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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23封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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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9年7月23日,在源川时代最后一批领导人的正确带领下,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崇义和潭州北湖游船上成功召开,由此宣告新北萨国正式成立,源川时代也正式成为历史上的一个新的里程碑,人们一起携手踏入一个全新的时代……”

    2002年,5月25日,北萨国什蒙市越成中学,下午三点。

    “刚才说的内容,是大家所熟知的一个重要的历史事件,接下来我给大家讲的是……”

    “方亦彤,你又在干嘛?”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皮肤白皙的女生,正拿着一只蓝色钢笔在纸上认真写着,她一脸肃穆,像是在填写高难度的试卷题。

    “没什么,胡老师您继续。”

    她的头两边夹着两只细珍珠发夹,把头发紧紧地拢在耳朵后面,显出一张光滑白净的脸庞,眼睛圆溜溜的,一笑就变成两轮弯月。鼻尖微微上翘,显得灵气十足,给人一种俏皮可爱的感觉。

    老师生气的走过去,想看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她一慌,拿起纸就往桌底下钻,霎时间班上其他学生也站起来跟着起哄,闹成一团,逃跑中方亦彤一个没拿稳,纸张就从手上滑落出去。

    “杨昊,你还给我!”

    一个寸头男生冲过去从地上把纸捡起来,眼睛顿时一亮,开始兴致勃勃的大声朗读。

    “弋钊,我喜欢你,我知道你目前想以学业为重,但是,我可以等你,多久都可以,只要……哎———”

    信还没读完,一个背光而站浑身散发着淡漠气息的男生一下把纸夺过去,看也没看,就把纸撕个粉碎然后向空中抛去。

    他低着头,碎碎的刘海盖下来,在夕阳光的照耀下,层次分明的茶褐色头发上映着一圈斑驳陆离的光影。

    弋钊,17岁高三在读生,学校成绩排名第一钉子户,学霸中的战斗机,武力值爆表,颜值更炸,尖削的下巴,有着完美的轮廓,是全校女生公认的从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人。

    “没事做了?下课记得找我抽查课题,不过关就别回家了。”

    身高188的强势气场,加上凛冽桀骜的眼神让人不敢对视,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瓣噙着骄傲的薄唇。

    “不是吧,班长,可不兴公报私仇,我错了还不行嘛?”

    任他如何挽救,弋钊都无动于衷,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班上的其他学生瞅见,都不敢再说话,识趣的回到自己座位上,唯独方亦彤一人还呆呆的站在原地。

    她咬着颤抖的下嘴唇,眼中充盈着泪光,似乎在下一秒就会滑落,然而她却只是浅浅一笑,又将泪水吞回眼眶,转眼间脸上顿时又舒展开来。

    “好了,剩下的时间,我把家庭作业布置下来,同学们把笔拿在手上准备做标记。”

    老师见状,以为事情已告一段落,拿起书本准备往下接,让她没想到的是方亦彤又开始作妖起来,她冲着弋钊的座位走去,同学们和老师都睁着懵逼的大眼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走到弋钊面前,用手拽着裙边,深吸一口气强颜笑道。

    “弋钊,还差一个月,我追了你快整整三年,在这三年里,我给你写的情书连我自己都数不清了,对,我是不够漂亮,身高不到一米六,成绩也不是很好,家里也没多少钱,可是我也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你不搭理我也就算了,一次一次的践踏着我所剩无几的尊严,我也都认了。”

    她仰起头,重新酝酿着自己的情绪。

    “总而言之,我不觉得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我不怕说出来给大家听,可刚才,你把我这三年来对你最后仅存的一丝好感亲手撕得粉碎,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对你抱有任何期望,祝你前途无量,我不会再当你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了。”

    所有人看着她疯狂的一顿猛烈输出,几个坐在角落的cp粉开始情不自禁的拍手鼓掌,就连老师也被方亦彤的勇气感动得热泪盈眶,她颤抖着声音说道。

    “方亦彤,你要是早点把你这股劲放在学习上,我也用不着常常往理发店跑,次次往头上倒刺鼻的易致癌黑染剂了!”

