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节 哈巴库克
那一艘由大自然组构成的巨大冰航母哈巴库克号，正静静地从夜光之下的摩尔曼斯克港口出发。月光在它的身上拉出一道道美丽的反射，反射也照亮了散布着绿色极光的夜空。
它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也是一个伟大而又辉煌的存在。它在这片冰冷的土地上守护着这个世界。
现在哈巴库克号上的士兵们，他们正在用小型制冰机和抛光机修补着白天因为阳光而变得不平的部分。
有什么材料，是人类历史中用于建造上面的？人们用了可以使用的一切——石头、木材、钢铁，甚至是冰。早在18世纪，俄罗斯安娜女王就下令建造了冰宫，如今在极地地区，冰旅馆也大受欢迎。然而，皇室需求和旅游业是一回事，但是应用在战舰上面，就是另一番故事了。这段历史已经是将近一百多年前的计划的续航，人们把以前受限于材料的计划，重新放在了现代武器的提案之中。
在1942年夏天，英国陷入了困局当中——德国的u艇和数量众多的小型突击舰队，阻断了英国从各个群岛运输补给品的海上航线。在当时为了保护运输舰，特别是连接着英国、美国和加拿大之间尤为重要的的北大西洋极地航线，他们需要空中支援。而无论是现在还是当时，航母成为了唯一可以长时间续航飞机能力的作战单位。但是这种战舰在当时却相当稀少。就在这时，杰弗里·派克，一名发明家、记者兼观察员，向联合舰队司令蒙巴顿勋爵，提交了一份项目：用冰制造的航空母舰。
构思是把冰山的表面凿平做成着陆带，然后经过切割并安装动力源，让它成为在极地地区的大型移动机库。使用天然冰山的想法很快就被放弃了。700米700米的自然冰山极为少见，而且还有自然坍塌和内部密度不同的缺点。因此，发明家设计了一种新型的材料：派克瑞特——一种水合物和木头粉末合成的一种物质，统称为锯末。派克瑞特比冰更加坚硬，更有韧性，融化得也更慢。而且同样可以长期漂浮在海面上面而不沉没。这个建造冰雪航母的计划，便是哈巴库克计划。实验材料十分成功，第一艘冰航母预计在1944年进行正式服役，但是在1943年的12月，这个项目被终止了。在当时项目的研发成本极为昂贵，同时由于美国的护航航母已经开始装备于英国海军，因此，不再需要哈巴库克的研究。
如今，这个项目再一次被提上日程。经过分析，翌都的科学家发现派克瑞特的强度堪比钢筋混凝土。因此他们对水合物添加了现代的粘合剂，让派克瑞特的韧性进一步加强，并且原材料的成本经过时间和技术的演变也变得极为低廉——市场上一吨白菜的卖价就能换取两吨左右的派克瑞特。
利用层层之间真空隔热，底层防水发动机蒸发海水散热的方法，一艘全长六百米左右、对称四个指挥塔台、32门四联装副炮的航母在2090年6月正式在北部摩尔曼斯克港下水。哈巴库克号的宽阔甲板，可以起飞大型的陆基轰炸机进行作战，而经过设计的船底，甚至可以装载两艘核潜艇。这样的一艘巨无霸，即使机动性堪忧，隐蔽性也较为差强人意，但是面临敌人大批量舰载机的围攻，哈巴库克号也绝对不会畏惧。
而派克瑞特并不是万能的材料。它的弱点依旧是高温。因此，哈巴库克号要想保持战斗力，它就只能待命于极地地区，或者在冬季极为寒冷的时刻，才能移动到温带的大洋上。现在阿拉斯加的形势非常危急，这艘冰航母也离开了摩尔曼斯克的温床，载着一万多名士兵穿过巴伦支海和北冰洋，前往目的地楚科奇海。在这片海域附近的一个月牙形岛屿处待命。
克里米亚和朴冠文，还有幸存下来的第三组、第五组、第六组的侦察机兵被翌都重新混编为＜台风＞九型 “鹰眼”预警机组，而那些空行艇还幸存着的战斗机飞行员则被编制为＜台风＞七代一的一个攻击机中队。他们换上了最新型号的飞机，尽管这些飞机在动力上不能算真正的七代机，但是在火力水平上面，已经基本达到了标准。现在这些编队正从翌都出发，向远处的哈巴库克号航母飞去，这些飞机将会是第一批在哈巴库克号进行北极作战的部队。
翌都的空中大陆已经离克里米亚越来越远了。在不久后，那片大陆便隐没在黄昏下厚厚的云层中，消失不见了。他死里逃生不久，就又要坐上战机，参加下一局生死未卜的死亡游戏。而在这几天前，他还在翌都好好地生存着。沐浴着阳光和清新的空气，喝着咖啡，玩着电脑游戏。
自己的家人、葵和那位金发美少女已经没有任何音讯，泰大壮也是如此。现在能联系上的，只有军内网的那位朴冠文前辈。在现在为了防止暴露，全队都保持着通讯静默的状态。此时的克里米亚一个人坐在机舱里。尽管有着众多飞机的陪伴，但他依旧感到，十分孤独。
