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节 战火
山形梯队被拆分，朴冠文和另外一架战斗机则会向前探查其他的隐患，两外两架战斗机则协助克里米亚的座机返航。
很快，克里米亚就能看到那艘空行艇。现在空行艇前部的两列停机坪已经彻底燃起了大火，黑烟正不断地从两侧冒出。他抛掉副油箱，准备从后边的停机口降落。
空行艇已经基本反应过来，在尽可能往西北偏移远离目标航线的同时，能看到一些还能发射的飞机正从里面鱼贯而出。
“有一架飞机已经锁定你了！快脱出！”护航的战斗机发出了信号。一架战斗机不知道从黑烟的哪里窜出，上面黑色和淡橙色的折线迷彩，是叛军的飞机。两架战斗机在警告后不得不急速升空，它们的远处，也出现了几架相同的飞机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被锁定后的飞机几乎无法逃脱可以追踪的导弹。克里米亚果断抛盖逃生。
整个座舱都被弹射出去。在高速旋转的残影之中，自己的座机已经变成了碎片。
被锁定的飞机已经飞到了空行艇的上空，结实的逃生舱直接撞到了空行艇的顶层玻璃。尽管没有砸穿，但是防爆玻璃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坑，正好兜住了克里米亚，让他不会被狂风吹走。
突如其来的震荡几乎让他失去了知觉。克里米亚在舱盖里面大口地喘息。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在艇中的混乱只会比他现在的脑海中更复杂。他踉踉跄跄地踢掉玻璃罩，向艇尾匍匐前进。庞大的空行艇，速度其实非常惊人。狂风不停地推着克里米亚，他几度失去重心。
幸运的是，他的坠落区域离顶部的炮塔很近。最终他顺着炮塔的检修口一通而下。
他摘除了身上多余的飞行员配备。抗荷服、手套、头盔一并弃掉。只留下了轻便防弹衣和一把的飞行员微冲。他逆着撤离的慌乱人群前进。没有目标的位置，他就按着空行艇的地图一层一层跨越，有些地方没有空行艇的地图，他就寻找保全人员和机工兵。就这样按着最原始的问路方法，和在岗人员的配合下，他终于找到了这个窄小的舱室。
专线的装备更像是一个辅助用品，它不是机甲这种庞然大物，而是一件脑控外骨骼装甲。这种外骨骼能够实现骨骼、肌肉与神经系统之间的交互作用。所有骨骼和肌肉都由大脑直接控制。通过基因的权限，这件装备立即就经过注册认证后投入了战场。经过外骨骼的强化，克里米亚能够轻易举起一辆小轿车，能跳两米高。长久的奔跑也不会感到疲劳。
克里米亚有了脑控外骨骼之后，全息面罩在他面前再一次出现。这下无论是位置还是目标都变得清晰起来。一把重武器——带上弹药，将近半吨的阿比盖尔电磁重机枪被轻松地拎在手上。阿比盖尔系列的原型是由德国帕斯卡·埃格设计的epica1步枪，现在经过翌都的科学家，利用可插电池改造成了机炮、重机枪、突击步枪等众多机型。
在人群的混乱中，这一身装甲仍然是大了一些，不过他依旧很快就找到了64号。“前一任就这么死了？靠着这件几乎无敌的装备？”
“呃，他从空行艇的边缘掉了出去。”64号搪塞着。其实她只不过想让克里米亚消除恐慌，因为这一身看似强壮的脑控装甲，对坦克等重型武器仍然是一个很诱人的靶子。那位专线想必从刚才的冲击中已经难以留下完整的形状。“不过更重要的是，那些恐怖分子从天上下来了！”
阿比盖尔重机枪凶猛的弹幕立刻往已经被炸出许多洞的天顶泼洒。但是太晚了，更多的叛军已经通过降落伞到达了大厅中。在下面的人造丛林里，到处都是枪声和尖叫。更惊人的是，因为庞大的空行艇，那些叛军的运输机，竟然开始慢慢把庞大的机腹贴向天顶，投放那些带有降落伞的轻型空降坦克，这些坦克在侧面的向上助推器喷着四条凶猛的火柱，把这些几乎在艇内轻武器都无法压制的战车投放到顶部的人工景观丛林中。
“机枪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坦克的！我们还有多久能通过下面的这片海？”克里米亚清楚，如果再往西北部偏航，这样一来，满载撤离人群的空行艇逃生舱将会把他们都发射到远离海岸线的公海里，这下就算等赤熊国境内的救援舰队抵达，这些人多半也难以生存。
