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质疑
街上熙熙攘攘，车辆在上下交错的立交桥上穿梭，一辆白色豪华轿车沿着一条绮丽的海岸线，迎着初晨的朝阳往嘉悦会展中心开去，蔚蓝的大海与蓝天相融，驱使的轿车如同海上的一只白色海豚，欢愉的跃游在海平面。
“你确定这次要露面？”
“我觉得以目前这个局面完全不适合这样做，离发布会开场还有四个小时，犹豫的话，我还可以给主办方打电话取消。”
璃抬眸看向后视镜，穿着一身红色蕾丝长裙的汐淋正看着车窗外的海景，没有吭声，但努起的红艳嘴唇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嘴角向下长长扯着。
他邪魅一笑，放下屏幕上准备点击拨号的手指。
“现在是2012年5月15日，上午11点35分，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遗忘的角落》电影纪录片的发布会活动现场，这部电影由中央广播传承影像，与什蒙记忆时代影业有限公司等共同出品。作品将于7月20日首次登上荧幕，里面包含了10个重点题材纪录片片单，题材均是来自现实生活里收集到的真实素材，反应了当前社会中被忽视的那群人，在经济发展迅速的今日，还有一部分人过着贫穷，痛苦，迷惘，与担惊受怕的日子，从小孩到老人，无一例外，更多详细内容将在今天下午14点30分，为大家一一揭晓，总台电影《遗忘的角落》发布会，与你不见不散！”
一位女记者正在会展中心的广场上录制采访视频，给观众播报着今日即将在此举行的电影发布会。
发布会内场的各个部门已安排就绪，场外的百米红毯铺开，上千名摄影师和记者早已在此等候，外面的马路被车围得水泄不通，数百名保安在竭力维护现场的秩序。
下午两点，场内。
“这次汐淋要在发布会现场露面，你想好说什么没有？”
“好激动呀！终于要见到我的女神了，我从初中开始就看她写的小说，今天总算能见到真人了。”
“大众对她的风评好像不太好。”
“人红是非多，谁让她写的书那么火呢。”
前面两个记者的对话，传入文淇耳朵里，她昨晚对汐淋这个人做了一个详细的背景清单，从她出的第一本书起，外界对她的评价与看法就褒贬不一，有人觉得她是在哗众取宠，用买卖底层人民的痛苦来取得自己的荣誉，有人认为她是在抨击社会的固化阶级现象，是在为底层的人们发声，为他们争取利益。更有甚者认为她能得此成就全靠当别人的小三，出卖自己的色相。种种猜忌，让人眼花缭乱。
秦仕言坐在她旁边，双手环抱，目光时不时的往大门入口方向端量。
时间很快过去，门外的车一辆接一辆停在会场外，记者和摄影师们纷纷拿起设备开始工作，一辆黑色轿车从远处驶来，下车的一群人正好是这次电影的总导演，制作以及各个投资方的项目负责人，紧接着后面跟来的银色车辆是电影里的各位主角，他们看着镜头露出羞涩的表情，走起路来不是很自然。
一批批人走过，他们始终没有看到那个人出现，一位富有极其神秘色彩的人，终于，一辆白色轿车穿过人群，停在他们前面，大家齐刷刷的把手上的家伙儿举起来同时对着那个方向。
车门打开，首先下来的是驾驶座上的人，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司机，但看到他的一瞬间，大家开始迟疑，仔细观摩着眼前这个白发男子，他面容俊秀，身材挺拔，都猜测他应该是主办方请来捧场的男演员，可挖空脑袋，也没猜出是哪位明星，随后他走到后座的一边打开车门。
首先映入眼帘是一条红色的蕾丝裙摆，脚上穿着银色的细跟高跟鞋，一位黑色长发女子面带笑容从车里探出头，亮白的皮肤把闪光灯的光都给折了回去，外面披着黑丝绒坎肩。
旁边的人们开始交头接耳。
“这个女人是谁？她来干嘛？”
“果然还是需要些颜值来凑场面。”
“他们俩会不会是之前被拒的明星，今天专门来砸场子的吧。”
“哈，难道是导演的情妇追到这儿来现场直播，上演夺夫大戏，那那个男人又是什么角色，难道是导演的私生子？”
边说边用长枪大炮怼着他俩一顿扫射，两人在红毯上并肩而行，一个身高近两米的男人和一个身高一米七左右的娇艳女子走在一起，像极了《美女与野兽》的真人版，他们俩从外形上来看，一点不亚于现在的明星演员甚至更有独特韵味。
他们走到签到处，谜底即将揭晓，只见那个女人把坎肩脱下递给旁边那位男人，她从礼仪小姐手中接过笔，在签名墙写上自己的名字，一时间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眼前这位优雅的风华女子。正是这次电影的总编剧汐淋，也是《遗忘的角落》这本畅销书的作者。
