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姬金鱼草
孟言川刚从外面回到家，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准备回房间整理入学行李。楼梯走到一半忽而听到一连串轻快的脚步声逐渐在靠近，他好像有了谜之第六感，心跳猛的一个大漏拍加快了步伐匆匆跑上楼。急于确认是不是卓可盈回来了，一个没来得及刹车和她撞了个满怀。
“啊！”卓可盈没料到孟言川会突然出现，吓得她一个激灵哑着喉咙惊叫了一声。
孟言川漏下的心跳频率正在加速冲刺，他定睛细看着眼前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卓可盈原本是中分黑长直，现在变成了慵懒随意的深栗色长卷发还剪了小千代刘海。她左侧的发丝夹在耳后露出了完整的耳朵，耳垂、耳骨、耳蜗都打了耳洞，分别嵌着三个大小不一的锆石耳钉。她戴了紧贴着鼻骨的弹力黑色口罩，露出的眉眼化了精致不突兀的淡妆。经过了两个月的分别，她变化大到有点不敢认了。
卓可盈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扫了他一眼就把怀里的小寒递给他，简单明了的解释道：“它渴了，跑到我浴室喝水。”
孟言川还没缓过神，呆愣愣的松手任由拎着的购物袋自由落体掉到地板上。眼睛滞留在她脸上还在消化她外貌的变化，都忘记了眨眼，伸手接过了小寒机械般的道歉：“对不起，我…………我可能猫房门没锁紧。”
卓可盈垂头拍着衣服上沾到的猫毛，没有和他再说下去的打算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孟言川愣在原地半响都还是处于接收信号障碍状态中，直到小寒叫了一声后才把他喊醒。他轻手轻脚悄声走到卓可盈半敞开的房间门口，狐疑的探着身子往里瞄。
卓可盈蹲在地上，把衣服一件件塞进行李箱里，落地玻璃窗透出的烈阳光影给她的身影染上了一层柔光滤镜。那头波浪起伏的卷发披在她身后，侧面的睫毛看上去更纤长卷翘了，中和了她天生的忧愁眼，增添了一丝明丽。可不管她如何改变外形打扮，骨子里盈盈秋水的清纯气质是抹不去的。
“言言？行李整理好没？”孟耀文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孟言川应和了一声抱紧小寒麻溜的回头跑进卧室。
孟耀文和卓帆执意要亲自送两人去陵大报道，一路上卓可盈都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垂头刷着手机对卓帆的唠叨左耳进右耳出。孟言川和她坐在后座，余光有意无意的瞄着她，内心忐忑不已，不知道她的沉默是习惯性的还是对自己没帮她改志愿失望了不想搭理他。
“盈盈，每周末都要回家一起吃饭，听到没？”
“嗯。”
“在学校缺什么就发微信告诉妈妈，我给你去买了送过来。”
“嗯。”
“零花钱要是不够了也及时告诉我。”
“嗯。”
孟耀文突然插嘴问道：“你给盈盈一个月多少零花钱？”
“六千啊。”
“什么？”孟耀文明显很惊讶：“才六千？够花吗盈盈？”
卓可盈的视线这才从手机上挪开，稍稍抬了抬头态度也没刚才那么敷衍了：“够的叔叔，每个月还能存点。”
孟耀文感觉自己在听童话故事，从后视镜里找到孟言川的身影开始找茬数落：“你看看人家六千还能有存款，你个少爷每个月刷我副卡七八万，你每天吃黄金啊？”
孟言川被他莫名其妙的一顿拉踩气的眼角直抽抽，憋了一肚子的脏话不敢说，强行咽下想跟金主爹对着干的冲动强词夺理：“我现在有车了不要加油啊？油费很贵的好吗？”
孟耀文从镜子里对他翻了个白眼，絮絮叨叨的批评他：“我告诉你，你开车给我小心点，别虎不拉几的，爱惜着点。”
“知道了知道了。”孟言川实在是烦，非得在报道这么开开心心的日子里搞他心态泼盆冷水。