    弋钊的脸上始终挂着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眼睛望向窗外的远处,长长的睫毛若无其事的上下晃动,仿佛置身事外的人。

    一瞬间,她把这三年来的委屈全部说了出来,她幻想过很多场景对着弋钊说这些话,可没料到会是在今天,在她拼出最后一丝勇气,奋力一搏的时候。

    但梦到更多的,是弋钊牵起她的手,在一个大好的晴天,站在太阳底下用柔情似水的眼眸看着她,跟她说做他女朋友的场景,现在看来,那些梦是多么的滑稽可笑,多么的不现实,离她有多么的遥不可及。

    “你又要去哪儿?方亦彤,你给我回来,听到没有?”老师起身追上去,在后边用力喊着。

    一气之下,方亦彤转身冲出教室,她不想和弋钊再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怕自己忍不住在他面前哭得撕心裂肺,丢失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更怕忍不住上去乞求弋钊的一个拥抱。

    “傻瓜。”弋钊心里默默念着。

    他不是天生就如此凉薄,家里作风严格,出身书香门第,爷爷奶奶都是大学教授,父母均是海归博士生,作为家中独子,家里人不允许他的人生有一点污迹。

    父母从小教导他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对家庭和自己负责的人,不能浪费人生,要有自己的目标,并用尽全力去完成它,不允许被其他事物所左右。

    1998年9月10日。

    “弋钊,待会儿我和你爸爸一起送你去学校吧?”

    “不用了,我现在的身份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大学生了,哪还有让父母接送的道理。”

    弋钊父母听到,露出十分欣慰的表情。

    “那好,吃完午饭后,我就去把你的行李收拾好,待会你直接拧着去学校。”

    “好,谢谢妈!”

    他不负众望,考上了什蒙市里最好的中学,号称名牌大学制造机,由此可见,在父母的眼中,弋钊离成功又近了一大步。

    开学当日正是当季最炎热的时候,路上的油柏路被晒得几乎融化,原本平坦的样子硬是被过路的汽车压成出了s曲线,跟坐过山车一样。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又迷了路,正焦头烂额不知所措的时候,被身后如林籁泉韵的声音叫住。

    “同学你好,我叫方亦彤。”

    他转过身,低头看见一位穿着绿色连衣裙的女生正眉眼弯弯,笑意晏晏的仰头看着他,露着两颗尖尖的虎牙在外面,甚是是可爱。

    弋钊此刻的心情无以言表,时间仿佛被一下子拉回到绿意盎然的春天,凉爽的风迎面扑来,空气中飘着清新的花香气息,他清楚的切身的体会到,一见钟情这四个字的具体深意。

    “你好,我叫弋钊,这届的大一新生。”

    他红着脸,故作深沉的说。

    “我也是。”

    从遇见方亦彤的第一天起,弋钊就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沦陷了,只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在脑海中无时无刻的提醒他,这么想是不对的。

    他知道恋爱对人带来的影响,身边的列子多不胜数,因恋爱影响到成绩被退学的,为情所困跳楼的,甚至怀孕堕胎的。

    他绝不能让这些事情发生,影响到自己的学业,更不能因为一己私欲,把两个目前前途渺茫的人拖入歧途。

    直到有一次放学路上,被方亦彤半路拦下,从书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她面色绯红,说话语无伦次,弋钊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信里写的是什么。

    回到家后,顾不上吃饭,他把自己反锁在房间,迫不及待的把信封拆开,果不其然,那是一封情书,他兴奋的把信搂在怀里,激动得甩掉拖鞋在床上蹦跶,因个头太高,一不小心蹭到吊灯上的铁钩,把头皮给刮破了。

    为此第二天还给学校请了一星期的假,害得方亦彤以为是她把弋钊给吓得退学了。

    从此以后开始长达三年的收信之旅,为了记录方亦彤给他写信的周期,他还专门做了一个表格,一旦超过这个时间,他就会有意无意的假装在方亦彤面前晃悠,直到再次收到方亦彤递给他的信。

