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5章一波三折
胡世伟熬过了自己复习的痛苦日子，终于把他的小宋老师盼来了。
“宋老师，今天我们学哪一章？”
宋琰诧异地看他一眼，笑开了，“今天学习积极性这么高？好兆头，继续保持。”转身跟张琴打招呼，“张姨早。”
张琴的态度明显又热情了几分，“小宋，早餐我买得多，就放在餐桌上，你们学习饿了就垫一点。”
宋琰弯下嘴角，略微颔首，“谢谢张姨，您放心吧。”他这个放心自然不是说会好好吃饭，而是指会尽力辅导胡世伟学习。
张琴很满意，她眼角勾起，冲淡了眉心的川字纹。
胡世伟早已等不及，书本都已经翻开了，坐在桌前喊宋琰，“宋老师，我已经准备好啦！”
“好，今天我们学习下一节……”
胡世伟觉得这天跟上次一样，状态奇佳，如有神助，题目里有一多半他都能自己做出来，瞬间自信心爆棚，以至于他这兴奋的状态一直延续到张琴下班。
“妈，你看，我又做对了好多题目。”
张琴随手把菜放在地上，赶紧接过本子看：仍然是一个知识点对应几道习题，难度缓慢爬坡提升。不同的是，这次知识点划分更加细，相应习题的针对性也更强了。
胡世伟递过来一小叠纸，说：“宋老师还留了作业，说要我根据这个上面的方法，自己复习下面两个小结。”
却正是林梧编的教学纲要的其中一小部分。
张琴接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笔好字，笔迹俊逸洒脱，锋芒内敛。字是好字，然而，却不是宋琰的，张琴目光微缩：这难道就是宋琰朋友的字，这么说，这一整套的学习方法加上习题编撰，均是出自此人之手。
她一目十行，草草看过一遍后，又转回头来仔细看第二遍，甚至又看了第三遍，第四遍，越看越是心惊，甚至产生了立马找到这人，请他出一整套配套书籍的冲动。
张琴已经待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好几年了，她一直想往上动一动，只可惜没有找到机会。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她怎能不心动？
以她专业的眼光看，只要能够按照这个水准，把其他章节的内容都编纂出来，这套书，一定能够成为初中教辅史上的一部巅峰之作。加上新的政策出台，随着报考中专的增多，这套书也必将成为出版业的一匹黑马，一骑绝尘。
张琴甚至已经能够想象，这套书一经出版，将会在市场上掀起一股浪潮，席卷所有中考改革的城市。
她心脏怦怦狂跳，瞳孔急速收缩，然而就在她想拔腿出门找宋琰的时候，她又慢慢冷静了下来。不行，绝不可以这样，事业，远没有她儿子胡世伟重要！
张琴一个人坐在桌前发呆，她的事业可以有很多种前进的方式，即便停步于此，也已经是很多人一辈子所不能及。但是她儿子胡世伟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这次的中考，容不得一点闪失，她绝不能给儿子制造一大批强有力的竞争者。
是的，张琴在事业上是个女强人，然而，她首先还是个妈妈。
如果林梧在这里，她一定会告诉张琴，参考书籍之所以叫参考书籍，便是因为它的作用也仅仅是参考而已，它既不能造神，也不能让人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作用充其量，也就是让那些想要努力学习的人，走得更稳一点。
其实张琴又何尝不知道，一本书籍的作用微乎其微，对于下定决心要努力的孩子，即便没有这套书籍，他们也一样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进步。但她不能赌，不敢赌，万一呢，万一就有那么几个人因为用了这套书进步太大，挤掉了他儿子的中专名额呢。
此时的宋琰还不知道，张琴竟然会因为教案编纂得太过出色，而熄了出版的心思。他正在叮嘱林梧，早点编出其他科目的配套书籍。
“其他的书籍我也都在编，只是”林梧对事情的进展有些疑虑，“编辑的专业眼光我当然不会怀疑，但是事情真能这么简单？”
她自然不是怀疑书籍的市场。
要知道，从古至今，好的备考资料一直都是考生心中的痛，用一句洛阳纸贵来形容也绝不为过。即使在华国出版业越来越发达的几十年后，备考资料也能占据整个纸质出版十分之三四的版图，由此可见一斑。