一个小时极为漫长。在这里，没有亲情，没有朋友，他只剩下了自己。他眼看着还有一大把的路程才能看到航母，于是他打开了自动驾驶模式，准备小眯一会。在这里，没有亲情，没有朋友，他只剩下了自己。他的心变得空荡荡的，涌起了一种悲愤交加的情绪，一股强烈的悲哀之情，他突然感到，自己好像一株无根的浮萍。
一阵微风吹来将他唤醒，他打了个哆嗦。他的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干燥。现在他正站在甲板上——他已经降落到哈巴库克号了。只不过，大脑似乎短路，他记不起降落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走进其中一个指挥塔台脚下的餐厅。那些招待航空兵的丰盛晚餐已经摆满了桌子。美味的烤鸡、土豆泥还有带着草莓的冰激凌。这些食物一般都在过节时才会出现在海军的餐桌上。
外面的苔原太冷了，克里米亚从里面走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他在门口拿起酒杯便一口饮尽。这是一杯四十多度的威士忌，酒味浓郁刺激着他的神经。从外向内，看着暖色的滤镜下桌子上丰富的食物和那些活泼的海员，他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酒足饭饱之后，他的身体又恢复到了正常的活力，他感觉自己的理智也似乎恢复了不少。他走在路上，他感受着周围的大自然，他感受着这艘陌生的航母，这艘工业结晶给他带来的震撼。
他在甲板上面静静地发呆。远处的甲板上有一个黑影渐渐迅速地向他窜来。这个黑影渐渐显露出方形的轮廓，是一辆黑色的车，正在甲板上疾驰。这辆车冲向他，最后擦着他的衣服在远处停了下来。一位很高很瘦的男人推开车门走进的餐厅的舱门。男人的头发有些凌乱，身上深蓝色的双排扣海军制服也是皱巴巴的。他的手里拎着一瓶啤酒，嘴角还残留着闪着光的液体。这个人看上去应该不是乘客，他是一个司机，而且是一个喝醉的、冒着酒气的司机。
时间继续后移，在太阳刚刚亮的时候，所有人都到了其中一个指挥塔的顶层，听作战会议。很多和他一样的飞行员都在一间屋子里。这时他发现，对面正把胳膊撑在桌子地图上面的那位长官，正是昨天在甲板上开车，而且饮酒驾驶的那位醉汉。
“昨天的时间太紧张了。今天我们来整理一下目前的状况。”他的视线从地图上的巴罗角上面移开。“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卡梅隆·沃特森。这艘航母的舰长。”他踱着步子，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教棍。“我是个美国人。对于我的祖国被敌人攻陷，我比其他的人更加对此感到愤懑。”他的自我介绍非常简短，显然他的注意力还在地图上面。
“情报部门已经依靠目前我们能得到的情报汇报给了司令部，作战计划的概要也已经完成。接下来我们需要一些高空侦察，来确认作战计划的可行性。”，立体投影的ui界面显示在桌面上的地图上面，上面标着箭头和蓝色的不同符号。不过对于阿拉斯加州的地图上，大多是情报不明的灰色。“美国仍然把大部队都留在了南部准备本土决战，而我们有一艘航空母舰，舰载机约280架，两艘防空驱逐舰，作为机动部队的核心，在楚科奇海西部集结完毕之后，前往北波弗特海，然后向北穿过北冰洋，在瑞典，斯瓦尔巴群岛，瑞典军队为我们的船队提供补给。而你们这些飞行员的目标，就是在前往波弗特海前把敌人看得清清楚楚。这样，在我们穿过北冰洋时，我们接下来的轰炸机部队将会对重要设施发动突袭。” 地图上面的箭头和标志渐渐照着刚才的演示动了起来，在轰炸的地方，还加上了爆炸的特效。“你们还有一天的时间进行准备和飞行练习。现在解散！”
就和集结到这间会议室一样快，所有人瞬间移动着。会议室很快变得再一次空荡荡的。
舰长没有和大部分飞行员一样到舱室里进行发射式起飞，而是来到了甲板上。军舰里面的空气仍然全是消毒水味。“加拿大一直都是美国拥护者。他们怎么认为对抗美国是一件好事？”克里米亚没有急着去训练，他也跟着舰长走到了甲板上。“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同病相怜吧。不过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对美国的印象很差吗？还是说因为你在英国呆的太久？”舰长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根雪茄。“我看过你们这些人的简历……你是……侦察机手，总共翌都的给我的名单上面也没有多少人，大部分都是轰炸机和战斗机的。”