    一件事情一旦成为习惯,它就会成为身体的条件反射,以至于他每次见到方亦彤,就想从她那里拿点什么东西回去。

    转眼到了毕业季,弋钊心里盘算着等高考一过,无论如何都要跟方亦彤表白,不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这丫头又开始犯浑,独自钻牛角尖。

    “弋钊,杨昊,你们还要待多久?我们马上要打扫卫生了。”当日的值日生拿着扫把询问他们。

    弋钊起身急忙把她手中的扫帚拿过去,“没事,你们先走,我和他还有几道题没做完,今天卫生就归我们俩负责,你们都回去吧。”

    “想不到弋钊同学不仅成绩好,人品也没得说,好,那我们几个就先回去了,辛苦了!”说完和其他几位值日生背起书包离开教室。

    刚不到10分钟,弋钊把笔盖一推,“好了,今天先这样。”他转头看向窗外。

    “天色不早了,剩下的我们明天再说。”

    杨昊感动得把头埋在本子上,“谢班长的不留之恩,在下无以回报只能先行告退。”

    还没等弋钊回过神,那小子拉着书包便开始逃亡之路,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实际上,弋钊巴不得他赶快撤离,这样他才方便捡刚刚在课堂上被自己撕得粉碎的情书,不出意外,这应该是收到方亦彤递给他的最后一封情书,他蹲下身把地上的碎纸片一张一张捡起来放在单独的文件夹里。

    三年里,一共收到她23封情书,回到家,他把最后一封情书拼合好,与其他情书放在一起,用红绳捆绑住,再放进一个复古的木粉盒子里,旁边还有一个同样造型的蓝色木盒,里面是他给方亦彤写的信。

    几乎每封信的日期都对应着方亦彤递给他的日期后面一天,信上说着对她的无尽思念与忏悔,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让她等那么久,于是决定在627号那天对她告白,因为刚好考试结束,而且28号是他的生日,他想自己的18岁生日是与方亦彤一起渡过。

    好不容易等到考试结束当天,弋钊破天荒的堵在方亦彤第一次给他递情书的路口,他躲在小巷拐角处,等方亦彤快走近时,从旁边冒出来假装偶遇拦住她。

    她先是一脸惊讶,然后眼神渐渐失去光芒,如抽干的湖水,“干嘛,想趁着这学期的最后一天再来羞辱我一顿吗?”

    方亦彤158的个头,虽不高,但傲起来该有的气势一点也不虚。

    弋钊故作轻松的耸耸肩,“27号下午两点,蒙立大桥入口处见,我会提前给你打电话,不见不散。”说完眼神宠溺的摸摸方亦彤的脑袋,把她的头发捣得毛毛躁躁。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方亦彤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和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走起路来的姿势一点没变,唯一变化的是,第一次见他是在炙热的艳阳底下,而这次是在温馨柔和的夕阳下。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现在的他给方亦彤的感觉比第一次更有亲和力,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刺眼,那么的让人有距离感。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急事一样对着弋钊的方向大声吼道。

    “你有我的电话号码吗?”

    弋钊停下脚步,回头微笑看着她,同样大声回复。

    “你早就给我了!!!”

    他举起手对着方亦彤挥舞道别。

    方亦彤的心脏像是被枪击中一样,开始剧烈跳动,她回想起来,她只有在第一次递给他的情书中写了自己的号码,可是那个号码自己早已没用,现在是她妈在用,无奈回去后一直守在老妈的身边盯着她的电话,生怕错过。

    27日的前一晚,方亦彤激动得整晚没睡,在床上辗转反侧,床板都快被她蹭出火星子,一大早她就翻箱倒柜挑选着待会儿见面的衣服。

    经过几轮淘汰,终于在红裙跟白裙之间,选了那条带荷叶边衣领的无袖白色连衣裙,因为她经常见弋钊穿着白色系衬衫,心想着他应该喜欢白色。

    下午1点50分,这天的气温与当年开学报道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弋钊早已提前三小时在蒙立大桥入口处等候,他不断念着卡片上的内容,另一只手抱着蓝色木盒,这次的红绳中间还夹了一朵向日葵。

    他似乎比考试当天还紧张,头上的汗一滴一滴的往下落,身上的浅绿衬衫被浸成深绿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桥下的江水是由他的汗水筑成。

    “弋钊!”

