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蓍草
卓可盈盘算了一路该怎么让张桦帮忙弄点病患餐，回到家后跑进厨房，做贼心虚故意咳嗽了两声：“姑姑………我咳咳咳………我有点嗓子不舒服，能不能给我榨个雪梨百合豆浆啊？”
“嗯？怎么咳嗽了？出门冻着了？”张桦一听她说咳嗽就紧张起来，知道她冬天容易病发。
卓可盈演的有模有样，虚着嗓子喘了几口气：“我还想喝皮蛋瘦肉粥……………”
“知道了，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多穿点。”
卓可盈走几步路大声咳嗽几声把戏给演足了，回到房间躲起来拍着莽撞乱跳的胸口大吸气，今天是她活这么久以来撒谎撒得最多的一天，真的人生艰难。说谎这一领域，她真的是个差生。
刚才出门的时候穿着睡衣都被雪打湿了，毛绒全被黏成了结。卓可盈麻溜的把脏衣服都换了，挠着刘海思索着要不要给孟言川带点什么。她也没经历过这样的局面，该怎么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处呢？不知道，也没经验，慌乱无主。
孟言川裹着被子烧的迷迷糊糊，意识也断断续续的，半梦半醒的状态搞得他有点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梦里卓可盈眼泪汪汪的，不管跟她说什么都得不到回应。孟言川急的出了一身的汗，跟被关在汗蒸房里一样呼吸不畅。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隔段时间醒了几秒就摸着手机发微信给卓可盈。
【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他这没头没尾的道歉把卓可盈给看懵了，烧糊涂了吗？文字版梦话？
【好点了吗？差不多到点该吃晚上的药了。】
这一句没前奏梦话发来再也没下文，没了后续让卓可盈越等越坐不住，很难稳下担心的思绪。她自己本身身体就差，以前每次发烧都痛不欲生，也不知道孟言川抵抗力怎么样，发烧会有什么样的症状。一直等到十点，卓可盈悄摸黑用最轻的动作拧开房门，探出脑袋仔细听着对过房间还有没有动静。
摸着墙壁贼头贼脑的跟猫似的垫着脚尖，耳朵贴在房门确认没听到电视机的声响后，她摸着突突跳的胸口光脚挪到厨房，麻溜的把粥和豆浆倒进保温桶里，一步一个心跳跑到玄关处一点点轴开门把手，风一阵的溜出家门。这是她第一次干坏事，当了十八年循规蹈矩的乖乖女从来没有叛逆过，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规矩束着了。
卓可盈捏着房卡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敲门，就这么莽撞的闯进对方的私人空间总感觉失礼。敲了三次门后也没听到孟言川有起身来开门的动静，估摸着他睡的沉没听见。卓可盈刷开门探进脑袋看到他蜷缩成一团窝在被子里，只露个了后脑勺，跟小狗一样悄无声息的睡着。她轻声把门带上，走到他身前把粥和豆浆放到桌上，借着微弱的地灯看到他烧红的脸颊，白皙的肌肤上血管的痕迹都清晰可见，微微蹙着眉头，吸气的声响都在发颤。
她伸手摸了摸他脑门上贴着的退烧贴，被他过高的体温都给烫热了一点都不凉了。卓可盈给他换了新的退烧贴，刚把新烧的水倒进杯子里就听到他喃喃自语嘟囔了一句：“渴…………难受…………”
“喝水，是温的。”卓可盈把水杯放在他嘴边，也不知道他是醒着还是睡着，就跟得到指令的机器人一样乖乖的抬了抬脑袋喝了一口。
孟言川翻了翻身，整个人平躺着推了推被子，被捂的难受想要散会热，他穿着的t恤都被汗给浸透了，卓可盈蹲在床边都能隐约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热气，就跟个小太阳电暖炉一样。她从来没有照顾过生病的人，只能凭着自己生病时被照顾的经历用在孟言川身上，走进浴室拿温水沾湿了毛巾帮他擦了擦脖子间和手臂上粘腻的汗渍。
擦到手心的时候，他哼唧了两声转了个身侧卧着一把抓住她的手塞进怀里不放，卓可盈吓得一个气滞用力抽了抽手，可被孟言川压在身下根本抽不出，脸一下火烧到脖子，此时此刻的情形总感觉是个不道德的场景。
她实在是羞怯，深深的吞了口气把头埋在床边轻声求饶：“你松手啊…………”