卓可盈眼下只烦恼一件事，一起去学校会不会被同学看到引起猜测。从同学群里得知，应天中学好几个同学都上了陵大，虽然都在不同的院系，但今天保不齐会偶遇到。到了宿舍楼下后，卓可盈匆匆跑下车到后备箱拿行李，一秒都不敢耽搁想赶紧逃离现场去宿舍。
她拎着箱子把手奋力抬了一下却纹丝未动，试着又努力使劲拖拽了几次，沉重的行李箱像是在逗她玩儿一样滑稽的挪了两下。卓可盈焦虑心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天气又燥热烦闷的压抑人，她脸都涨红了浑身的肌肤发热有要冒汗的预兆。
孟言川瞥着她吃力半天又没任何实质效果的无助模样，伸手摸住她行李箱的另一只把手，胳膊稍稍使劲就轻松的把箱子拎出来递给了她。卓可盈一心祈祷着千万不要偶遇任何熟人，接过行李箱直接忽略了他转身迈开步伐准备走。
谁知孟耀文突然在身后喊住了她：“盈盈！这个是给你的开学礼物。”
卓可盈咬了咬嘴唇停住了脚步，她垂着头让两侧的发丝尽量挡住自己的侧脸，回头伸了伸手却在那个黑色chanel袋子前一下凝固住了。虽然她从来没有自己买过贵重的奢侈品，对这方面也完全没有欲望，但是姑姑和奶奶偶尔会给她买些品牌衣物，她是认得出牌子的。
“叔叔，这太贵重了。”她不敢接。
孟耀文挂着温和慈祥的笑容劝她收下：“考上大学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事，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和你妈妈商量了以后去买的，听sale说这款包是现下很受年轻女孩子喜欢的。小礼物，快收下吧。等25号你成年生日的时候，叔叔再送你个有意义的礼物。”
卓可盈刚张了张唇准备说什么，孟言川一下抢过了话反问孟耀文：“我没有礼物吗？？？”
“我不是送你车了吗？你再废话啰嗦的，把车还给我。”孟耀文跟川剧变脸一样，一秒挂下脸没好声好气的怼他闭嘴。
卓可盈听着周遭人群的嘈杂声实在是心慌，她不想周旋了接过了礼物道谢：“谢谢叔叔，让您破费了。”
“嗨～这有什么的？你要是零花钱不够了，找你妈妈也行找我也行，在学校别委屈自己。我们要是有的时候忙起来没能及时回你，急用的话就找言言拿钱先用就行了。”
他们俩身躯一怔同时对孟耀文瞪了瞪眼，卓可盈把住了行李箱一副要赶紧溜的姿态：“那我先和我妈去宿舍了，叔叔再见。”
第二天所有大一新生要开启为期十天的军训，站了一上午的军姿倒是风平浪静没有任何的异常，可下午的时候奇怪的事情一桩又一桩发生。午休完卓可盈和舍友董心然正在往操场跑，迎面被两个穿着军训服的男生拦住了。
卓可盈不知所以往旁边挪了一步想走，男生伸手拉住了她胳膊笑道：“同学，加个微信可以吗？我是信息工程学院的蒋裕宁。”
“不好意思了，没带手机。”卓可盈冷冷淡淡的拒绝了他，抽回胳膊拉着董心然往操场上奔去。
“盈盈～他肯定是看上你了！”董心然回头瞄了一眼还在盯着卓可盈背影痴笑的蒋裕宁，笃定的给出猜测。
卓可盈不以为然，她这根神经完全没开窍，对男女之事一点概念都没有，拒绝加微信也只是认生也不想有任何的无效社交。
下午军训快收尾的时候，营长来巡视情况踱步绕着方阵走了一圈后，又回身驻足眼神滞留在卓可盈身上字正腔圆的喊了一声：“三排报数！”
“1、2、3、4、5、6、7、8、9、10”
“报告教官，报数完毕。”
“6号出列！”
卓可盈心里一咯噔，她一整天都听教官指令行事，并没有犯错搞特殊什么的，怎么会莫名被营长点名呢？但既然都提出这样的要求了，她也没有理由拒绝，乖乖出列。
营长上下打量着她半响后，再次提问：“姓名？专业？”
“报告教官，心理学，卓可盈。”她回答完后内心的忐忑紧张并没有得以缓解，脑子思索到现在都没找到为什么会被拎出来的答案。
营长和教官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讨论什么，硬生生晾了她几分钟后才再次开口：“入列。”卓可盈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批评她，只是简单的问了下姓名。
