟砚书没戴眼镜,中度近视的他只凭眼睛看东西有些模糊。他无措地坐在沙发上又站起,茫然地左右观望。

    “你找什么?”温燃拿了罐可乐在他身旁坐下,问道。

    孟砚书彻底站了起来,想了想还是说:“要不我过去帮帮忙吧。”

    温燃也跟着他站起,双手按在孟砚书肩膀,给人按了回去。他从口袋里用指头勾出一条眼镜腿儿,腿儿已经断得差不多了,框内的玻璃片也稀碎。

    是孟砚书的眼镜,昨晚摔地上磕的。

    孟砚书上手要抓,被温燃捏住了手腕。

    “我说没眼镜你还敢去厨房打下手啊?”温燃喝了口可乐,“孟砚书,你对你自己的近视眼未免也太自信了些。”

    孟砚书顿了会儿,瞅了瞅厨房,又说:“我……我不想吃白饭。”

    他这句话说完,抬头看温燃。

    温燃不知道在想什么,可乐冒着冷气,他仰头闷了一大口,咽下去的时候喉结滚动,咕嘟一声。

    温燃忽然就挪了几下,凑到了孟砚书跟前儿。那瞬间,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拉近。

    温禧刚好从厨房溜达过来,看到这场景愣了一瞬,随后轻扯嘴角咦了一声,又装瞎似的扭头走了。

    站着的时候,孟砚书要抬头才可以看见温燃的眼睛。但现在,两人处在同一水平线,孟砚书被这么死死地盯着,却不敢直视温燃的双眸。

    从分开以后,双方都认知清醒的状态下,还从没有过这么亲密的动作。

    静了片刻,温燃抬手,隔着纯白的衬衣,指肚轻轻抵在孟砚书的上腹,问道:“还难受么?”

    “什么……”

    温燃又说:“我妈炖排骨汤爱多放油,你吃了……会不会难受。”

    “不会。”孟砚书皮肤本来就白,在这样怪异又暧昧的触碰下,身体的温度一下从腹部烧到了耳根。他立马推开温燃,自己向后靠,“别这么近。”

    餐桌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却沉默到可怕。

    温荣辉只顾着给郑雨荷夹排骨。全程郑雨荷都低头喝汤,没说任何话。

    温禧叼着筷子一边瞧温燃,一边盯孟砚书。温家父母对孩子放养,从来不会过多干涉他们交朋友,也从来不会否定孩子的兴趣爱好。

    兄妹俩日常拌嘴打闹,但在正经事上,还是会选择听从父母的安排。

    怎么理解呢。

    孩子越思想独立,自己得到了充足的空间,往后遇到人生大事,越会尊重父母的意见。

    温燃和温禧都是这样。

    但多年后,俩人对面而坐,再侃侃而谈时,道不出父母的错,却都痛恨自己,对当年的言听计从难以释怀。

    孟砚书僵直地坐在椅子上,盯着面前的排骨汤走神。

    油水白花花地飘在上层,煮到软烂的排骨肉松垮地贴附在骨头上,看上去就很美味,但孟砚书一点也吃不下去。

    胃在翻江倒海地警告他,你无法享用这些美味。

    温燃就坐在他身边,悄咪咪碰了他胳膊,小声问:“是不是没法吃?”

    孟砚书摇头。

    郑雨荷往他们这儿瞥了一眼,放下筷子走到厨房。

    厨房内锅碗瓢盆铿锵作响,几分钟后,她从厨房端着碗红豆粥出来,递给温燃,没好气地说:“谁想吃就给谁吃。”

    温燃接过,眯着眼笑,“谢谢妈。”转头就把粥推到了孟砚书手边,“快吃。”

    “好。”孟砚书抬头,看着郑雨荷黑脸坐回自己位置上,闷头喝汤,叫了声嫂嫂,“谢谢。”

    郑雨荷闭了闭眼,“行了,矫情。”

    一顿饭吃完,兄妹俩抱着肚子倚在沙发上晾肚皮。

    趁着郑雨荷刷碗的功夫,温燃进厨房送给了郑女士一个大大的拥抱,出来就拉起孟砚书往外走。

    孟砚书不解,又挣脱不了,只能任由温燃把自己拽到车上。

    “又抽什么风?”孟砚书坐在副驾驶上,乖乖等温燃给自己系安全带。

    系好后,温燃从另一边上车,启动引擎,语气轻快,“闲着也是闲着,给大编剧去配副眼镜吧。”

    嘴上说着是去配眼镜,其实孟砚书知道,温燃就是怕他待在温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父母。