孟言川烧的意识残断，根本听不到她说话，跟个小狗狗似的拱了拱身子找了个舒服的睡姿安稳下来。她的手就这么被藏在他滚烫的怀里，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他松点劲。卓可盈放弃挣扎了一个喘气软下紧绷的四肢，肩膀歪在床边，怔怔的看着熟睡的孟言川。以前从来没有机会这么安静的仔仔细细看过他，过眉的碎发散在额间两侧，他天生自带微笑唇，不笑的时候看着也不凶，睫毛又浓又长，白里透红的脸颊像打了腮红。卓可盈不禁偷偷笑出了声，怪不得这么多人都拿他长得像女孩说事，越看越像小姑娘。要是平常不装酷的话，怎么看他都是一只清纯乖巧小鹿斑比。
也不知道喂了他多少次水，卓可盈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也没有感觉。孟言川发了几次汗后踢了踢被子想上厕所，刚起身就看到卓可盈坐在地上趴在他床边睡着了。他一愣，拿手指关节敲了敲脑门，不是在做梦。猛然想起昨晚好像感觉到额头冰冰的，他伸手摸了摸退烧贴，还有些凉，是她换的？而且还感觉到有人帮他擦了汗，然后浑身干爽清凉舒服多了，躺在床上没起身也一直喝到了水，原来都是真的？
她就这么小小薄薄的一片趴在床边看的孟言川心里一阵又酸又暖的热流涌动，好乖，乖的让人心疼，他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坐地上不凉吗？”
卓可盈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抬头揉了揉眼角：“醒了？好点了吗？”
“好多了，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喊我？”
卓可盈伸手摸了摸他额头，确实不怎么烧了，她撑着床沿想起身发现自己腿麻了完全使不上劲，一个泄气倒在地上默等着这股麻劲自己过去，她咬了咬唇角看了眼时间：“我昨晚十点半到的，看你睡着就没喊醒你。我一会儿要回去了，不然奶奶发现我一夜没回家要瞎想了。”
她刚睡醒眼睛湿漉漉的，神色带着莫名的呆滞迷茫，说话软软糯糯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想抱她，克制不住一个名为喜爱的感情冲动。
她指了指桌上的保温桶：“有粥和豆浆，你等会喝了会好点。还有想吃的东西吗？我让…………唔！”
孟言川俯身一把抱住她，牢牢的把她扣在怀里，空气中都氤氲着糯湿潮热的淡雾。他低下下巴埋在她的发丝间，还好没鼻塞能闻到那股熟悉的茉莉香，抚平了他梦里梦外所有乱转没有着落的念头。卓可盈被迫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支棱着后颈脊椎一动不敢动，他温热的鼻息有意无意的轻蹭着她的耳骨间，酥痒阵阵燎遍肌肤。
“真好……………”孟言川叹着气说出了这两个字，像是在感慨庆幸又带着点俏皮逗趣的笑意尾音。卓可盈不知该如何应对他这么直白的表达，捏着自己的膝盖上的裤子眨巴着眼睛直视前方，瞟都不敢乱瞟，怕给出不合理的反应破坏气氛，更多的是不知道该给什么回答好。
叮的一声手机提示音把他们俩暂时给分开了，孟言川拿过手机点开开一看是关注的航班有余票提醒他可以抢座了，他松下了肩膀边输着个人信息边跟她汇报：“有机票能直飞回去。”
卓可盈闻声问道：“什么时候的？”
孟言川还在抱有侥幸心理往下翻了翻有没有其他的余票：“明天晚上的，怎么没有下周的？”
卓可盈还没解读出他的潜台词，一心想着不能被家里人发现不对劲赶紧劝他明天回去：“有票就买啊，再等又被人抢了怎么办？”
“太早了啊………我想下周再回去………”孟言川小声嘟囔着不满，但确实春运时期一票难求，他一脸黑线不情不愿的点着支付密码。
卓可盈看着他眉心紧锁着，看上去郁郁不乐的样子好像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快速在脑子里敲响了算盘，试着宽解他：“下周三就是除夕了，很快的其实…………”她越说越感觉没底气，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过分解读他的潜台词，弱下声音说不出口了。
孟言川瞄着她垂着脑袋眼神游离不定的，小脸绯红语气也不同于往日的客套官方，尤其温软，突然眼睛一亮赶紧兜住她的脸皮薄难为情：“那你回来的时候告诉我，我去高铁站接你。”
“好，我………”卓可盈看了眼时间快四点了，赶紧爬起来扣着外套纽扣：“奶奶五点就要起来去晨练，我得赶紧回去了。你喝点粥再睡会儿，下午我再来看你。”
