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章礼尚往来
张琴并不敢怠慢宋琰，他知道眼前这个青年是黄教授最得意的弟子。
而他也确实有傲人的资本，聪明的大脑，出众的气质，再加上一个在学界颇有威望的老师，宋琰这个人，绝对前途不可限量。以后华国的科学界，必有他一席之地，甚至成长为院士级别的人物也未可知。
张琴是个职场女强人，在这方面的敏感度极其高，待人接物也是滴水不漏。
是以她对宋琰的态度，一直都是客气而谨慎的。
知道宋琰不愿意留饭，张琴也不勉强他，转身拿过茶几上刚打包好的水果。
“阿姨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这个荔枝是下午收到的，还新鲜着，海南那边的同事拖人送过来的，本地不是很好买，你拿回去给你外婆尝尝鲜。”
说着把荔枝往宋琰怀里一塞，佯装生气，“这点东西，不许跟阿姨生分了。”
宋琰略一犹豫，笑着微微颔首，“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张姨。”又对着屋里的胡世伟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
荔枝啊，他想，外婆也有好些年没有吃上这个水果了吧，不知道她老人家还记不记得那个味道。
老太太自然是满心欢喜的。
外孙孝顺，她吃什么都开心，只是……
老太太缩回准备拿荔枝的手，一把把东西又推回到宋琰手里，“这些个东西甜腻腻的，我老太太可是吃不消。”一脸嫌弃的样子。
她语气一转，“要不，你拿去给你那个小东家尝尝。”
什么？宋琰抬眉，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嗨，”老太太推他，“人家三天两头的给你送肉食，又是排骨又是鱼虾。咱们也不是那不懂得分寸的，有了好东西回赠一点，不也是很正常的，礼尚往来嘛，快去快去。”
说完把宋琰推出小院儿，砰的一声关上木门。
这，老太太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宋琰纳闷，还说不爱吃甜食，是谁总偷偷从罐子里拿冰糖吃的？
只是，饶是他再聪明，也绝想不到下午发生了什么事。
老太太，这是在给他制造跟未来媳妇相处的机会呐！
当然，林梧也想不到，这老太太的想象力是如此丰富。以至于她拿到宋琰送来的荔枝时，受到的惊诧绝不比宋琰少。
“你在哪得的荔枝？”
林梧打来到这儿，还没吃到过热带水果，冰鲜运输在这个年代，可不是这么容易解决的问题。
宋琰有点局促，这种感觉在他身上很少见。
“老师介绍了一个活儿，兼职的时候别人给的。”
“所以你拿来转送给我？”林梧眼神发亮，她有点小雀跃，被这么优秀的人特殊对待，是不是说明自己也很棒！
宋琰微微偏过头，用外婆的借口说：“礼尚往来！”
女孩的眼睛太亮，语气太愉悦，他怕自己多想，连看都不敢多看，只能想办法转移话题。
他暗暗握了下手，“最近没看到你参与接站牌的事了，侯昊那边也说，已经在跟其他人接洽，你这是准备放手了？”
实际上，他早就从郝强那里知道了林梧的动向，只是他也拿不准，眼前这个女孩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宋琰是一个自律而意志坚定的人，在他做决定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这件事情必须有始有终。但这个女孩，似乎和他完全不一样——
那么艰难的开始，在事情进入正轨时，又轻而易举地放弃。似乎“放弃”这两个字，对她来讲并不困难，为什么。
林梧可以在郝强面前侃侃而谈，但面对这样一双明晰洞察的眼，她忽然想一吐为快。她说：
“其实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和弟妹都太弱小了，家里唯一的男孩还在读初中。你知道，风平浪静的海面，下面也藏着火山。”林梧语气有点落寞。
“我自己还好说，遇到事了即使不能逃脱，也能尽量调节自己的心理。但是小桐，就是我二妹，她怎么办。那天……那天她路上遇到了熟人，还以为是跟踪，吓得不轻。虽然是乌龙一场，但万一是真的呢，我不得不想。万一……我一定会恨死自己的。”
林梧没有继续说下去，宋琰却听懂了。金钱很重要，但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比如亲人。而她，选择了后一种。
两人沿着小巷往前走，风吹起林梧额前的发丝，脸上的绒毛在路灯的映照下，现出一层光晕。
宋琰忽然就觉得，这个女孩，也没有他想象的坚强。
“不会的。”他停住脚。
“嗯？”林梧歪头。