“我们还有一刻钟就能入境。而你的任务就是保护我，我们要将大多数火力吸引到远离民众的位置。”64号接过了克里米亚之前留下的那把微冲。
好在现在民众几乎都已经撤离完毕，走廊上的废墟和破烂已经逐渐被抬起来堆成掩体，荷枪实弹的白色步兵也逐渐开始在各个角落的转弯处设防。“这些高强度的金属材料，完全可以抵挡这些简陋坦克的攻击。”
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在打64号的脸。接二连三的炮弹从坦克群中发射出来，把墙壁和掩体炸的粉碎。景观泥土和建筑的碎片，如同喷泉一样直冲云霄。随着每一声爆炸，克里米亚的心脏都猛然收缩，身体也止不住地哆嗦着。他立刻在下一发炮弹波及到他们之前抱走了64号。他们刚刚移开，炮弹炸碎的墙壁就掩埋了刚才的位置。用强化的金属材料来组构厚实的装甲，这是古代战争常用的方法，但是在现在这些高效的破甲弹，不是古老的高爆弹能相提并论的。64号自知惭愧，他们立刻组织剩余的士兵继续吸引火力，撤退到了下一层。下一层就是原本的会场。如果会场被放弃，那些恐怖分子可以直接顺着周围的扶梯和货仓宽敞的大道，直接进攻动力系统和逃生舱。
过了几分钟就依稀听不见炮声了。上面的士兵多半都和克里米亚他们撤退了下来，监控室将上面的画面转播，能看到很多叛军都已经着陆，大约有三十人正在向下一层的入口处徘徊。士兵们继续寻找周围能用的东西来构筑工事。那些华丽到可以称之为艺术品的围栏、地毯、座椅甚至是盆栽，都被尽可能地堆在一起形成一面面尽量厚重的墙。这个场景让克里米亚很不是滋味。
又是几声炮击，这些坦克利用废墟的坡道后退，制造出俯角，直接把狭小的滚梯入口开了几个洞。可能是电路不稳，也有可能是炮击导致的，底层的灯柱悉数熄灭。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中。“这些人打洞的本领很有天赋嘛。”64号看到，许多坦克开启了车灯，周围的步兵跟着这些铁王八徐徐而下。那些人并没有打开夜视仪。也许为了轻装上阵，他们并没有做好黑暗中作战的准备。
“他们很可能获得了下面的地图。”克里米亚的脑控外骨骼倒是装备了夜视仪。在发绿色的画面中，这些坦克逐渐往他们的方向接近，然后停下了。那些人低头翻找，在寻找着什么东西。接着，一阵刺激性的气味逐渐变得浓烈起来。
“快撤退！是毒气！”那些人没有准备夜间战斗，却准备了在密闭空间内威胁极大的化学武器。远处的几个士兵已经没有了动作，剩下的士兵一边疯狂地开火，一边后撤。很快，克里米亚的子弹就已经打光。他撇去了空枪，尽可能寻找牺牲士兵的武器，向那些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还击。
毒气的效果是相当明显的，很快这些人就继续后退，经过坦克的压制，只剩下几个还能战斗的士兵，他们大多都已经止不住地咳嗽，受到了毒气的影响。
“我们终于入境了！”一个士兵查看着导航图，不久，逃生舱就会降落在陆地上，在战斗刚开始时，求救的信号就已经被军队获悉，他们正源源不断地从城市赶往边境。
“太好了……总算拖住他们了……”一个士兵坐下来休息。他坐下来没一会，就因为中毒，不再动弹。
“快撤吧！”几个人继续往下面的逃生舱行进。随着战斗的减员，叛军的速度也开始快了起来。64号终究是矮了些，吸了更多的毒气。她突然一个趔趄倒在地上。等再扶起来时，她的鼻子已经开始流血。“离我远点。你带领剩下的士兵撤退。”64号看上去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克里米亚还想再拉一把，64号把他推开了。“把你的工作做好。专线。”
在逃生舱透明的舱盖中往外看，毒雾渐渐蔓延了过来。克里米亚看着那个跪坐在地上的小女孩，随着毒雾的覆盖越来越模糊。变成了一个瘦小的白色三角形。接着，黑影和枪响，将眼前的一切完全吞噬。