一着急就会乱了方寸，她原地打转左右扭着头想找围巾，又一下像是脑子卡机了忘记进门的时候脱哪儿了。孟言川一眼就看到落在沙发角边的围巾，拎过围巾搭在她脖子上：“虽然发烧不会传染，但你这小身板还是回去喝点板蓝根预防下。”他隔着围巾捧住她的肩颈，指腹细细摩挲了两下，他的声音比以往轻哑像覆上了一层混音的碎砂效果，痒耳朵。细碎的温柔落在他眉宇间，完全没了往日的骄傲顽劣，嘴唇染了一层薄薄的瑰色，躁动又惹眼。
卓可盈赶紧把热麻麻的脸埋进围巾，把动不动就招架不住害羞的没出息样给藏起来，使劲点了点头。她下巴埋在围巾里露出那双碎星般的眼睛，蓄着一汪盈盈满满的水光匆匆瞄了他一眼后把茶几上的纸袋递给他：“我发烧的时候吃黄桃罐头会舒服点，还有酸奶和牛奶。”
孟言川接过了纸袋，两人目光恰逢其时的相撞，光是看一眼她都有些难为情，赶紧撇下眼神缩着脑袋默默等他发话。孟言川看她两腮泛粉垂着头看自己的脚尖，羞怯的让他不自觉跟着局促不安，手放哪儿都不妥帖不对劲。
“你……那个…………”原来他也有笨嘴拙舌的这天，孟言川轻叹了一口气真服了自己不利索的舌头，试图跟她聊点别的消除些尴尬：“下午还来吗？”
“嗯……………”卓可盈垂头捏着围巾手心裹了一层汗，完全不敢抬眼看他，就跟个犯了错的小猫似的，垂头耷耳，说话也不敢大声。
孟言川视线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她，内心抓心挠肺的难受，他胡乱的撕了个新的退烧贴重重的啪的一声拍到脑门上，一直在给自己洗脑试图精神控制自己冷静下来，好好表现，别傻乎乎的跟个智障一样。
卓可盈掐着自己的围巾，鼓足了勇气问出了她纠结了半天都没想出办法的难题：“接下来该怎么办？”
“嗯？”孟言川刚准备扔垃圾，胳膊停滞在半路中整个人凝固住了，像是没听懂她的意思又像是在拆分解字反问她：“怎？么？办？”
“就是…………”卓可盈也没有喜欢过谁，也不知道两性关系间还有什么套路拉扯，她又不会说谎绕圈子，只会直愣愣的把球抛进筐里：“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然后呢？”
孟言川脑子被炸开轰的一声巨响，继而听觉被爆炸掠夺，耳腔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一样周遭一切声响都听不见了。嗓子一阵发痒，他握拳捂住嘴巴咳嗽不止，剧烈的身体反应让他脸跟烤熟的地瓜一样，又烫又红。卓可盈看他这么难受想拿水给他，没料到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再次顺势用力把她拽到眼前。
这猝不及防的靠近，让卓可盈不受控的屏住了呼吸。他不由分说攥紧了她的手，面上镇静淡定，可微微发颤的手和气息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紧张，但那一字一句的笃定用尽了真挚：“然后，我们就是男女朋友了。”
他的手完美的包裹住了这只小手，掌心烘热，骨节的用力凸起能看得出在控制着力道。孟言川偷偷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卓可盈，她神色乖巧，眼眸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交织在一起的手。这是她第一次和异性牵手，没有想逃也没有抗拒，一阵无前奏的害羞紧绷劈头盖脸的染红了脸颊。她吸气的气息都在微微打颤：“那…………我们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弄到父母那里会出事的。”
她的担心孟言川不是没想过，可他现在根本没心思浪费时间去担忧，还沉浸在他蓄谋已久终于如愿以偿的喜悦中。他一个大喘气，就跟被抽掉发条的玩具一样软趴趴的松下肩颈：“我听你的，先不说。”
“嗯…………你记得定个闹钟中午再吃个药。”卓可盈起身往门口走，孟言川小步跟在她身后，她转身想跟他说些什么脑门一下蹭到他的下巴，整个人就像过了电一样酥酥麻麻，大脑短路死机了一瞬，她条件反射后退了一步，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话了。孟言川也懵了，各种大脑反应迟钝，跟个傻头傻脑的低能儿一样，平时的机灵劲全盘消失，两人你眨眨眼我眨眨眼，一个比一个呆愣。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卓可盈埋下头再次落荒而逃，她边跑边摸着脑门，那温热感还没散去，就像个无形的烙印一样，刮蹭到的那一瞬间触感隐约在反复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