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在那一边
我在十几岁的时候,我给其他和我一样的人把风,好让他们偷快餐店里面的东西,为了满足一时的口腹之欲。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我的父亲当时气坏了。我向他辩解,我还没有得手,其他人已经抢上前去拿了更多。父亲摇摇头。尽管你没有偷任何东西,但是当时,你也在场。他是这样说的。这种罪孽是归于这一群体的。
我不理解为什么我们会生活在一个如此贫困和艰难的世界。所以我向他反抗,然而只有一记响亮的巴掌回应我。他十六岁开始抢劫,曾经看到的东西,直到现在还是一样。他和祖先一样干着同样的事情。愈是抢夺,就愈是不接受教育;愈是不接受教育,就愈被人所诟病;愈被人所诟病,就愈发得不到教育……伊而往复,这里的人永远都是一个样子。
我是个小偷。我偷窃太多太多的东西,我偷走日夜,偷走青春,也偷去了我的名字。我偷走我目及的一切,但他们都是肮脏且低贱的东西,只勉强度日。我不得不靠这些垃圾喂养我,保护我,以免让我不受到饥饿魔掌的撕扯。这看上去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水平了——每天都有蔬菜,有一瓶干净的水,烤玉米也管够。幸运的话得手的食物可以加餐,或者换几个钱为了买其他的加餐。如果脏的话,到附近的泥水里洗一洗,等泥巴晒干把它剥落下来,不过要注意远处边防哨所士兵所丢弃的那些带油的污物会弄脏河面。
我的父亲试图改善出路,但是最后我看到在大街上,他和橱窗的玻璃一起碎开了。警察包围了那里。我发现现在所做的改变真是毫无用处。我周围那些年纪大的人,他46岁还在愤怒,我周围那些小孩,从7岁就开始愤怒。我知道我们和其他国家的同龄人别无二致,我们本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却被政治外交这一虚无的说辞,呼来喝去。
当某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偷东西,却被好几个人追着打。他们把我按在地上痛殴,我的鼻子和嘴巴都灌进了血,是我自己的。他们走后,我试图站起来。那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我拖着身体,今天将会是挨饿的一天。我不甘心极了,于是我蹲在巷道里的阴影中,搜寻着拿着食物的目标。我冲上去抢,得手了,但是那人也发现了我。他比我想象的要强壮很多,我跑,他也追。最后我在一条小道蜷缩起来,以为又要遭受一顿殴打。但是那人把我拉起来。
他是典型的印第安人脸,但是并没有传说中的留着长发和羽毛,而是短短的小寸头,和修理的十分精致的络腮胡子。绿莹莹的双眼和橙色的加绒大衣显得极其不搭调。他把剩余的半截面包也给了我。他盯着我的眼睛,尽管他没说话,但是那股强大的力量刺激了我,它似乎在冲我说:“跟我来吧。”,我当即就跟他走了。后来我通过打听,这位原来是前市长塞勒斯·巴蒙德。
他在不久刚刚发动一场叛乱,夺取了圣米格尔-德阿连德——这个相对发达,在莫纳甘王国城边缘的一个小镇。冲突的手段尽管残忍,但是他能让加入他的每个族人都吃上饱饭。有他的地方,就不会有饥饿和寒冷。他尽管不怎么说话,但是每个人都能知道,他像是黑暗却温暖的天空一般遮蔽着我们这些难民。“去做青壮年该做的事吧,去改变未来!”他用这样的话来激励我们。
我们在一盘散沙之中,需要一个真正的领导者,他站出来了。
曾经的我们很愤怒,然而我们个体的力量难以改变,我们无奈。而我们又因为这种挫败感更加愤怒!极度愤怒的人们发现他们依然摆脱不了这个难以终结的梦,他们更加无力的暴怒了!两种情绪交替着攻击我们的身心。忽然,我发现了一团火,一团可以照亮这片黑暗的火。悲伤和愤怒再一次涌现了出来。焦油从黑暗的角落里涌出,四处汇集在这团火焰周围,这团火焰越烧越旺,点燃昏暗的天际。它拿下圣米德尔不会是第一次出手,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我们燃烧自己,不仅仅是为了填饱肚子。
周围的人群越来越多。我不禁怀疑他有着什么样的神通,那股强大的力量,把无数寻找着希望的人聚集在一起。我们学会了读写,接下来我们学会了很多很多比烧杀劫掠更加文明的事情。我们也有了医院,有了干净的水源,有了自己轰鸣着的工厂和农场。我们还修建了公路,制造出了车。从最初的不到一百人,到数千人。他们带着家人们,拿着他们仅有的几件物资加入我们。我们就靠着这样之间的简单信任,逐渐组成了一支强大的反抗部队。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信念,不光要把国家内部的虫子清理干净,也要让欺压我们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但是塞勒斯摇摇头,说时机未到。我们确实没有和军队匹敌的力量。