等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有很多的大白鹰国大兵——逃生舱都经过计算，精准地被泼洒到大白鹰国境内。现在这些大兵们正在检查撤离人员的情况。满眼都是军绿色的，无论是降落伞、军装还是各种载具。现在周围仍然混乱。人们七手八脚地拿担架，更多的人去远处开展地毯式搜索，寻找那些被卡在树上和远离降落地点的人。克里米亚已经被担架抬起来，同时也挂上了呼吸机。“那些飞机和空行艇呢？”套着呼吸管，说话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天上已经看不见任何踪迹。
那些飞机，无论是敌人的还是友军的，都全然不见踪影。就连极其庞大的空行艇，也消失在茫茫蓝天之中。
见克里米亚不仅套着装备，恢复的情况也很稳定。大兵们撤去了担架，把他安置在了临时搭建的野战医院里面。这些棚子下面已经有很多没有受伤的记者和空行艇的工兵。有几位敬业的记者在这种情况下还在坚持直播。克里米亚拔去呼吸管，走向一个华夏国的记者，他的情绪似乎是这些记者里最稳定的一个。这位记者小哥的镜头立刻对准了他。
“空行艇呢？你的摄像机有没有录下来？”
记者小哥摇头。在他摇晃模糊的抖动画面中，能看到冒着烟的空行艇随着逃生舱的视角变得越来越小，接下来，好像是空行艇改变了方向，它往西北方向继续偏移，然后一闪而过。远处的海面上，依稀能看到叛军和翌都部队飞机的一些机翼的残骸。那些存活下来的大多数飞行员都选择了在海上迫降，大兵们也部署了一些快艇去把这些失去战斗力的飞行员打捞起来。
朴冠文他们也毫无音讯，在空行艇内的整个冲突也仅仅半个多小时。除去参与支援的第5组和第6组空军，那些已经发射出去的第3组和第4组则已经飞行到了预计导航图的最远处。64号交给克里米亚的留言至少延迟了数分钟才被接受到。在最初开始进攻的时候，任何飞机都在按照原本的计划行进，他们完全没有时间返航。“我坚信，尽管出了什么问题，咱国家也一定会过来救咱们回去的。”记者小哥把手搭在克里米亚的肩上。
草原、蓝天，还有那些人群，这些东西在他们周围环绕着。渐渐起风了，清新的空气吹散了一些恐慌和纷乱。这个场面，更像是一个大规模的草原野营。克里米亚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但是他并没有在思考。他的内心经过了这一场动乱之后，还没有久久平静下来。无论是面对牺牲，还是开枪，还是艰难的存活，现在的他坐在棚子下暂时停止了思考。
“您是克里米亚先生吗？有人要见您。”一个大兵走了过来，“有一位女士正在等您。”
当克里米亚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向目标的时候，他心中对于牺牲者的同情，尤其是64号的牺牲的那一份，立刻转变成为完全的惊讶，和几份被欺骗的愤怒。
64号完好无损地在他面前站着。
“你难道不是死在哪里了吗！”
“对不起，克里米亚，我的前任并没能把工作做好。我是65号，我会继续为翌都做出贡献。”
“你不是人类，你这个由塑料壳子做的骗子！”克里米亚生气地向前，一只手就卡住她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65号的身材和64号完全没有任何区别。她渺小的身形在空中荡着。大兵们没有想到克里米亚的精神会如此不稳定，他们一边大叫，一边举起枪，对准还全副武装着的他。“对于一个仿生人，这样没法杀了你。”看着周围黑洞洞的枪口，他把65号掷在地上。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不明白你对仿生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敌意？”65号趴伏在地上，但是头依旧抬着，身体扭成一股迥异的体态。
“就因为他们是，人。你的神态和你芯片里的破烂程序在人类之中果然格格不入。”65号直勾勾的眼神一直在盯着克里米亚的眼睛之中的怒气，十五秒的定时眨眼让克里米亚感觉极其地心烦难安。他直起腰来望向天空一眼，立刻离开了。