    是方亦彤,她站在大桥入口的马路对面朝着他挥手,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容,和三年前一样,让人如沐春风,甘甜凉爽。

    弋钊见状楞在原地痴笑,等挠心刺耳的汽车喇叭声传入耳边时,才反应过来立马抬起手热情的同她打招呼。

    10,9,8,7…………

    红灯开始倒数,为了等这10秒,两人花了三年的时间,终于站在彼此的对面,三年里,一人在无望的坚持,一人在无声的忍耐。

    弋钊坚信,这一次他不会再从方亦彤的面前若无其事的潇洒走过,他要紧紧的把她拥入自己怀中,把她的小虎牙据为己有,带她去吃喜欢的甜品,陪她去想去的地方,如果可以,他想永远跟她在一起。

    3,2,1……

    短短的几秒,两人的心跳早已跳至过百,方亦彤迈着轻快的步伐向着弋钊一步一步走去。

    他们微笑着看着彼此,头脑里重现着曾经的点滴,有悸动,有期待,有害怕,有失望,此刻,他们的心跳终于在同一个起跑线。

    离弋钊还差10米左右,抬眸间,一辆跑车从人群中穿过,弋钊刚张开的手臂还没来得及关上,方亦彤和其他行人便被车猛烈撞击,在空中翻滚几周后接二连三摔落在地。

    他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阵刺耳的声音之后是人们痛苦的尖叫和绝望的哭喊声,周围的其他行人赶紧拿起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方亦彤就这样在他眼前倒下,她倒在血泊中,纯白的连衣裙被血染成红色,垂直的双腿变得扭曲,不堪入目,弋钊顿时浑身发软,跪在地上,用双手抱着头开始痛苦的嘶叫。

    他挪动着膝盖一点一点的向方亦彤靠近,在地上触碰到她还有温度的血后,弋钊开始发抖得厉害,他不敢触碰她,怕对她造成第二次伤害,就这样无力的看着她。

    现在的方亦彤还残存一点意识,她的眼睛还在望着弋钊微微颤动,嘴在轻抖着,似乎在说着什么,胸口在间接性的抽动。

    弋钊瞧见后,发疯一样连滚带爬的跑去把蓝色木盒拿过来,他把向日葵取下放在地上,花瓣一下被方亦彤的血液染成红色。

    “亦彤,这是我给你写的信,没错,从三年前开始我就开始给你写信。”他带着颤抖的哭腔说着,双手疯狂打着哆嗦,纸张间发出滋滋啦啦连续碰撞的声音。

    他拿出最上面的一封,日期显示在1998年9月10日,比方亦彤第一次给他的情书时间还要早一个月。

    “这封信是在1998年9月10日写的,就在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我从那天开始就一直喜欢着你,只是我不敢,我懦弱,我自负,我以为我能等到这一天。”

    方亦彤一直看着他,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无助的哭泣,他拿着信,嘴里在念着什么,她用尽全力仔细辨认着他的声音,可她一点儿也听不见。

    此刻,她的耳腔里早已被血浆灌满,肚子抽搐着,里面正翻江倒海,一股血腥味从喉咙涌上来,鲜血从方亦彤的口中喷溅而出,洒满弋钊的全身,洒在他的信,他的蓝色木盒上。

    他先是一惊,跟着像入了魔一样快速翻阅着信,从第一张读到第二张,第三张……第十张,第二十三张,第三十张,第四十八张……

    从马路读到救护车上,从救护车上读到急救室外面,一直读到第二天凌晨四点。

    直到医生把门打开宣布伤员抢救无效为止,一共读了三百六十七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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