我们加倍努力地劳作。最终我们成立了自己的党派——雷基党。橙黑相间的旗帜和菱形的徽标。广泛的民心,终于让我们可以在莫纳甘王国再一次立足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所谓的联结简直是脆弱。
有一天,我发现大地隐约传来了响声,震动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大家都以为地震了。
但是事情真的要是地震就好了。
翌都的事情,我只听塞勒斯提到过几句。那座天空之城,上面都是我惹不起的人物。相对于伏在地上的我们,他们是天人,是神的化身。
但是天人就来了。他们要对‘军事目标’进行打击。他们的说辞是,在于我们因为对外交地位的不满,竟然在红枫国的一个无人区发射了一枚超核弹来示威。这自然威胁到了国际安全,而且现在的政党还不是我们。因此,我们一夜之间,就被扣上了叛军和恐怖组织的帽子。
翌都已经不是一个太平洋警察那么简单了,它更像是世界警察。
人们在翌都发号施令和劝降的期限下开始逃离。我们也让塞勒斯安全地离开这片危险的区域。我和其他人一起坚守在北方的国境线附近最近的一个村庄。等着敌人前进。
在望远镜里,出现了一群人。那里是一个前哨阵地。一个穿着白色战斗服的人正在跟驻扎在对面的军队说话。那可能就是一个天人。
接下来这个天人跳进了一台和他一样白的一辆坦克里面,孤军深入。这辆坦克有好几门速射炮,还有导弹发射架。它缓缓地移动着。远处的一个兄弟架好了反坦克狙击枪,眼看着它进入了范围,他毫不犹豫地发起了第一枪。
那枚子弹飞行的速度非常快,当我们还想着这个敌人怎么会如此大胆地等着被杀死的时候,那枚穿甲弹却并没有发挥出它的实力。子弹确确实实击中了坦克中部的裙甲上面,但是竟然碎开了。
碎裂的反坦克狙击枪弹没有对这辆白色的坦克造成任何伤害。它就直接碎了,连一点凹痕也没有,甚至不留一丝黑色的划痕。我难以想象它是由什么材料做成的。现在坦克停下了。
坦克转动炮口,炮塔上的四门速射炮盯住了那个刚才开枪的家伙。他躲藏的大石块在这几门炮之下就是纸糊的,他立即和那些石头被打成齑粉。
剩下的人继续还击,但是任何武器都对它不奏效。于是我逃跑了。
我东躲西藏,但是,我太累了。
当你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多半已经弹尽粮绝。我只是想说,我们的领袖,他远比你们要伟大得多。
……
坦克驾驶员跳下坦克,走进了那个被轰破的石头屋子,在一个穿着破旧的士兵碎块附近发现了这张滑落在地上的纸。那张纸白白的,在阳光下眨着眼睛。他把它捡起来,仔细地看了一遍。对于这个边境线的一个边缘村庄,竟然也有会写字的人。他皱了皱眉,又咂么着嘴,脸上显现出戏谑的荒蛮。他把这张纸攒成一团,塞在了裤子里作为证据。
“翌都坦克手,你的情况如何。”坦克里面传来了一条消息。
“塞勒斯早提前跑了。这个村庄没有叛军所能构成的威胁。那我们对于叛军生产的物品怎么办?”
“悉数毁灭。请在焚烧小组赶到之前清剿周围的抵抗势力,允许开火。如果我们收获它们,那么和强盗有何区别。”
“收到。”
坦克驾驶员又跳回了坦克中。坦克发出电力特有的吱吱声,继续前进。不久,那些来自联合国的维和部队,将会身披重甲,带着火焰喷射器,把这个农业村庄的一切都化为焦土。
让世界燃尽……坦克继续前行的背后,金黄色的农田一望无际,悉数化入滔天的火墙之中。浓密的烟雾腾空而起,天也被染成了乌黑。
塞勒斯确实早就躲进了修筑好的巨大地堡里。不过这一切,都被他看在了眼里。他的背后,无数人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们在最开始建立这一政权的时候,就着手在总部修建了这一庞大的设施,它就像一个小号的马奇诺防线,里面足够几千人的生存需求。火光倒映在众人的脸上。
“看看吧,这些天上的人就是这样毁坏环境,残忍杀害平民的。只讲究理性的人来统治这个世界,简直是荒谬、灾难。”他眉头微皱,面向众多雷基党人。“我知道,这件事就是一个赤裸裸的谎言。翌都需要大白鹰国的力量来维持。而他们是故意的。”
人们早就对塞勒斯的话深信不疑。这简短的话语果然立刻就刺激到了人群。他们咆哮着,此起彼伏的喧哗在封闭的地堡中如此可怖。“那个孩子!不!”远处有一对家庭在抽泣。
“翌都好不讲人情。我知道他们隐瞒着什么。马上,我就让这件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塞勒斯握紧了拳头,快五十岁的人,浑身上下充满着粗暴。
“前往红枫国!那片衣冠禽兽所说的事故地点!我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他振臂高呼,“有谁和我一起去!”
几乎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让我去吧!”、“我能派上更多用场!”……声音此起彼伏。
“我们先去耶洛奈夫。在那里有我的朋友,他们会提供给我们一架大运输机。”最后塞勒斯仔细地挑选了十几个他最信任也最强壮的人。“工程师们!在我们前去调查的时候,一定要造出足够多的飞机来保卫我们的族人!在现在的战争中,我们需要足够多的空中优势!”