而现在，是一九八二年，高考恢复也才刚刚五年整，整个国家亟待出版和校订的各类专业书籍、伟人语录多不胜数，对于参考资料这块的出版，虽说谈不上开天窗，但也确实只能算得寥寥无几。若此时出现一整套系统又完备的资料，以现在学生的热情来看，那会出现什么情形，还真是不好说……
只是很多事情，不仅仅是涉及商业这么简单。尤其是刚刚经历过前几年的风波，大多数人的行为都还偏向保守。
宋琰不答，他指着路边的一家小食店，笑问：“编书费脑子，我请你吃夜宵加餐？”
林梧欣然应允。
宋琰当先走进去，“黄姐，两杯蛋酒，两碗热干面。”
“好勒！两杯蛋酒，两碗热干面……”
胖乎乎的黄姐甩着毛巾，扯长了嗓子，动作麻利地陆续摆上一份份小吃。
日暮低垂，汉城依旧燥热难当。
老板娘黄姐拿个竹编大网勺潇洒的上下冒着面，热气腾腾的蒸汽铺在堆满汗滴的额头上，分不清哪里是汗，哪里又是蒸汽凝成的水滴。
这就是华国人，只要有一个糊口的行当，就会尽自己的全力走好每一步。
林梧仔细观察黄姐的脸庞上的每一个器官、每一块肌肉，猜测她跟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琰挑起面条翻拌，热气扑腾上来，传出的声音都好似夹了潮意：
“听我的学生说，他母亲已经多年没有升迁了。照理说，按照她的级别，她的家庭，日子应该是过得很舒心，但是她眉间沟壑很深，再从她经常加班的情况看，我猜测，她应该是想在事业上更进一步的。”两人毕竟在外面说话，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宋琰注意到把所有的名字都隐去了。
林梧慢条斯理捧着蛋酒喝，醪糟的酒香混合着蛋花的爽滑，充斥了林梧的整个味蕾，她满足地眯起了眼。
宋琰注意到她的表情，眼里漾起了笑意，“是不是还不错，她家的蛋酒没有一点蛋腥味，醪糟也发酵得恰到好处，味道浑厚又不辣口。”
林梧抬起眼，“想不到你还是个老饕。”
宋琰笑，“生活总是该有点小惊喜的，不然千篇一律，哪里熬得住。”
林梧意会过来，问他：“你是在说她？你就这么肯定她会抓住这次的机会。”
“只要她还有那个心。”
夕阳低垂，余晖透过门帘斜斜映照进来，屋子里都蒙上一层昏黄的光晕。宋琰透过一束光束看着对面的女孩，他忽然就产生了一丝不真实的感觉，他迫切地需要说点这个以外的话题。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是有个弟弟在读初中吧，他是不是也要中考了，怎么样，如果需要考中专的话，我也可以辅导的。”
宋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口这样的话，语气里带着玩世不恭，一点也没有应有的诚恳，他很想再来一次，又紧张林梧会怎么回复他。
好在林梧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她的关注点只在最后几个字，“辅导？”林梧笑问，“你是在质疑我辅导的能力吗？”
宋琰一下子松了口气，脑子也开始正常运转，笑说，“岂敢，早就已经领教过了，是我用词不当。”
提到林哲，林梧也确实有点头疼，这小子完全没有学习的心思，是不是男女之间思维差异太大了，要不，哪天让宋琰跟他谈谈？
“不考中专，我想让他考高中。他一直想参军，如果能考入军校当然是最好，只是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这个年岁的男孩子大多心思还不定，他能有个目标已经很好了，只要路没有走偏，慢慢走，总能走到的。”
……
第二天上午六点，张琴结束了在床上烙煎饼的煎熬，宋琰说得没错，她怎么能没那个心呢。她一整晚辗转反侧，心里火焦火燎地难受，做了决定是一回事，能不能淡然处之又是另外一回事。
眼睁睁看着机会从指缝间溜走，她哪能不心焦。
赶到门卫室跟大儿子挂电话，张琴语气里还带着焦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事要跟你商量，真是的，关键时候，你爸一点也指望不上，什么时候电话都找不到人。”
胡世杰不理会母亲的抱怨，“什么事这么着急？”
“你回来再说，电话里不方便讲……”
胡世杰挂了电话，还微觉诧异，母亲一直都沉稳有度，少见她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想了想，他跟办事员说：“这边的事情都结束了，我们也早点返程吧，你去订一下明天的火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