这时天远处划来的几根白色的细线打破了本应寂寥的空域。这七条白色的细线是两队飞机，其中两架飞机位列在前，后面的五架飞机保持着山形梯队。不想在这个纷乱过后的结局之后，朴冠文和第4组的飞机终于赶了回来。两栖起落架被打开，他们见海面上仍然有可以登陆滩头的位置，便把飞机降落在此处。那些飞机一从海面停下动力，轮子旁边的几个藏在暗处的小喷口便开始向两侧喷洒高强度的气凝胶，气凝胶泡沫迅速沿着海面飘散开来，把机身和机翼都撑起在海面上。朴冠文穿着厚重的航天服，奋力趟着水，当他踱到滩头的时候，他胸脯下的衣服都是湿的。“我的天哪，我看到那艘空行艇正冒着冲天的火光，从天上掉到海里……”克里米亚跑过去迎接他，冠文哥把手撑在他的肩甲上面喘气，“这衣服，真漂亮。”他咧着嘴大笑着，“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呼……呼……这些人，把空行艇搞得一团糟。呼……大家都逃出来了吧？”
“是的。除了在空行艇上面保护大家牺牲的少部分士兵和一些无辜的记者。”克里米亚本来还想说64号的事情，但是他感觉65号正在远远地看着他。他欲言又止。
“我想牺牲的伙伴们不会后悔的。”朴冠文的背头已经乱了，几绺顶上的头发已经从头盔中落在了满是油汗的脸上，这时，他苍白的脸上似乎在劳累中恢复了一些活力。
“职责如山，死亡如羽。尽管这场防御战失败了，但是这是一场光荣的战斗。”海面依旧不平，拍打着两人的脚踝。“开始了。我已经无法想象一场战争的逼近。我们会被战争的车轮碾过，倒在无尽的血泊之中。”
“不要怕。我相信我们能挺过去的。”朴冠文攥起拳头，和克里米亚碰了一拳。拳声响亮。
最后的崩塌，在于接下来的三天后，也就是7月14日。
世界战争这台大号粉碎机，终于吐露出他们凶恶的核心。对此事件莫纳甘王国声称，“翌都的空军部队越过莫纳甘王国的固有领空向北行进，对莫纳甘王国而言是一次极为严重的，对于国家主权的挑衅，这次战争是美帝国主义蓄意发动的，对莫纳甘王国来说，是一次伟大的抗美卫国战争”。在营救空行艇行动的三天之后，一场秘密串通下，随着加拿大政府公然和莫纳甘王国缔结，对大白鹰国阿拉斯加州发动了突袭。由于当时大白鹰国尚未重视周边地区的防御，其国防军大部分军队尚未进入战备状态，对于擅长打突袭的山地部队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在撤退时，阿拉斯加高层惊慌失措，曾经建造的，全长1200公里的“穿越阿拉斯加的输油管”也被严重瘫痪，大批军队和石油补给落入了叛军手中，更快瓦解了阿拉斯加州的抵御能力。在该战争爆发后，联合国五常认为无差别攻击联合国和翌都的军队和各国的媒体记者，都是对世界和平的严重破坏。对派出部队支援大白鹰国的提案均投出同意票。一天后，赤熊国总统派遣密使赴华夏国求援。隔天，赤熊国军政厅就公布了7月16日由中、英、俄、法四国外长会议签署的关于对阿拉斯加州进行托管和建立临时联合政府的《哈尔滨协定》。华夏国当即决定从东三省抽调两个军及部分空军部队，一路北上，开赴白令海峡区域增强边境防御。
克里米亚和朴冠文，还有近三个师的翌都精锐机械化部队，也将会听从翌都的调遣，远赴白令海峡，在这个离沦陷区最近的地区展开和地面反动派的殊死搏斗。另一条路，翌都决定在南美洲的哥伦比亚地区建立基地，以抵抗南下的莫纳甘王国部队。
希望与失望。世界就是这样物极必反，终于在人们快绝望的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他说他能带领人们走向自由幸福之路。他领导人们抢回属于自己的家园，领导人们建设。然而就在人们确信他能把人们带上没有血泪的生活的时候，这股火气终究没有把控住。嫉妒与狂怒的毒焰像是一支未见世面的火柴头，不小心掉落在油纸包着的世界地图上，燃烧的小洞蔓延的越来越大，点燃了整个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