塞勒斯虽然努力地弄到了足够的资源,但是他们尽力也只能造出五代机,六代机只能靠一些极少的途径购买。要知道这已经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九十年代左右了。“技术不足的,就用数量来补足!”塞勒斯相信群众的力量。
每个人都知道,战争的巨轮滚滚向前,他们没时间了。21世纪不会是和平、没有冲突的,威胁非常现实,而谁没有做好战争准备,谁就将没有未来。在隧道中,静静停着的十几架飞机,并不能展开他们落后的双翼,遮蔽阴影之下的族群。
在几年来的原始积蓄当中,自身的科技的飞速发展,已经形成了一个小的国内国。相比于卡脖子的重工业,他们在轻工业上面反而由人口基数产生了强大的优势。塞勒斯为这十几个人和他自己编造了假的护照和身份,他们焕然一新,以大白鹰国的一个企业家和十几个商业合作伙伴的身份搭乘了飞机,顺利前往了红枫国。
红枫国他确实有着一些难兄难弟。塞勒斯跟他们确实也有一些来往。望着远处的沙漠无人区,塞勒斯挑选了一条又远又隐蔽的一条路线,飞机会绕过那好几道难以逾越的监狱级的无人区电网。等翌都环海的巡逻侦察机一飞过,他们抓紧着这一天的空隙,即刻出发。一句句诗歌在蜂鸣的机舱里传唱:
los enemigos de nuestros padres arrebataron el pan de la tierra salvaje,
父辈的敌人们从蛮荒之地夺取面包,
con los huesos del hombre rojo
用红人的骨头围篱。
se embarcaron en barcos piratas de las tierras bajas británicas,
他们从不列颠低地登上海盗船,
los ladrones nocturnos no van a ninguna parte
夜里的强盗无处归。
plantaron aqui la semilla de la bendicion,
他们在此地种下福光的种子,
las llamas avanzan~~~
火焰正向前。
la habitacion de cristal puro atrincherada en el cielo,
高踞在天上的白洁玻璃房间,
no importa teir el altar de sangre con lágrimas de cera
不关心染血祭坛旁蜡泪流淌。
la sangre de los sin hogar arde
无家可归的鲜血在燃烧。
el mundo se quema, ~~~el mundo se quema
世界燃尽吧,世界燃尽吧。
quemando semillas no enterradas,
烧着了没埋没的种子,
alli está la luz bendita
那里才有福光。
fragmentos brillantes de estrellas,
闪烁着的星星碎片,
la larga bandera está ondeando
长旗正在飘扬。
esperanzas rotas, pesadillas sin limites más allá de las paredes de hierro
破碎的希望,铁墙边外是无边的噩梦。
hasta que el rojo cubrio la noche, hasta que la luna murio
直到橙色铺满夜,直到月亮因此而亡。
nadie sabe su noche~~~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夜晚。
飞过荒凉月色下的灰蓝色沙漠,飞过荒芜的城市废墟,飞过龟裂的峡谷群落……目及一切,都是没有人烟的空无。夜晚是空寂荒芜的。塞勒斯估摸着离沙漠中心越来越近了,他在地图上面标记了探测到的较为中心的一个废墟城市,决定在那里过夜。这架mh-47f型号的支奴干中型运输直升机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背风的空旷处,成功降落。
毫无疑问沙漠在夜晚失温极快,每个人尽管有厚重的睡袋,但是仍然瑟瑟发抖。他们好几个人决定继续在这一片废墟之中探索,但是除了废铁和钢筋混凝土的残骸,还有一些未分解完的塑料制品的垃圾碎片以外,什么也没有。他们在漫无目的地搜寻了一片范围之后,又回到了飞机上。这些废墟,低矮的建筑只剩下几面立着的墙壁,天花板完全没有。稍微高一些的居民楼也已经塌光了,露出了结构架子。比起这些遗迹还能看出一些生活痕迹的是堆在一起的铁皮房,它们一般都出现在风化的红色岩壁上,像藤壶一样一大片,很难想象这些铁皮屋子在有人住之前会多么闷热,不过现在它们多半也缺失了屋顶和墙壁。里面的东西也少得可怜——有些屋子能看到一条凳子或者一个桌子,然而更多的屋子什么也没有。他们搜寻到最‘富有’的房间也只是有一个空荡荡的柜子,和几个废弃的草筐。
这一切都被探索者们胸前的摄像机给录了下来。那些在地堡里的人们,在大屏幕前看着这些空寂的房间,说不出话。他们能想象到之前的那场大火。在那场火后他们所拥有的房屋遗迹,可能还不如这些废墟。不久,这场直播就回到了飞机里。塞勒斯向屏幕前的人们挥了挥手。
“可怕啊,他们是有多么绝望,才离开自己的家园,让大自然洗刷成这样?”塞勒斯在机舱里盘腿坐着,像一个思想家一样,长长的睫毛眺望着远方。
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关闭了摄像头。“我会在明天继续直播的。”他尴尬的笑了一下,便钻进了睡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