“不会有那个万一。”
林梧笑了，一双眼弯成了月牙，“当然。”
其实她也知道，事情发展成最坏的那种可能性，极小，法治社会，哪有那么多趁火打劫，恃强凌弱。但是她怕，千万家灯火，好容易拥有了自己的一盏，她不能再失去了。
这几天，林梧也在不停地反思，她习惯了独自一个人往前冲，忘了现在身后还有需要保护的人。这一次，她要制定更稳妥的策略，所以培训班一定要找个人挡在前，而她，只做幕后的工作。
散步后，心情莫名的愉悦。
回到家，林梧把荔枝放到桌上，忽然想起来：糟了，忘了问培训班的事了。
……
宋琰觉得心绪有点难以平静，那点念想呼之欲出，但他却不敢去触碰。
一场夜跑后，宋琰体力耗尽，自觉又回到了平日无波无澜的样子。
打开院门，正好撞见老太太往外张望。
宋琰摇头叹气：“外婆，不是说了，到时间了您就休息，不用等我。我的时间哪有准儿？”他说的是平时做实验，经常需要熬夜录数据。
老太太却理解成了其他的意思，狠狠敲了他胳膊一下，教训他说：“那可不行，女孩子的名声重要，我可告诉你，没结婚前什么事也不许做。”
宋琰懵了一下，老太太这是想到哪去了，难怪下午一定让自己去送荔枝，原来是误会了自己跟林梧的关系。
“外婆，”宋琰苦笑，“这话您别乱说。我们就是普通的雇佣关系，没别的。”
老太太一脸怀疑，“真的？”
“真的。”
宋琰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也许体力的耗尽带动了大脑的疲惫，之前那点心绪再次涌上来的时候，他竟然抵抗不了。
老太太看外孙一脸笃定的样子，也信了一半，只是还不甘心，跟在后面唠唠叨叨，宋琰却并不觉得烦。
事实上，他需要这样的唠叨，让自己不要有多余的时间乱想。
结束了一个话题，老太太仍旧不停，转了个弯劝他：“你这个年纪已经可以找对象了，村里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早就当爹了。有了中意的女孩子就要抓紧……”
宋琰一下子就又想到那个女孩。
他本不该这样轻易地想她，他告诉自己，爱情是神圣的，任何一段关系的开始，一定是确定了要共度一生。
两人一个选择了自由市场，一个注定要投身科研事业，一个在外奋力拼杀，一个终身与实验室为伍。两人经历不同，性格不同，甚至连交际圈都完全不搭界。这样的两个人，又怎么可能在一起？
但是听到老太太这样问，心里又忍不住地想，如果她也愿意呢？
宋琰沉默着拿盆打水，哗哗的流水声中，他清晰地听到自己说：“会有的。”
声音是少见的矛盾，他却并不排斥。
……
第二天一早，林梧收到来自沪市的电报，是郝强拍过来的。
“梧姐，真像你说的，沪市这边经济已经很活跃了。我在街上转了一圈，看到好几个做废旧电器回收的店子，只是没有咱们的模式好，也不负责维修。咱们得赶紧抢占市场，我已经看好了几个位置……”
林梧无奈，现在最先进的通讯方式是电话，但是整个厂区只有厂长办公室有，还需要接线员转接好几道手，林梧是用不了的。
再然后就是这电报了，按字收费，价格不菲。一般人拍电报也有十来个字，郝强倒是够大气，这么百十个字也是少见，想到电报员怪异的眼神，林梧就觉得好笑。
她斟酌着发了几句话过去，就往店子走。
拿着两成的干股，也不能白等收益，总要做点事吧。上次郝强说请了个人临时帮忙，只先收着旧收音机，维修和换新等他回来再说，自己好歹也去店里晃一圈。
宋琰这天罕见地睡了个晚觉，他在床上呆了一会，打算去郝强店里看看，如果有新收上来的旧收音机，他也能帮着修一下。
两个人一个从北往南走，一个从东往西走，将将好在店门口打上了照面。
林梧瞪了下眼睛。
宋琰倒是先解释上了：“这家店的店主是我兄弟，我过来帮忙修下收音机。”
林梧看着走在前面的青年的背影，忽然就想起来：两人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里，她往屋里走，而宋琰往外走。
她反应过来，“以旧换新的主意是你出的对不对，你不要接站牌的报酬是因为你跟郝强合伙，根本不缺花用，对不对？”
林梧一连串几个问题出口，她也察觉到不妥当。但她忍不住，林梧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青年远不是她以为的样子，本该是落魄穷书生，结果忽然变成了隐形镶了金边的学神，这差距太大了。
然后她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培训班的事，找宋琰，八成也要泡汤了。
宋琰也索性转过身，说：“差不多。”
“其实，”他犹豫了下，“郝强跟我说过你们合伙的事情。”
林梧感觉又中了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