结束了一天的军训，大一新生都精疲力尽回到宿舍躺尸。孟言川一整天都没看到一眼卓可盈，原本以为会在食堂或者小卖部再或者是某个街角处能碰到她，可事实就是并没有如他所愿。
他躺在电竞椅上正在等舍友回来一起打游戏，右手边的王谦滑了滑椅子凑到孟言川身旁把手机递到他们俩中间贼兮兮的笑道：“我刚在刷我们学校的表白墙，哥们儿你上榜了～”
孟言川紧锁着眉头愣神，没搭理他。王谦贱嗖嗖的捏着嗓子装少女音喃喃读着投稿者的文案：“墙墙～求匿名打码～今天在小卖部结账处偶遇了一个男生，从没有见过那么耀眼的人，完全挪不开视线，怦然心动到现在都没缓过神。他身旁还有两个男同学，当时真的不好意思要微信，现在越想越后悔。后来听舍友说那是工商管理系的孟言川同学，我想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呜呜呜～想要微信～”
王谦瞄了一眼冷着脸的孟言川，看上去他对这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便不好再逗他玩了机智的扯开了话题：“刷了四页都没看到一个颜值牛逼的，我都准备放弃了，突然给我刷到了这个妹子！咱们学校还有这种极品？”
孟言川心里还郁结着化不开的结，泄着气没什么精神的瞥了一眼，他看到屏幕里是卓可盈在食堂被偷拍的侧影时心一个紧急收缩，眼皮瞬时睁到最大，伸手一把夺过王谦的手机想看个究竟。
【捞一名女生！！！
我是在2食堂一楼的6号窗口偶遇她的，我在队伍末尾，她在最前。一开始没注意到，她回头的时候就听到身后的男生在小声议论说哪个哪个女生好漂亮。我顺着他们指的方向就看到了她，白白净净很纤瘦漂亮。一下就撞到了我的心巴上！买完饭后找了她半天，看到有人在跟她搭讪实在不好意思去打扰。想在表白墙问问，有和她一个班的人能不能告诉我她有没有男朋友？我真的很想认识她！】
【我们学校有这样的美女？？高糊也能看得出来很好看啊！我也想要微信！】
【今天在女生宿舍楼下偶遇她了！真的超好看！！！好白好白好白！黑夜里她就跟个会发光的电灯泡一样哈哈哈哈～】
【这是我们宿舍楼的啊！我帮你们去打听下！】
【姐妹搞快点！】
【快问啊！明天军训我去假装路过围观下！】
【这是我们方阵的啊！心理学系的卓可盈！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哦。】
【卧槽！你有微信吗？推给我推给我！】
【我没加她微信呢，只是和她一起军训的～要不明天我再帮你们打探下？】
【我是她舍友，我现在就帮你们问！】
董心然也在闷头刷着表白墙里大家对卓可盈的讨论，她赶紧汇报给了被表白的女主角。卓可盈先是一愣，她完全不知道表白墙是个什么东西，继而陷入了快速分析中。表白？表白……………大概就是类似于男女交友相亲的那种平台吧？
她翻着手里的课本淡淡的飘了一句：“我没有男朋友，没那方面的想法，别把我微信给出去哦。”
“明白～”董心然已经看出卓可盈是个认生又慢热的性格了，她尊重她的决定。
【问过了，散了吧，她不想谈恋爱。】
【明天有没有组队一起去送水的？】
【+1】
【+1】
【+10086】
孟言川刷着聊天记录胸腔内翻滚着千百种难以消化的滋味，他恍然间明白秦哲之前说过的担忧了，果真上了大学没有了禁止早恋的束缚，一群狗男人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粘着卓可盈的屁股后面跑。
晚上的快乐电竞时光也没法拯救孟言川七零八落的心情，他的思绪老是飘到表白墙事件上。虽然卓可盈给出了明确的婉拒，但这才开学第一天啊！完全不知道她会不会在某一天就突然转变想法，恋爱了，和别人。
孟言川越想越暴躁，把气全部撒在手上，抬手把键盘和鼠标往书桌里面一推，摘下耳机阴沉沉的丢了一句：“不打了。”
“卧槽！你挂机啊？”
“哥们儿这样不好吧？没了你我们怎么吃鸡啊？”
“卧槽卧槽来人了！！”
