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6章大事不妙
这天正是周末，林梧正带着弟妹温书。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门刚打开，郝强一脸焦急地闯进来，还不忘回身把门关上，“梧姐，大事不好了！”
屋里三人都站起身来。
林梧眸光一闪，“发生什么事了？”郝强前几天才刚发电报回来报喜，这会儿竟直接就从沪市回来，看来真有大事发生。
“今天我让人到老地方去拉线圈，等了很久都没见人来。侯昊那边要得急，我又让人到才接上头的青山五金厂去找货，结果也是扑了个空。最后到厂里去打听才知道。”郝强咽下苦涩，“青山五金厂昨天下午忽然发了通知，所有私人买卖行为全部停止，之前批的条子也都收回。”
林梧倒杯水递给他，“喝口水，别急，慢慢说。”
郝强一口气把水喝光，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怎么可能不着急？梧姐你听我说，这还没完。”他重重喘了几口气，“最后，我又到跑去之前一直拿货的钟山那里去，我记得跟你说过钟山，他大本营就在沪市不远。”
林梧点头，这是郝强在一开始做收音机维修生意就接洽上的零件货源商。
“你猜怎么着，”不等林梧答话，郝强继续说，“钟山当时正在关店门，一看到我就把我拉了进去。告诉我，店里不准备干了。所有东西都低价出售，包括线圈、灯泡，看中什么都直接拿，价格只要平时的三成。”
他声音低下去，“价格太低，有点扎手，我不敢贸然做主，就缓了半天，等再想冒险拿一次低价货的时候，就发现人去楼空了。”
郝强想到昨天下午在钟山店里的场景。别人可能没有发现，但是林梧之前通过他的只言片语就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也点过他，这钟山，不简单。他的店虽小，但是货品非常齐全，而且种类还经常在更换。只靠他一人肯定做不到，他上面一定还有上家。
当时他马不停蹄赶到钟山的店铺，店门已经关死了，只在里面还隐约传出点声音。他左右看了看，拿手轻轻在门上拍了三下，压低声音：“钟老板，是我，郝强，开开门。”
里面安静片刻，门悄悄打开一条缝。郝强闪身进去。非常时期，他也不啰嗦，“我的人在老地方没拉到货，怎么，什么情况？你上面出问题了？”
打了多次交道，钟山也早就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可是不同寻常，拿货量也越来越大，只是他没想到郝强居然连自己有上家都猜出来。这种时候，多个朋友就是多条路，何况是这么聪明的朋友。他沉吟半晌，也不藏着掖着，“被抓了。”
郝强镇定了下，继续说：“他上级被抓了，我也不敢乱打听，在周围晃了一圈，听说钟山不知道跑哪去了。钟山嘴严，在他那拿货也从来没有记录，应该不会牵扯到我们，但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梧姐，我们怎么办。”
林梧瞳孔一缩。这个世界的轨迹与上一世早已不同，经济也呈现出红火的势头，只是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她脸色一正，“暂避锋芒。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相信很快就会过去的，再忍个一年半载……”
林梧想着上一辈子的事情。应该早在上半年，上面就会出台一个打击经济犯罪的规定，不少销售量大的商贩就是在这时被作为典型抓捕起来的。但历史洪流不可阻挡，再过一年，这些人就会被平反释放，甚至有些被当做经济先锋进行宣传，也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
林哲和林小桐也是坐立难安。
林梧琢磨了会儿，对郝强缓缓地摇摇头，“把摊子先收起来，暂待春天。收音机铺子那边好说，你趁这个机会把技术再练一练，别局限在收音机这一个东西上，各方面相关的技术都学一学。至于接站牌，想办法通知所有代理，一切小心行事，一定会好起来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蛰伏。”
看来这半年，自己三人真是要潜心搞学习了。
林梧回过头又对郝强仔细交代：“跟他们说清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汉城火车站。
马峰卷着一个大包裹，蹲在出站口旁边，看着像是刚从火车上下来的旅客。他看着人群来来往往，急得直搓手。
昨天晚上，他接到通知：最近风声比较紧，接站牌的事得放一放才能做。如果家里有比较吃紧的，可以把之前的合同拿过来，代理费原封不动的退回，但是以后也不能再加入代理。如果信得过，就等等再说。
他不死心，今天一个人把接站牌卷到包袱里，来探探虚实。
