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真相
然后我被勒住了命运的脖颈。
太宰治扯着我的领子给我拽了回来,而因为已经一只脚踏出了车厢顶层,我被自己的衣领组成的绳索勒的喘不过气。
无奈,跌坐回原本的位置,我捂着脸呜。咽。
而太宰治的声音清晰而明朗,甚至可以听得出他语气之中的小兴奋的传到了我耳朵里。
“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如果下次的突击成功,我们将会获胜。”
他这样说道。
而那些因为他的命令所阵亡在这场战斗里的人,仅仅获得了他不到三分钟的哀悼。
月光如白帆一样被失去意识化为“神之野兽”的魏尔伦撕扯开来。
残存的月亮为消失在空间之中的那些人盖上了半透明的白布。
再然后,随着那些尸体一同消失了。
寂静只发生在我们这边,对讲机之中不断传来未亡者的哀嚎。
我们在等,在等可以将神一手创造的浩劫平息的英雄。
没有对等的力量是无法对抗的。
所以我们都在等太宰治名单上的那最后的,也是写在作战计划标题上的人。
中原中也……
他很快就会来了。
而我还在思考着人生大事。
将第83封相同的邮件发给重明,我把手机套进了一个袋子,跳下车厢,踹了踹一棵看上去还算坚/挺没倒下的树,拔下头上的簪子刨了个坑,把手机塞进去。
这一切都在太宰治和广津柳浪的注目礼下完成。
当然了,做这种事的时候我从不掩人耳目。
我相信重明,如同相信我自己一样。
……如果我真的死掉了她绝对会第一时间帮我清除掉网页搜索记录删掉照片格式化掉储存卡的。
这是写在合同里的!
啊——真想再看一眼啊……
再看一眼太宰治被中原中也吊在路灯底下当陀螺抽的盛况。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开始做拉伸。
是的,诚如太宰治所言,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前面的一切攻击,都只能算是最终作战的前戏。
可以说是可有可无的那种,甚至说只要几个关键人物和一些必要的机器到场就可以了。
如果魏尔伦没有提前让我们看到“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的话。想必港口黑手党没有人会觉得,难道凭借一个组织的顶尖异能者和几百号人杀不掉“欧洲人”吗?
但魏尔伦让我们看到了,整条街仅仅在一瞬间就被“异兽”吞吃掉这种场景。
虽然是通过中原中也的失控让我们看到的。
但是哥哥呢?
自称是中原中也哥哥的魏尔伦呢,同样的异能,若是也被逼到绝境,是否也会做到那种地步。
再进一步说,如果说这种已经不能算是异能力范围的东西,魏尔伦可以自己控制呢。
就算是需要一定的代价,可如果他真的可以控制的话,那么别说是整个港口黑手党的精英了。
就算是整个横滨,想必能处理这种状况的也寥寥无几吧。
“告老师”这种小动作,森鸥外当然是不想用的。
所以能处理的,好控制的,就只剩下中原中也了。
而我只要能在中原中也处理完之前,尝试一件我已经做了很久的事就行了。
进入那个黑球,这就是我的目的。
可是那个球,“太小了”……
这么说有些不知所云,但对于我来说,它似乎真的太小了。
即使它看上去可以扭曲空间。
即使他看上去毁天灭地。
“你要去帮助他了吗?”幽灵在我耳边轻声细语。
“怎么可能,医者仁心这种话是对我最大的羞辱,”我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切都是表演罢了,一场不为任何人所知的表演,一场在所有人面前的表演。
厚重的月光如半透的纱布一样将鸟儿压倒在地面之上爬行,无法获得自由的人为什么要去帮助别人。
“更何况,谁会想去救一个想拆散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啊,就算是所钟爱之人的哥哥也绝不可能。”
“明明是你看着更为心疼他吧……兰波。”
我回应了幽灵的话语。
伸了个懒腰,简单的做了个拉伸后。
我物理意义上的跑出了太宰治他们的视线。无视了广津柳浪戛然而止的叫喊,一头创到了,本应该是那个看上去像压缩黑洞的球的下一个目标点。
——
……
久违的畅快与痛苦裹挟了我。
但也不能说是久违,至少对比上次的死亡……
说起来上次是怎么死的来着?