孟言川一股脑瘫倒在床上，举着亮着屏幕的手机死死盯着家庭群成员里卓可盈的微信头像，跟个冰雕似的凝固在原地半天都没动弹一下。他实在是心里没底，码不准卓可盈到底对他现在是个什么态度。加不加呢？加的话她会不会不通过？不加的话就没法掌握她的动态了。从没有过如此纠结别扭的状态，他思索再三后锁掉屏幕把手机扔到枕头边紧紧闭上了眼睛。算了，加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善后，更尴尬。
“走啊走啊！送水去～”
“走走走，去围观下卓可盈。”
教官喊了中场休息后，孟言川就听到身旁的男同学窸窸窣窣的打着算盘。王谦到现在都没见到卓可盈真人，不免好奇赶紧爬起来要加入：“我也去我也去！”
孟言川是真的被搞崩心态了，他甩了甩校服外套一言不发的悄声尾随在他们身后想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自从卓可盈上了表白墙以后，她在学校的名声大噪。营长每天都会来巡视并且找各种借口把卓可盈喊出列，休息间隙给她送水来搭讪的男生有不少，其中就包括了营长。
孟言川缓缓走向女生方阵，隔着塑胶跑道老远就看到她坐在石阶上撇着头在跟堆在身旁乌泱泱的男生在说话。他停滞了脚步默默观察着，心里的瓶瓶罐罐逐个被打碎了，五味杂陈顷刻间翻涌上心头，胸腔直翻酸熏得他不自觉的眯眼。卓可盈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跟她示好，她长那么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瞩目过。面对生人没有缘由的接近，她都一一婉拒了。
“同学，这是给你的。”孟言川闻声瞥下了眼神看到身旁三个女生手挽着手，眼神胆怯又热枕的递给他一瓶运动饮料。
孟言川转了转眼珠子挪开了视线，一句回应都没给缩着身子就当没听到一样大步往操场外走。他刚走近女生阵营余光就能感觉到有人在举着手机对着他拍照还伴着小声的议论声，他也没当回事加快步伐上了石阶拿眼角斜睨着卓可盈的方向，想懒的把话说清晰一样含糊地喊了声：“王谦，走了。”
卓可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循着声音来源方向望去，孟言川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食指勾着外套自然的垂落在腿边。微微仰着下巴和她对视的眼神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习惯性的傲慢轻蔑掺杂着一丝愠怒不满。
王谦正探着脑袋在人群里一睹美女的芳容，听到孟言川的声音后立马跑到他身旁，还有些意犹未尽：“百闻不如一见～这卓可盈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他们进了小卖部在结账处排队，就听到身前的女同学在围头小声八卦：“我看营长多半是对卓可盈有意思，天天来我们阵营给她送水，还故意把她喊出列，每次看她那个眼神满满的暧昧。”
“我看也是～每次就喊她一个人出列，这也太明显了啊！”
“啧啧啧，不过我还是觉得蒋裕宁更有戏能拿下卓可盈。”
“那肯定啊，营长黑不溜秋的，哪里好啊？蒋裕宁是信息工程院最帅的了！”
“每次他来找卓可盈我都趁机偷偷看几眼哈哈哈哈…………”
“不过我还是觉得孟言川帅呀～他长得真的好………漂亮！”
“噗～原谅我笑出了声，不过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他真的好漂亮，男生长相里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相比较，蒋裕宁就有点粗糙了～”
她们说的每个字都在孟言川的心上凿开一个孔，千疮百裂。营长？蒋裕宁？他瞳色逐渐黯淡沉重，所有能造成危机感的负面因素一下把他理智的河堤给冲毁了，他没有一丝的犹豫踌躇掏出手机发去了微信好友申请：【孟言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