看这会儿跟往常一样，没什么异常，他打开包袱，准备再开张一天，嘴里嘀嘀咕咕：“这一天就是一两百，舍不得，舍不得。”
拿了接站牌在手里，迟疑着还没开始吆喝，听到旁边一阵推搡拉扯。
“干什么的，卖什么东西。你这是投机倒把，老实交出来！”
“没有没有，我这是做的自家人用的，不是卖的。”
“骗鬼呢，这么多围巾，你自家人戴得完？带走。”
马峰脸色煞白，抖着手把包袱重新裹上。
这事很快传来了。
林梧看着郝强，表情严肃，“所有的代理都通知到了？”
“都通知到了，本地的外地的，都想办法带话过去了。按你的说法，刚加入一个月的，可以无条件退出；已经有一个月以上的，可以退出，但以后不能再加入进来。今天上午有五个过来找我，说要退出，我已经把钱给他们了。”
林梧点头，“这也是好事，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人，我们不要。注意把这些人的联系方式都记下来，我们的渠道好容易才搭建起来，可不能就这么丢了。”起身从准备好的盒子里拿出两叠钱，推到郝强身边，“当时说好的，我收两成的红利。现在要退出，自然也是一样，这钱你先拿着，多退少补。”
见郝强还要推迟，林梧摆摆手，“我们既然是合伙，就要按章程来。”
“这都是小事，你们要相信国家，风头迟早会过去的。”她转头看向候昊，“你那边怎么样，后面招的制作工都在外面，又分散，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学生那里没有问题吧？”
对这点，侯昊很有自信，“没问题，我选人的时候都是想好了的。而且，还有两个大有来头的门神，不能出乱子！仓库里的接站牌早就空了，要不然也不会急着找强哥拿货。只是，还有个问题。”侯昊瘦猴一样的脸挤出一团皱，“教室里还堆了压箱底的三百来个接站牌，要怎么处理？”
林梧低着头，慢慢走了两圈，“你这样……”
侯昊迟疑：“这……”
“人多口杂，这事知道的人不少。虽说后面我们的主要目标都放在外地，学校这边招的学生也没有再扩大，但也要过个明路，安安大家的心，也免得有的人看着眼红。”
当天下午，侯昊推开辅导员办公室的门。
辅导员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老师，姓郭，戴着眼镜，跟侯昊是老乡，十分喜欢这个上进又恋家的小伙子。看到侯昊进来，笑眯眯地打招呼：“小侯，有事吗？”
侯昊抓抓头，“郭老师，我是来跟您汇报情况的。”
辅导员一指眼前的凳子，“坐。”
“哎”，他挨了半个屁股，酝酿了下，说，“郭老师，您也知道我家里不宽裕，之前才找个几个同学一起做点接站牌补贴下家用。”
郭老师是个地地道道的学术派，虽然还只是辅导员，但一心醉心学术，并不太关心外面的事。这事之前侯昊就找自己特意说过一次，怎么又要汇报，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是出什么问题了吗？有什么需要老师帮忙的，你只管说。”
“不是。我想着马上要期末了，勤工俭学虽然好，但是也不能耽误学习，就想把这活儿给停了。”
郭老师很赞同，“你说得很对，我们农村的孩子，考个大学不容易，在这里学习到知识，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你要是不趁手，老师可以先借给你。”
说到这里，郭老师有些惭愧。学校贫困补助的名额有限，侯昊家虽穷，但这年头谁家不难过，更困难的一抓一把，她没办法违心把补助名额给他。
“郭老师，您误会了。家用已经攒够了，我昨天算了下账，还有一点盈余，心里十分有愧，就想把剩下的钱换点灯泡。自习楼的灯泡坏了好些，学生们晚上自习都不好找地方，这些灯泡正好派上用场。”
郭老师激动地站起身来，“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这是林梧想的对策之一。其实侯昊的话有所夸大，省工学院作为省重点院校，这点灯泡钱还是不缺的，只是这年头，灯泡质量不好，坏一两个是常有的事，而工学院校区太大，折算下来数量就多了，来不及更换也算正常。
郭老师并不是馋这几个灯泡，而是觉得自己的小老乡在解决了家庭困难的时候，还不忘学校，有这样的学生，何愁家乡不兴旺，何愁华国不兴旺！
待侯昊把几大箱子灯泡从外面拖进来，郭老师傻了眼：这孩子，也太实心眼了吧，虽然灯泡不贵，但也不能把自己的家用都折进来。
她拉着侯昊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证：“小侯啊，这事你放心，老师一定给你争取一个荣誉。”
侯昊张大嘴，连忙摆手，一溜烟跑了，自己还要处理剩下的木板呢。那个倒是好说，往建筑学院一堆，那边的学生建模需要，自己这木板又结实又轻薄，一准儿不到半天就被抢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