    孟砚书勾了勾嘴角。

    温燃这家伙,总是会别扭至极地向你表达他无微不至的关心。

    随意停在一家眼镜店门口,两人进店后,孟砚书先挑了个中意的眼镜框。

    温燃在旁边叽叽喳喳地替他选,指了一堆花里胡哨的边框。

    孟砚书被迫戴了一个紫到发黑的镜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可以拉到元旦晚会去搞怪表演了。

    “你的审美,真是……”孟砚书无奈摇头,最终还是挑了一个简易的银框,递给店员,“就要这个吧,麻烦再帮我配个镜片。”

    “好的先生。”

    等镜片的时候,孟砚书接到了申韬的电话。

    上来就是一句师哥。

    温燃翻了个白眼,刚假期第一天,也不知道申韬又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温燃凑上前,入了个镜,笑哈哈和申韬打招呼。

    视频中,申韬一脸愁容和孟砚书说,“砚书啊,你不知道这两天我快想破脑袋了也没想到合适的人能过来给小柳做个舞指。”

    剧组有现成的动作指导,但剧本的定位本身就是现代都市,稍微包含点校园因素。

    现代剧的剧组,动作指导的作用微乎其微,更何况在进组前柳妙涵对外宣称自己学过几年舞蹈,拍着胸脯对申韬说没有问题。再加上除了开机红毯那次演出,剧内总共就那么一场舞蹈戏份,因此申韬也就没有特别在意。

    谁能想到,柳妙涵是个纯粹的花瓶,空有其表。

    挂了电话,孟砚书纵眉接过眼镜戴上,还在回想刚才申韬说的话。

    温燃盯着孟砚书转了几圈,越看越觉得这种简单到不修边幅的东西放在孟砚书身上简直是绝配。

    “哎呀行了,剧组的事情就该导演担心,你是编剧,你跟着他瞎操什么心啊。”

    “可是一段戏连续ng,连累的是整个剧组几百号人的时间和精力。”

    两人出来时已经接近傍晚了。

    虽然孟砚书说的是实话,但温燃现在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替申韬操心这些,他现在只想好好趁假期和孟砚书调整关系,争取从普通朋友更近一点。

    回家的时候,郑雨荷已经做好饭了。

    又是一顿无言的晚饭,潦草地收场。

    收拾完碗筷郑雨荷就回屋了,温荣辉出来跟孟砚书说:“小砚,自从你搬走,你的那间屋子就变成杂货间了。那个,你看家里统共就这几间房,要不今晚你就先和燃燃住一起?”

    听到这话,温燃从沙发上窜起来,“好啊爸!”

    温荣辉撇了撇嘴,“你别瞎咋呼,我跟小砚说话呢。”

    “好啊。”孟砚书笑着道。

    小房间内只有一盏顶灯,进屋的时候,温燃已经抱着一床新被褥给孟砚书铺床了。

    看孟砚书进来,他拍了拍被褥,“怎么样?我专门从我妈那儿讨来的新一套。”

    床是单人床,睡不了俩人。但床的主人也不是孟砚书,他只能算借住一晚。

    “我睡地上就行。”

    孟砚书走过去,打算把被子抱到地板上,却被温燃制止了。

    “你还没好,地板凉。”

    说完,他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两人一床一地,背对背躺着。

    关了灯,室内漆黑到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躺着躺着,温燃忽然就想到了下午申韬打来的电话。

    其实这两者根本没什么联系,但他就是不由自主地把《偏爱》的剧情在脑海中强行过了一遍。

    故事的开场,是一个落魄到一无是处的男人站在女主的家门口,等待开门。

    两人青梅竹马,早就互生情愫,可偏偏其中一人走错了路。

    两人分道扬镳,失去联络,几年未见。

    后来,歧路上撞了南墙的男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从里到外像换了一个人,重新回到女主身边,一声不吭地默默守护。

    偏爱,这两个字,如同剧情中体现出的那样:是女主选择了放手,对自己偏爱;是终究放不下之后毫无顾忌地选择再次相信,对男主偏爱。

    那么……

    温燃翻了个身,正对孟砚书,在黑暗中抬眼,望向那张狭小的单人床上安静平躺着的人。

    “小叔。”他轻声叫道。

    孟砚书睁开眼,嗯了一声,“怎么?”

    停顿了许久,寂静的夜里,两个人呼吸交错,“所以,你偏爱的是谁?”

    问完,室内又恢复了死寂。

    温燃的心抑制不住地狂跳,屏住呼吸等待孟砚书的回答。

    孟砚书转了个身,换成了背对他的姿势。

    过了一会儿,呼吸绵长。

    温燃也转了个身,平躺在地板上痴痴地望着屋顶出神。

    他想……

    默认的答案,也可以当做偏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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