所有人的下巴尖都快掉到红毯上，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汐淋居然是一位年轻的靓丽女子，文学跟内涵仿佛跟她一点也没沾边，在人们的心中，汐淋要么是一位戴着几十米厚眼镜片的女愤青，要么是一位和蔼的中老年人，成天背着牛仔挎包行走在大街小巷，收集着民间小人物的故事。
眼前的一幕，出乎大家的意料，签完到，她挽着璃走进发布会内场。
主持人念完开场白之后，参与电影的所有人一个个上台落座，导演简单的介绍了电影的创作历程以及纪录片背后的故事，制片人全方位、多角度、立体化地展示了电影的精神气质和多元看点，汐淋也与媒体们解说了从小说到影视化的中间历程，从找素材的契机，到写作的出发点，一一向所有人展现。
走完前面几个流程，现在到了所有记者媒体朋友们最喜爱的环节，主办方给他们预留10分钟，让他们梳理一下自己的问题，强调要简而精，为了节约大家时间，一个人最好只问一个问题。
10分钟后，在场的记者们纷纷落笔，一个个迫不及待举起手来。
台上所有人示意由导演先来，他对前面扫视一番，点了一位坐在最后面的男子。
“导演好，我是和煦报的记者，我想问您一个问题，为什么在电影在最初选角的时候，你们把影视圈所有顶级演员抛的橄榄枝全部否决，是您觉得他们的水平不够吗？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导演立即拿起话筒说道：“这个问题我之前有在网上回复过，显然你没有关注我的账号，影视圈内不缺好的演员，有很多都非常优秀，是难得的演艺人才，但有时，鱼在一个水池中待久了，多少也会忘了大海的味道，这部电影是纪录片，来自于生活，所以我们这次决定在生活中去找演员。”
“好的，谢谢您的回答。”
随后导演点了离台下最近的一位女记者。
“我是凌轩报的记者，在这里我想问一下汐淋编剧。”
汐淋抬手让她继续往下说。
“我们都知道，这是由你的第五本小说改编而成，是什么让你对这个题材如此执着？乐此不疲的不断线下走访，调查，现实生活中真有那么多黑暗的事情发生吗？书中故事的真实性有多高？能否给我们一份确切的答案。”
“每个作家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而我洽好对这个类型的题材比较感兴趣，像刚刚导演说的，好的故事来自生活，只有真真切切的走进生活，才能写出精彩的故事，你必须像当事人一样，把他的所想所感，用文字表达出来，文章的真实性我无法完全保证，很多创作来自于想象，如果非要说完全真实的话，我想每个现实中的人都不可能会把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在创作的同时，有时为了保护当事人的隐私，我也会刻意的把有些事情做些适当处理，避免之后发生不必要的麻烦。”
汐淋一口作气回答她。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
导演示意汐淋挑选一位记者提问，她环视一周，一个显眼的颜色在人群中跳入她的视线，卷卷的头发跟她今早吃的肉松三明治极其相似。
“你好，我是华文报的记者。”
“华文报社？”汐淋眼前一亮，没想到自己一下点到了自家头上，虽然是前世创办的企业，但她现在对于这家报社的感情依然不亚于任何人，她挑眉观望着她，一副拭目以待的模样。
文淇正准备开口提问，旁边的秦仕言突然拿走她手中的纸条，重新塞了一张在她手里，她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眼神一下变得惊恐，文淇再次看向秦仕言，他用坚决的眼神盯着她，文淇知道自己是非说不可了，她硬着头皮跟着手上的纸条念着。
“我们都知道您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作家，不知您是否看过一篇关于您的报道，上面提到每当你走访完一家，在不久之后，当事人不是在家中离奇失踪，就是在户外发生意外身亡，中间还有一个反常现象，一般亲属因意外去世，家里人都会要求检方机构进行尸检，而发生意外的这些家庭，无一例外，全都都拒绝参与尸检流程，这让人不由想到，您那些精彩绝伦的故事，是否跟离奇失踪和意外死亡案件有关？是你为了写出最真实的小说伙同受害者家人一起给公众制造的谎言吗？并答应在之后给予受害者家庭一笔不菲的财物，由目击者称……”
“咳咳…”导演假借咳嗽打断她。
此刻所有的人都看着汐淋，安静的等待着她的回复。
她低头抿嘴深吸一口气，再次抬头后用很松弛的语气回道。
“很遗憾，让大家对我产生这些不必要的误解，一旦目光聚焦在一件事情上，再小的瑕疵都会被无限的放大，就像现在，你们一定把我脸上的痘痘，看得一清二楚。”
