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
当我扔掉第五个甜筒的包装纸并且叫下属去把冰淇凌车拖过来的时候。
终于,那在外面看也是一大层包裹着隔绝风景的薄膜,终于破掉了。
亚空间消失了。
我拿出纸巾擦了擦嘴。
不紧不慢的走回了我“逃”出来的地方。
灰黄的天空与割裂的青色天空接壤,我走进那个破了大洞的大厅。
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了蹲在地上的看“战败者”的中原中也和勉强站着但是看上去仿佛从什么谍战片里出来,还不如躺着的太宰治。
穿堂而过的风吹拂着太宰治的衣服,和延展出袖口,飘荡着的绷带。
抬头看了看天色,我很想提醒一下正在摆什么“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们仍需努力”的姿势的三个人,再不回家就赶不上吃晚饭了。
但是仔细一看。
哦,原来兰堂先生要死了呢。
毫无慈悲之心的我走到了兰堂头的方向,挡住了从屋外射进屋内,铺洒在他逐渐变白的脸上。
弯腰,我看着带着恬静微笑的兰堂。
开口就是一个惨无人道。
“我想遗言什么的你应该也是早早就交代给了这边的两位哼哈二将,”笑了笑,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塑料小勺,勺柄是不规则的一小片,“你需要留个全尸吗,兰堂先生?”
兰堂的眼皮看上去已经有些无法用力睁开了。
他像从假寐之中刚刚苏醒一般,被遮住光芒的眼珠用力转动,看着我。
顺带一提,他现在正躺在坑里,属于是那种,但凡再盖点土都可以直接插块碑的程度。
“不用了……吧。”
兰堂气若游丝,就这点声音,还是我蹲下来贴近他才能听到的。
拿着小勺滑动着从他身下绵延四散的血迹,直到确信自己没听错,我才将勺柄反转,将勺子头部握到手中。
“嗯,我知道了。”
我面色平淡的拿着勺子,准备趁着兰堂还没死完全,去戳一下他的伤口。
兰堂看了一眼我的动作,闭上了眼睛。
他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说不定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还想通了什么人与社会的和谐。
但这都和我无关。
我只需要当场庖丁他然后拿着他掉落的上品药物回去交差就好了。
当然,其实不将他解刨也是可以拿着他掉落的药物的。
但是这种“异能”还是多少有点限制的好。
不然要是被人知道了只要我伤害过的“死人”都可以让我得到药物的话。
那只需要让“我”有一个群体性的攻击,剩下的人不管是谁杀掉了,都可以了。
什么“人命”生意啊,也太字面意义了。
而意料之中的,太宰治握住了我捅下去的手腕。
我抬眼,看着他,但太宰治并没有直视我,避开了我目光的少年垂眸,阳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跳舞。
他什么也没说,但却像是什么都说了。
我试着用了下力,却并没有被放开。
“你在阻止我,”停顿一下,我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为什么?”
其实我有些诧异,虽然想到了会有人阻止我,但说实话,是太宰治阻止就有点……
嗯……说起来中原中也好像还不知道我是怎么“使用异能“,也还没有当面见到被我用能力击中的人的下场?
好像没有吧?我皱眉,实在是想不起来有没有在中原中也面前使用了。
如果有,那应该是中原中也先阻止我的可能性比较大。
要不要告诉一下他呢,反正以后也是要知道的。
还未等我组织语言,沉默半晌的太宰治率先开口了。
“……首领那边我去解释,”太宰治抬眸,以一种阴暗的,被头发的阴影挡住上半张脸的模样跟我说道。
“我想,小小姐手上不需要再多一条本就会死的人命吧~”
他的尾音拉的很长,但和那轻快的语调相反,比起“好心的建议”,能从中听出的“我在命令你”这种感情更多一点。
我微笑,低声道:“首领吗……哈哈……”
你太宰治也有今天,我恨不得直接敲锣打鼓。
确实,他手上还有银之手谕这个森首领所给的能命令所有港口黑手党的尚方宝剑。
虽然我本人是对自己是“黑手党”这个说法感到讽刺啦,也没什么组织荣誉感,甚至会像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一样叫自己“港口黑手党”。
但是吧……噗哈哈哈,完全没有太宰治这个首领来的讽刺啊。
真是厉害啊森医生,这也在你的计算范围之内吗。
勾了勾唇角,我心情大好的打算收回手中很难给别人制造出伤口的小勺。
再看中原中也,他也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的从口袋之中抽出一只手,放在身侧,提防着我突然发难。
看来即使没有完全解释,甚至面前的现实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相信会有人用路边摊的塑料勺子“犯罪”,中原中也也已经到了会相信太宰治“一面之词”的程度了。
啊当然,我不是说中原中也没脑子。
只是这个信赖度涨的也太快了。
思考片刻,我放开手中的塑料勺,淡黄色的小勺自我手中滑落,没有发出脆响,甚至没有电影之中那种“丁零——”一声的特写音效,就那么随意的掉到了兰堂的衣服上,弹了一下又落到了地上。
混合着地上的血迹,与残阳一起静静的待在这间破烂不堪的屋中。
太宰治放开了我的手。
或许是他察觉到了兰堂已经没了呼吸,又或许是他相信我不会或是不能再进行下一步。
不管是哪种,结果都很沉重。
我蹲下身,静默的看着兰堂仿佛睡去的脸。
只是我完全不觉得沉重就是了。
他的表情柔和的像是被春日的微风吹拂一样。
失去了非常具有本人特色的喊着冷瑟缩打颤的兰堂,意外的是一个安静的美人来着。
他的脸上带有满足的微笑。
兰堂到底说了什么,才能让这两个差点被他杀死的人还要保留他作为人最后的价值呢?
