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奶狗
镇海区，康华影视城，《偏爱》剧组开机红毯。
现场几十台设备无死角直播，全员上台前，申韬又给孟砚书去了消息询问：确定赶不到了么？如果可以的话，晚几分钟开场也没关系。
孟砚书一个人站在屋檐下，握着手机犹豫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不去。
日光西斜，天色渐暗。
行李箱就在脚边，他蹲下|身，搜索直播地址，点了进去。
大概是他这样的行为太过奇怪，背后咖啡店的店员举着伞跑出来问道：“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孟砚书抱歉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可能让你们误会了，我没事，只是想找个地方躲雨。”
女生出来时没顾上其他，胸前还挂着咖啡店的围裙，冲孟砚书眯眼笑，“可以进店躲雨的先生。”
孟砚书维持蹲在地面的姿势，似乎觉得让一个女生刻意弯腰和自己说话不太礼貌，于是起身，还没讲话，女生就怕他有顾虑，又快速摆着手补充道：“不需要消费，您不必担心。”
面对这样的热情，孟砚书只能拎着行李进了店。
坐下后，女生去服务台和另一个男生商量了几句什么，就离开了。应该是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临走时还专门和孟砚书打了招呼。
孟砚书找了个位置坐下，又开始看起直播来。按照红毯顺序，导演首先出场，最后是演员。
到了压轴的，自然是本剧的男女主。
可奇怪的是，这么重要的场合，女主柳妙涵却缺席了。
温燃走了个独立开场秀。如同往期的许多次红毯，只要这个人一出场，总会带来无限热议。
他一身芭比粉西装，站在耀眼的闪光灯下，根本不知道“怯场”这两个字怎样写。
不需要任何人的点缀，他只要站在那里，就是热搜。
有时候，孟砚书发自内心地佩服温燃。
从小到大，只要这个小家伙在的地方，就会以他为中心方圆几里充满欢声笑语。年幼时，他可以哄得村口最难缠的老爷子哈哈大笑；长大了，他同样可以让全国的观众为他痴迷。
哪怕只是半路出家来做这个演员，他硬是替自己杀出一条星路。
“先生，先生……”
孟砚书正出神，就听到有人呼唤他。他抬眼一看，是刚才那位男店员给他端了杯温水过来。
孟砚书赶紧接过，道了谢。
没想到这男生余光瞥了眼孟砚书的手机，竟夸张地捂住嘴，惊喜道：“你也喜欢温燃啊！”
这话一出，把孟砚书给整懵了。
他只好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男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从旁边拖出椅子，自来熟地靠着孟砚书一屁股坐了下来。
坐下后，左右探头，小心翼翼地怕惊扰了客人，“我也是小火苗！燃燃的粉丝大都是女生，没想到还能在现实生活中碰见男粉，真是活久见啊！”男生激动得说话时耳朵尖儿都红了。
孟砚书也没想到这么巧，躲雨的机会就能碰见温燃的粉丝。
热情过后，俩人都挺尴尬，找不着话题，人又坐在一起，只能盯着直播看。
镜头内已经切换到了内场，这次柳妙涵终于姗姗来迟。
《偏爱》的设定，女主是个舞者，爱舞如命。因此为了照应主题，内场专门设了一段表演，女主跳舞，男主弹琴。
柳妙涵是当红小花，长相出众，粉丝群体庞大，不耍大牌，在众多小花中可谓是炙手可热的合作伙伴，很多导演求合作得排队。
但人无完人，她有个大家都不愿提起的缺点，就是演技差强人意，实力不大行。
比如现在，一场排练好的舞蹈，在偌大的舞台之上，姣好纤细的身材与舒缓的钢琴音相配，本应是场人间仙境。但就在琴音停顿的瞬间，柳妙涵脚下一歪，摔倒了。
“诶——”
手机这头的男生和在场的观众一样，发出了不可置信甚至有些惋惜的感叹。
唯独手机的主人，像个无感情的精密仪器，在看到柳妙涵的失误之后，如同早已预料到一样，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一句话没说。
孟砚书在等，等温燃化解这样无解的僵局。
柳妙涵摔倒后，有那么一两秒大脑一片空白，芭蕾的纱裙缠在脚边，她一动不敢动，生怕会再次出丑。
全场死寂。
直到——
噔、噔噔……
钢琴音响在这片死寂中，和凝固的时间对立，冲破束缚般慷慨激昂了起来。
柳妙涵脑壳一震，她知道这是温燃在试图救场。
她必须立马爬起来！
两秒钟后，柳妙涵扯掉了绊住脚踝的白色纱裙，把它抛在一边，再次以最自信的姿势站了起来。
“我去！牛x啊！不愧是我爱的男人！”
全场沸腾，掌声几乎覆盖住了琴音。这一抑一扬间，没有人优先记得当初柳妙涵倒地时是多么的狼狈，事后大家无论是在交谈中，还是在网络上再提及此事时，只会说：当时的场面那叫一个惊险，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还好最终有惊无险，给我们展示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舞蹈演绎。
握紧手机的指节沁出了些许汗珠，好在一切都圆满结束。
孟砚书舒了口气，再转头一看，男生已经在收拾餐桌准备关店门了。