“是的，我叫克里米亚·张，是个侦察机驾驶员。这地方风还真大啊。我听说，在北冰洋还有很多可怕的风暴。”
“现在我很高兴见到你。”卡梅隆礼貌性地握了握手。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的标线。“你在想什么事情？”克里米亚蹲下来，用手摸着地面。飞行甲板不是派克瑞特做的，是一些柔软粗糙的黑色橡胶。
“真奇怪，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的生活还是一样继续着。”
“但我觉得这也算是一件好事。毕竟平民现在的生活可能比乱成一团的那种要好过一些。”
“这些人的理念就够疯狂的。这些下层人想要解放？他们想把我们从谁的手中解放出来？联合国，还是联合国管理的翌都？这个地球上的每一条制度和法规都是为了人民的自由和他们的价值观提供了保障。”他吸了一口烟，“我们总不能让一群白面鬼来统治地球吧。结果不知道怎么的，我们对那群人真是一无所知，我们连他们有什么都不知道。”
声音逐渐被飞机起飞的轰鸣所掩盖。云海翻动，太阳在背后照着它们，美丽而光辉。不一会这片云飘过来，甲板上变成了阴天景象。
“早起的虫子被鸟吃！”远处一个瘦削的人走过来，是朴冠文，他还没有换上飞行服，拿着杯啤酒从远处走过来。“我就知道你没走，原来和舰长在一起数海鸥。”
“有没有新消息？”克里米亚大声地朝那边喊道。发射飞机的声音仍然一阵阵冲击着耳膜。
“我们的数据刚刚都上传到ndc内网里面，届时司令部会接管权限，所以，真正指挥的人不会来到这艘船上。”
“我也不想听那帮老头在我耳边唠叨。”克里米亚说道。
朴冠文看着一架架战斗机机从甲板上面都飞走了，才对他打了个招呼，下舱门去准备了。“我们也出发吧。”他这样说道。
当离开舰长，穿过外面甲板上那些忙碌的地勤人员，在背后的舱门关闭时，克里米亚感觉到一种疏离感。就好像这些人全部都是生活在另外一个位面，没有来自翌都的那种精神超常的使命感。很多船员，尤其是这些洗甲板的地勤，只是忙于现在工作，等什么时候到了海军假日，就下船买买东西、见见朋友、喝喝啤酒。也许会有一天克里米亚也会找到一条回到回归平凡的路。但是不知为什么，这种念头一旦卯上上来气，一股不甘堕落的恶寒感也油然而生。
这种平静下来才会有的心思一般在投入工作的一刻瞬间就消失了，克里米亚熟练地检查飞机，他突然觉得自己早就不是那个只会在实验室里猫着的生化研究员了，现在他是一名真正的士兵。
飞机很快起飞，追上了朴冠文。“今天天气可不错。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跟过来了。”朴冠文跟他打招呼。
“你觉得研究员什么时候才能把新引擎空运过来？”
“也许个把星期吧。不过我们要跟上前面的那架飞机。”朴冠文正冲着太阳飞去，在远处的强光下还有一架小的无人机。“这架无人机会测试你的飞行水准，你在军区已经把飞机练得已经很熟悉了吧。”无人机飞得很慢，但是很小也很灵活，飞机只要转个弯的功夫，又落下它一大截。就算有辅助瞄具，只盯着一个极小的黑点不停地改变方向绝非是易事。克里米亚在连着做了几个桶滚之后感觉眼睛都要花了。倒不是因为重力，因为飞机舱内都做机动时都会经过失重调整，而是阳光让目标难以辨认。这个地方不像翌都，经常会笼罩在水汽之中。海面、冰山、云彩还有天空都是一片白色。稍有不慎就会天地不分。克里米亚不得不屡次盯着高度计。
在经过半个小时的辗转腾挪后，无人机终于发送了完成的指标，这时他们正处于北极，离航母远得很。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看海面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朴冠文望向闪光的海面，现在这个季节北极仍然处于极昼的状态，如果没有目镜，太阳始终会灼飞行员的眼睛。
海面上波光粼粼。但是在仔细的观察下，能看到三个奇怪的色块，它们虽然也泛着太阳光，但是却跟着飞机一起运动，越来越近。
显然他们被盯上了。
“报告总部，我们以最快的速度甩掉他们，然后返航。”朴冠文谨慎地将机头下压，准备利用稀薄的冰山来迷惑他们。
“总部，这里是台风-红色-2号，我们可能遇到麻烦了，有三架身份不明的飞机在跟随我们。”克里米亚上报了坐标位置，立刻也压下高度，在朴冠文的另一边保持平行飞行的状态，准备狗斗。