现场开始哄堂大笑。
“我只能说，对于我自己做的事情，我从头到尾至始至终，都问心无愧！至于别人怎么样看待我，我在乎或不在乎，都不能改变最后的结果，既然这样，我的想法说与不说，没有任何分别，现在是文明社会，我要是犯了法，自然会轮到警察来拷问我，既然警察对我合法良民的身份没有一丝质疑，我当然不能强行给自己加一些无意义的反社会头衔，以上。”
文淇呆呆的看着她，她自信大方回答的样子，深深的植入了她的大脑，脑子里满是她说话的样子，一个眼神，一个语气，一个皱眉，全都洽到好处，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还有其他问题吗？”汐淋看她一直没有坐下去便朝她问道。
文淇使劲摇头摆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心脏都快冲到屋顶，秦仕言用一副看不中用女儿上考场的眼神望着她。
又接连问了其他几个问题后，主办方开始催促提醒主持人q下一个环节。
“好了，还剩最后一个问题，还有哪位记者朋友需要疑提问的？”
“请问导演和编剧，下次如果再拍摄这个题材，是否会考虑与知名艺人合作？比如现在呼声最高的男性艺人弋钊，还有同期85小花慕子然，如果有他们的加入势必会给电影增加更多新鲜元素。”
文淇听到弋钊的名字后激动的狂点头，职场难得遇一知音，这也是文淇刚才准备提的问题，自己为了论文答辩，缺了很多弋钊的演艺活动，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还想着借此机会为偶像多多争取一下，结果…
趁秦仕言不注意的间隙，文淇快速白了他一眼，差点就让她的计划泡汤。
“这个，我们暂时没有想过，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导演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丢了出去，丢来丢去最后丢到了汐淋手里，谁让她最后到场，坐到了最后面的位置上。
她回头看向其他人，大家都默契的开始做着自己的事情，不是在喝水，就是玩衣袖上的纽扣，更有甚者还故意触摸话筒的开关键，假装设备故障，对着话筒空喂半天，然后摊手给她一个 so sorry 的表情。
“呃……这个…我们其实…也有想过啦……”
她努力在脑中搜索着所有能接上的词。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根据题材的具体情况，我会和制作团队再做进一步的沟通，期望能与两位优秀的演员合作，但前提是他们留有空余的档期出来，因为你们也知道，剧组的拍摄环境十分艰苦，有时会到非常偏远的地区进行拍摄，几天喝不上水，半夜被野生动物袭击，都时有发生。”
“好的，我知道了。”
发布会结束后。
在一段迷幻的摇滚爵士乐中，璃载着汐淋在回程的路上。
“你发没发现，那个男人也在现场。”
“嗯。”
她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看起来十分疲惫。
“是秦仕言，我很早就注意到他了，从进去开始我就有所察觉，他身上有一股特别让人不喜欢的气场。”
“刚才那位记者的发言显然是他的主意。”
“我看出来了，只是不知道他怎么还待在华文报社，早知道当初临死前就该定个规矩，不允许名字里带秦字的人入职。”
两人同时笑出声。
“你这也太公报私仇了。”
她拧头看向窗外，璀璨的灯光从眼前一个一个闪过，路边看着很远的塔灯，一转眼到了跟前，然后迅速甩到脑后，就像它的光芒从未出现过。
“我今年是几岁？”她对璃问道。
“你是说真实年龄还是？”
汐淋转过去瞪他一眼。
他微提嘴角，“从我给你弄假身份那天算起，照那个年龄，你现在是26岁，刚好还有一个月，也就是下个月的28号就是你27岁生日。”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能不能一下到100岁。”
“别人都想返老还童，你倒想一步登天。”璃又拿她笑话。
转头看过去，刚好见她满脸失落的神情，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回头继续看着前方，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夹杂着海盐味的海风拍打着脸庞，混乱的思绪随着耳边汹涌的海浪声一同卷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