啊,难不成,是我太灭绝人性了么?!
我突然意识到了这点。
这个也许我早就应该意识到的点。
如果重明在这里,应该会很锐利的指出我这点解答我短暂的疑惑吧。
但是她不在,而在这里活着的,剩下俩人,虽然打算阻止我,却完全没有指出我的“错误”,也没有想让我改正的欲望。
那是因为,对于身处在“社会边缘”的我们来说,这点没人性,是正常的。
这是常态,即使再荒谬,也是这里的常事。
不如说无法理解就活不下去。
理解了之后想活下去的才是少数。
你无法改变,就算觉得是不对的,也无法改变这种东西。
再多的努力都是徒劳,除非你是站在这个黑色“世界”的顶端,成为那个制定规则的人。
然后只剩下两条路,一条迷失掉原本,忘掉自己本是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和那片黑色融为一体。一条是踏着更多的“常事”更多的阻碍一点一点的去改变,最后变成人人喊打的存在。
除了“你”,其他人都得到了美好的未来。
……也不知道森先生最终会走到那一条路的终点啊。
算了,反正也不关我事。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我还是谨代表我问一句,”我抬头,仰视着中原中也,“中也你真的不想加入我们吗?”
“提醒一句,兰堂这种叛徒的下场可不仅仅是他死了就一切都相安无事了哦。”
我微笑,“他的亲人会被……啊,他没有亲人来着。”
装模作样的苦恼了一下,我接着说道,“他的剩下的一切都会被抹消掉。”
“房产会被烧毁,所有物会被破坏然后丢入大海,资产会充公,所经手过的事件都会被严查,翻新,功劳会被清除掉,和他关系密切的人会在查明身份和关系程度后被制裁,然后呢,身体会在示众一段时间后丢到公共坟墓。”
说到这里,我做作的埋怨道:“他会被示众当成警告哦,太宰,比起被他所重视的人看着他……”
“闭嘴吧你,”中原中也冷静且克制的训斥了我。
“算了吧,”他怒视着我,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也是我莫名感觉熟悉的,对我失望透顶的表情。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中原中也,我的胸口有一丝刺痛感。
咬牙,我动了动嘴唇,就在我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
下属恰如其分的到来让我把话咽回肚子里。
就算是在这种天气也要戴着墨镜穿着黑色西装的光头大哥开着冰淇淋车来到了屋外。
还特么在喊我。
我真是……
抹了把脸,我指挥从车上下来的另外两个黑衣人把兰堂的尸体抬回去,交给保管人员,等我问清楚森鸥外的意见再做处理。
就在我忙碌的时候,中原中也不知道何时,悄然离开了。
等我将一切后续,包括房屋的处置费用以及周围目击者的消息还有乱七八糟各种事处理完毕心累的坐在台阶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时。
太宰治不知从哪儿又冒了出来。
他一甩外套坐在了台阶的另一头。
“所以呢?”太宰治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什么?”我打个哈欠,捶了捶老腰偏头看了一眼太宰治。
“你的秘密保住了,是吗?”
月光下,太宰治笑的不像个孩子。
具体像什么,我想他更像成了精的棕毛狐狸。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呢,”我有气无力的甩了甩填写临时文件累到不行手。
“八年前才出现的,不止那家伙一个吧?”太宰治并没有看我,反而是看着除了月亮基本看不到星星的天空,仰着脖子一副现在是月中这个成精妖怪要拜月的模样。
我眨巴眨巴眼睛,疑惑的为什么我在太宰治背后看到了雪白的翅膀,定睛一看,原来是他白色的绷带还没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