“希望他们不会截获这条消息，发现我们的秘密基地。”话音未落，这三架飞机立刻朝不同的方向飞开，向克里米亚的座机方向靠拢。
“别拉升，他们应该还没发现你。”朴冠文渐渐减速，绕到了三架飞机的最后面。这样如果三架飞机发起进攻，他也能立即做掉一架。
这几架飞机不像翌都的编制一样在机翼上印刷自己的标志，而是印在机鼻上，尾翼上面横着的不同带子，应该是编队和级别。朴冠文瞄准了一个尾翼比其他两架都要复杂的，慢慢移到了它的尾部下方，这是最为隐蔽的死角。
五边形的一个图案，外框是橙色，里面是黑色。一想到他们所面对的敌人是什么样的配色标志，朴冠文对这几架飞机的身份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允许开火。”这时总部发回了消息。显然他们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讨论，决定把威胁消灭掉。
朴冠文给了克里米亚一个信号，立刻开火。在非常近的情况下，强镭射的杀伤力是非常不容小觑的。这架不幸的目标身上立刻穿了一个大洞，翻滚着栽倒在海里。
就算是侦察机，翌都也为他们加上了强大的武器。不过战斗机就更厉害了，他们的激光是经过特制的，和护盾发生器扭曲重力的工作原理一样，在锁定后开火的激光会随着计算机算法给出的重力改变方向和运动轨迹，让激光在这一算法下能拐弯击中敌人，而光的速度，几乎不可能躲开。
剩下的两架飞机显然发现了问题，他们慌忙向两侧拉升想绕向朴冠文咬尾。朴冠文也知道自己的飞机没有他们灵活，但是速度是他的优势。他继续向前，尽可能在它们绕回之前拉开一大段距离。这下克里米亚猛推油门立刻翻身，正面直直冲向朴冠文的上方。发射了一道激光，这下另一架飞机刚刚回正准备咬向朴冠文，就被激光穿了脑袋。
这下仅剩下的一架飞机象征性地连开了几十发机炮，就想上升立刻逃离。克里米亚自然不会放过，但是他打偏了，激光没有漂亮地从机头切向机尾，只是切掉了一小点右翼。这架飞机从他侧面溜走了。顺着太阳，很快就变得再次难以发现。
克里米亚决定就此返航，但是却看到朴冠文跟了过去。“你疯了吗？”克里米亚催促他回来。
“我要看看他究竟要回到哪去。”
面对如此疯狂的举动，克里米亚暗骂一声，一边发送威胁解除的信息，一边跟向朴冠文。
克里米亚显然对这种行为感到震惊，但是如果放任这架飞机不管，也可能会造成一个很大的安全隐患。克里米亚远远地跟着朴冠文，此时他已经完全看不见敌机了。
他们正朝着远离航母的方向行进，过了很久他们透过云层俯视，下方的海面替换成了许多高低错落的山脉，还有一条宽阔的蓝色大河。他们已经悄悄进入了阿拉斯加境内，而且已经越过了育空河。此时，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两架隐秘的侦察机。
朴冠文在前面仍然静静地观察敌机的动向，并且关闭了通讯。这时他看到那架敌机渐渐下落，从一个风景美丽的别墅区内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朴冠文一边思索，一边下压用高空相机拍了几张照片。
这下可算是把目标跟丢了。不过敌人的基地一定就在此附近。朴冠文一边想着，一边把飞机拉到高空，准备返航。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克里米亚在他们飞出阿拉斯加的领空后，打开通讯抱怨道，“你都在那里找到了些什么？”
“我好像跟丢了。”朴冠文感觉很懊恼，“不过我在消失的地方拍了几张照片，我现在发给你。我敢肯定那架飞机已经着陆了。”
克里米亚调好自动驾驶，翻看着那几张照片，尽管相机拍照很清楚，但是这似乎就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别墅区，除了周围有各种小工厂把它包围以外。这些小工厂好像都是较为常见的款式，生产橘子汽水或者床单一类的轻工业工厂。克里米亚感觉这张照片有些奇怪。因为小镇是从正上方拍的，但是这整个小镇边缘拉长的影子却比周围的环境要长。这似乎意味着这些别墅区在一个高海拔的山坡上。但看着整齐的影子，一个大山坡是不会像一个方形蛋糕一样突然从地面上出现的。
琢磨了一会，克里米亚的嘴角慢慢露出了微笑。“这下我们可是捡到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