大量的记忆清晰且明了的涌入了我的脑海。
无比的轻快的身体和自心脏与眼角开始的撕裂的痛苦同时存在于我的感官之中。
那是让人难以忘怀的痛苦,是比扼住喉咙还要难以承担的痛苦,让你恨得不紧缩成一团去缓解。
可这种防卫姿势也无法缓解任何其一分一毫。
与活着的时候不同,处在这个知晓一切该知晓状态的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爱与恨。
我记起了未曾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还处于正常人范围内的我。
我的朋友,我的亲人。
我平庸且多灾多难的人生,那是正常人的一生,即使遭受过天灾与人祸,但那仍旧处于正常范围。
在那个世界,只要我不深夜一个人出门,就不需要担心死亡。
在那个世界,只要我不去那些存在不认识的异性或者同性的场所,就不需要思考认识的人递给我的食物里究竟有没有加入一些不应该存在于食物里的配料。
在那个世界我所处的世界阶层,就算是算计身边友人也不会涉及到缺胳膊断腿伤天害理。
那是一个将一切都很好的掩盖在阴暗里的世界。
那是一个小人物也可以烦恼的世界。
可惜他不属于我了。
因为我做了错事。
我自所有在我有自我认知之前,能接触到的人的唾弃之中出生。
却狂妄自大到以为只要乖顺听话就可以讨好到所有人。
因为我并不是被需要的东西。
性别的原罪让我思考了很久都没有明白,为什么我并不受我所见所爱之人的欢迎这件事。
而那些人理直气壮的抛弃了我。
这是有理由的,这是正常的,也是无奈之举。
是无奈之举。
因为我不值得被他们所养育,因为我值得被更好的人所养育。
他们只说了后半句,而没有告诉我前半句。
或许前世的我应该死在冬夜,可惜我没有。
我死在了炎夏。
死在了那个最早以愚昧的爱将冬日的我抱离雪地的人身边。
那是我的父亲。
在荷叶长满池塘,在炎热的空气的都在沥青路面上扭曲的酷暑之中。
我记起了他托举我,想要让我活下去的手。
我记起了就在我们落入河底之前的五分钟,还在争吵的内容。
在那一刻,我想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恨他的人了。
最无缘无故的,最莫名其妙的,最毫无根据甚至利益无关的,恨他的人。
仅仅是因为一个可笑的原因。
他不理解我,且……不愿尝试理解我。
我清晰的记得后视镜里我无理取闹扭头不去看他的样子,那是让如今的我羞愧难当的东西。
那是让处于“死亡”这个状态的我,宁愿遗忘的东西。
我还在逃避,不管多少次,不管经历了什么,不管在异世界的我有多么的成功有多么的厉害有多么的被人喜爱又或是被人憎恨。
就像电视剧之中所演的那样,失去了过往记忆改变了性格爱上了纯真善良的女主角的男主,在恢复记忆的那一刻,拿回了他曾经的人生曾经的一切,然后抛弃了女主角。
不知道那些男主在夜里是否曾黯然泪下想要回到过去那段美好的时光。
但对我来说,比起清晰的记得一切,还是糊涂的好。
就算曾经的我最讨厌别人隐瞒我,认为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事。
但是有的,确实是有的,对不起,确实是有的。
如果忘掉就算不存在的话。
那就忘掉吧……
抬头,在我的面前有着一扇“门”,记忆告诉我。
只要打开门,走过去,我就会像过去的无数次那样,活过来。
不记得死亡之后发生的一切,虽然这一切仅仅包含了我记起了过往,记起了从前这件事。
平淡的,连三流小说都不屑于使用的烂俗套路。
人如何才能走过自己心中的关卡呢?
走不过去的。
时间没有办法冲淡一切,与其说是疤痕,不如说那是我本身。
疤痕会随着新陈代谢愈合,组成一切全新的肢体。
但我会反复记起这一切,直到我忘掉,直到我不再是我。
可是在我没有忘掉我心中的灰烬之前,我无法以“自己”活下去。
活着的我并非是不能接受人类自然的生老病死这件事。
我不能接受的,是我在那一瞬间的想法。
我想或许这就是现在这个状态的我,为什么会身体轻松的如同漂浮在天上,而大脑却痛的恨不得没有意识的原因吧。
当我因为亲人的死亡而感到放松的时候。
即使只有那一瞬间,我想我也永远不能原谅我自己。
那是不应该存在的,无关道德,无关其他,那是在我心中永远无法原谅的东西。
比欺骗更让人作呕,比伤害更让人愤怒。
我不应该因为一点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东西,而恨他。
因为比那无关紧要的恨更让人无力的,是失去。
若是我没有让他分心就好了。
记忆之中的,在横滨第一次死亡,第一次回忆起前世时,组成我重新“活”下去的,是懊悔。
可惜的是,似乎每一次死亡,每一次“重生”,即使记忆再度模糊不清,灵魂也会变得更为沉重。
真是……再烂俗不过的设定了。
举目无亲,伶仃一人。
天真的少女被看不见的“神明”眷顾,流离到异世界,认识了很多对她好的人,也认识了很多伤害她的人。
总有一天,我会在生死之间疯掉吧。
越是轻松,越是痛苦,若是异世界也发生了更令“她”悲伤的事应该怎么办?
神明或许并没有想过这件事。
因为自杀的人不应该上天堂,所以一丁点施舍就已经是最大的慈悲了啊。
连“神”都没办法去理解一个“孩子”,所以我的期待是奢望这不是正常的事情吗?
神都没有理解我想要完全消失这个荒唐的念头,随随便便的安排我重生到了另外的世界。
啊或许,并非是仁慈,而是惩罚呢?
这么说来,确实是对我来说最沉重的惩罚了。
真是会对症下药的神啊,我他奶奶的谢谢你。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这个全球变暖的司机。
那么,回去吧,忘掉这个我以前不知道呆了多久也无济于事无法放过自己的死者空间。找个风水宝地,让我变得更为痛苦吧……
最好可以得到解脱
“最好不要获得救赎……”
我低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