孟砚书也收了东西，起身过去，“今天谢谢你们。”
两人一起出了门，男生说要去赶公交，不然来不及了。
孟砚书目送他奔跑着离开，等视线从远处收回，才发现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另一头的直播现场早已收好设备，柳妙涵磕破皮的膝盖还没来得及处理，在后台等着温燃，看到温燃走过来，赶紧跑过去，“今天多谢你，要不是你反应得及时，可就要酿成表演事故了。”
温燃有些疲惫，拒绝了娱记专访的邀请，对柳妙涵很轻地笑了一下，“小事情。”
他在后台嘈杂繁乱的电线间来回走动，探着脑袋四处张望，但就是找不到那个期盼已久的身影。
这人，爽约爽得理直气壮。
活动都结束了，还是没看到人，温燃脸色明显有些不悦。
后背被人拍了两下，“找什么呢？”
温燃回头一看，是申韬，“怎么，这么敬业？下班了不回酒店还不嫌累继续干啊？”
“找人啊。”温燃没理会申韬的打趣。
“找谁啊？”说着，申韬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过了会儿，他招呼工作人员，“诶小刘，去影视城门口接个人。”
没说是谁，但温燃却敏锐地察觉到了申韬话里的意思。
接人，这么大岁数了还需要人领路才能找到地方的人，只有一个。
“人在哪儿？我去！”
申韬没交代完，温燃就窜了出去。
“诶诶，地址没跟你说呢！你知道去哪儿接人么？”申韬尔康手在后边喊道。
冲出去的兔子已经顾不上什么，只管往前跑，“发我地址！”
孟砚书从咖啡店出来后发的地址，后来眼看天黑了，他就习惯性地站在了咖啡馆门前那条下坡路拐弯处最亮的路灯下。
这是他和他大侄子的约定，小时候他迷路了，总会站在最显眼的地方，等着那个比他小八岁的小屁孩儿像个小大人一样，叉腰神气地去过路口领他回家，路上还会装模作样训斥他两句：“这都能走丢，没了我你可怎么办啊。”
后来，他一个人在南半球，感受着和北半球截然相反的气候，碰到过无数个弯道，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却再也没有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过那样纯真的关切。
两人回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孟砚书的房间和演员在同层，申韬特意安排的，为的就是方便编剧和演员沟通，有利于演员更好地理解角色。
电梯门打开，孟砚书想从温燃手里拿过行李，“挺重的，还是我来吧。”
温燃没施舍给他一个眼神，手下的动作倒是不停，行云流水，顺着酒店长廊拐了几个弯，来到了308房间门口。
到了之后他才放下行李箱，一声不吭地离开。
除了最初那句“好久不见，我很想你”，全程冷漠得像个哑巴。
孟砚书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能进屋，进去之后简单地把自己用到的洗漱用品摆放出来，然后就坐在了沙发上。
想了想还是给申韬去了消息：师哥，已经到酒店了。
很快，那边就回复了“ok”的手势。
整理完一切，闲了下来，才感觉到胃在冲他叫嚣。
一天没有好好吃饭，确实该明确地给他个警告。
舟车劳顿，安逸下来的第一步当然是要泡个热水澡解乏。从浴室出来后，孟砚书浑身散发着热气，把自己裹得像个白胖胖的粽子。
该安抚一下脆弱的胃了。
他这样想着，走去厨房想烧点热水喝，电线反复插了几次，发现热水壶好像没法用。
自暴自弃地又溜达回客厅，倒回沙发上摆烂。
手上不停地刷着今天的微博词条，发现温燃竟然又因为这身“亮眼”的打扮和及时的救场而上了热搜。
【火苗呼呼：尼玛这是什么人间水蜜桃粉嘟嘟，我大爱[眼冒星星]！！！】
【是温不是瘟：温燃还有这一手？柳妙涵都摔成那样了还能救回来，我火苗哥牛逼！】
【叫你妹：这哥确实有点儿东西，黑转路了】
【小温，我是麻麻呀：要你转，黑子赶紧滚远点，别贴我哥，晦气】
血雨腥风，是对温燃家词条的最恰当概括。
看着看着有点犯困，眼看就要眯眼睡过去，手机却叮铃一响。
孟砚书精神过来，揉了揉眼一看，又是温燃的消息：
[狗狗]：还不睡？
睡不睡跟你好像没有关系？而且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
孟砚书心里疑问着，顺带瞄了眼时间，23:40。
……好吧是该睡了。
孟砚书：怎么了？
[狗狗]：看你微博在线，今天没好好吃饭吧。
孟砚书：没有。
否定之后感觉这句话有歧义，他又赶紧加了句：有吃饭。
吃了几块达利园小面包。
[狗狗]：骗人。
又是这样赌气般的口气，孟砚书没辙了，干脆选择置之不理。
手机安静了一会儿，又响起来。
[狗狗]：十五分钟后，过来开门。
孟砚书：？
[狗狗]：听话。
孟砚书专门定了个零点的闹钟。
十五分钟后，308的房门打开了，温燃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粉毛，掌心捧着一碗正冒热气的红枣枸杞粥，上来就绽开了一个温暖的笑容给孟砚书。
本来已经想好了闭门谢客的几十种理由的孟砚书，认栽了。
“进来吧。”
孟砚书给温燃让了个道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