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真相不重要
夕阳西下，日薄宫殿。
昏迷了一天的云烨苏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女帝模糊的身形，温柔轻缓的声音响在耳边。
“云烨醒了？别乱动，御医说你吃坏了肚子，需得修养几日，肚子还疼的厉害吗？”
云烨眨了眨眼睛，隐忍着小腹阵阵坠疼，轻轻摇了摇头。
李嫣将宫人制好的汤婆子放入锦被里，靠近云烨小腹的位置放好，看着他惨白的小脸，又想起他遭此劫难，以后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里畏寒乏力，腰膝酸软，不由心痛难当。
“陛下，我……我没事。”云烨克制地喘息，隐忍压抑着疼痛，竭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疼的样子，“我错了……以后，我……听陛下的话……不贪食甜品了。”
这些时日陛下待他的好，他全都看在眼里，暖在心里。一想到是因为自己贪食惹下的祸端……
所以，疼是他该受的，但要因此陛下生他的气，不再喜欢他了，那他岂不是又回到从前那般孤零零的日子了。
“云烨乖，”隔着锦被，李嫣将人抱住，心里愈发难受：“是朕没有护好你。”
云烨听不明白，也没细想，他只知道陛下此刻抱着他，他闻到了陛下身上好闻的香味，觉得暖暖的很窝心。
“云烨睡了一天，饿了没？吃点东西吧！”李嫣命宫人端来温热的甜玉米粥，坐在塌边小心地喂他，目光又忍不住落在云烨中衣掩盖的小腹上。
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孩子，云烨对自己的身体异常浑然不觉，竟真的信了自己吃坏肚子的谎言。
云烨乖顺地喝着粥，间隙看了眼李嫣，有些依赖地往塌边凑了凑，轻声问：“陛下今晚会留下来吗？”
李嫣下意识的正想回他，殿外脚步声骤急，內监总管陈琼西进殿来，“禀陛下，宫正司蒋大人回来了。”
来的到是挺快！
“云烨，吃完了粥你先歇息，朕留了御医在你宫中偏殿，身体有任何不适跟御医说。”李嫣将手中甜粥交给一旁的宫人，面露柔色，盯着云烨说道：“朕有事要忙，明日再来看你。”
“嗯。”云烨听话地点点头。
宫正司蒋谨严办事利落，玫瑰酥一事所经人手，一律调查仔细，询问的清楚。
除了李嫣知道的，蒋谨严还查出，陈琼西在将食盒送到瑶华宫的路上，途径御花园水榭亭，遇见北疆世子祁贵君和其贴身护卫皇甫逸尘，祁贵君问了陈琼西几句，中间还打开过食盒盖子瞧了一眼。
除此之外，宫正司已经将京中福临斋的点心师傅及掌柜的扣押起来，内卫们正在查毒药的来源。
还有一事，就是宫正司循例到中书侍郎陆大人府上，例行询问。这之后，陆池宴便进宫来，此刻已经在宣政殿外候着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李嫣清楚，以陆池宴的性格，他能坐得住才怪。
夏良辰在宫门落锁前赶了回来，经过宣政殿的时候，远远看见陆池宴板板正正地跪在殿外的白玉石砖地上。
而宣政殿灯烛通明，却殿门紧闭。
到了华清殿，夏良辰将自己路过宣政殿所见所闻说给自己王爷听，只见凌允睿置若罔闻，靠在塌上翻看手上的书册，好像连话都懒得和夏良辰说一句。
夏良辰也不是傻得，见自讨没趣，连忙依规施礼退出殿去，老老实实做他的内卫职责。
殿内霎时安静下来，凌允睿面沉似水，丢开手中的书册，略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胸口。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些不安，这种莫名的感觉从他第一日在凤栖殿醒来就有了，可他又不知如何纾解这种不安，便私以为是心悸发作带来的后遗症。
夏良辰在廊外刚数了第两百一十五颗星星，大殿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一身月白锦袍的凌允睿气质清冷地走出殿门，对几步迎上前的夏良辰吩咐道：“本王出去走走，不必跟着。”
夏良辰沉默地应了一声，身形隐入黑暗不见。
凌允睿最终还是走到了宣政殿，果然就见到陆池宴还跪在那里。
守在殿外的陈琼西一见摄政王，立即迎上前来，依规行礼，道：“王爷可算来了，陛下此刻在殿里，刚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凌允睿瞥了一眼陆池宴，见他面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摇晃着已然是跪不住的模样。
顺着摄政王的视线，陈琼西也看了一眼陆池宴，忍不住开口劝道：“陆大人别跪着了，先回去吧，陛下并没有降罪于您，再跪下去恐怕陆大人身体撑不住的。”
陆池宴不置可否，大声道：“臣万死，请陛下责罚。”
凌允睿眼眸微沉，看向陆池宴的目光竟说不出的凌厉。
见劝不动执意跪着的这位，陈琼西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引着凌允睿步上白玉石阶，进大殿去。
外面寒意正盛，凌允睿自持武将出身，穿的单薄，是以进殿后，一时有些无法适应殿内的热度。
这才刚刚过了霜降，殿内的地龙就烧了起来。
与此同时，除了殿内的热度，空气里还散着浓郁的酒香。
李嫣抱着双膝，低头蜷缩在白日里他睡着的那张矮塌上，一旁小桌上亮着一盏摇曳的宫灯，打翻的酒壶已经空了静静躺在桌上。
“陛下。”凌允睿唤了一声。
李嫣怔怔地抬头，眼眶有些微红，在凌允睿清隽的脸庞上停留了片刻，才淡淡问道：“义父有何事？”
凌允睿躬身作揖：“陛下，时辰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闻言李嫣愣了一下，随即又大梦初醒般回过神，她从矮塌下来，一步步朝凌允睿走去。
近到跟前，李嫣身上的酒气更重了，惹得凌允睿忍不住微微蹙眉。
“义父，朕今天……不开心……”李嫣用力拍了拍自己心口，仿佛能拍散心中郁结似的，微红的眸子露出茫然：“很难过，义父你……陪着潇潇好不好？”
凌允睿顿了顿，道：“陛下醉了，臣送您回凤栖殿。”
“朕没醉，”李嫣挥了挥手，盯着凌允睿一字一字说道：“陆池宴还跪在外面，朕知道不是他做的，可他铁了心往自己身上揽责，你要朕怎么办？！”
凌允睿没有言声。
良久，李嫣又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是朕自己的错，朕就不该招惹他，更不该……朕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