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章乌龙
男人看着一派正气，说出的话却叫人哭笑不得。
“刚刚对不住，吓到林小桐了，替我向她道声歉。”他颠了下手里拿的饭盒，“我是刚子的大哥，刚回来。今天刚子说不想吃食堂，我就到外面买点，路上遇到林小桐，就想问问她，哪里的饭食做的好吃。”前清后要交代的十分清楚简洁，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多余的。
正是林小桐和林哲前段时间时间念叨的刚子的神秘大哥，周彬。
林小桐快把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红彤彤的耳朵：真是没法见人了，太丢脸了。
“没事，小姑娘胆子小也是正常的。刚子跟我们家阿哲是好兄弟，你没事了带刚子过来玩。哦，你这是回家探亲吧，有多久的假期，我也好准备下，请你和刚子过来吃个便饭。”
“不麻烦了。我退伍回来的，不走了，以后相处的机会很多。”
“退伍了？”小姑娘脸蛋埋的深，耳朵却竖得老高：是周彬大哥，他刚认出自己了，会不会笑话自己？退伍了，那以后自己是不是能常常见到他？
林小桐有个埋在心底的秘密，自从两年前见过周彬一面，她就忘不掉这个人。
少女情怀总是诗，因为周彬一直在部队，她这点念头就慢慢淡去了。现在这人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她那点飘忽的心思就一下子涌了上来，挡都挡不住。
等林梧把林小鸵鸟从床上挖出来，她脸上还是红一块白一块。林梧只以为是小姑娘害羞，也不搭理她。
她在考虑一个更重要的事情，到底，要不要把摊子转出去。
……
“你要把全国总代转给我？”郝强差点闪了舌头，这姑奶奶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林梧考虑过了，他们姐弟三人一没靠山，二没后台，想守住这点家业，难！
这才将将过了一个月，钱没少赚，但也把没见识过大场面的家人吓得够呛。后面如果再出点风吹草动，非把人吓傻了不可。
这次的事固然是乌龙，但也给林梧提了个醒，财帛动人心。自从大批知青返城，城里的待业青年迅速增多，治安也成了问题，她可没忘记明年的严打。
钱固然重要，但处在这么个日新月异的大时代，也确实不急在一时。更何况再有一个月就开学了，心思还是要拉回到学业上来，打铁还要自身硬啊。
但她又不想把整个摊子都交出去，小鸡好容易养大了，才生了两只蛋就要转手，这不是林梧的作风。
“这可是只下金蛋的母亲，坐家里等着数钱的，怎么，不想要？”林梧的表情很是波澜不惊。
要说郝强不心动，那是假的。虽说他更想做收音机的生意，但谁也不会嫌钱多不是，这几天他是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这帮子人为了往他怀里塞钱，那叫一个前赴后继。
但他再爱钱，也不愿动别人碗里的饭。就像他琰哥说的：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做人的原则问题。
只是送到嘴边的肉不吃，又实在是抓心挠肺。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整整一个晚上，辗转反侧，第二天起床，他就发现自己长了一嘴的燎泡。
郝强点了根蜡烛，把针凑到火苗上消毒，就对着镜子龇牙咧嘴的挑水泡。
每挑破一个，脑子就浮现林梧的一句话：
“这全国的总代是有条件的，我要保留所有收益的两成。至于怎么扩大，怎么分销，怎么制作接站牌，是你的事。”
“全国六百多个市，近两千个县，你可想清楚了。”
“但是我也把话说明白，签了这份总代的合同，明面上接站牌的负责人就是你，我只负责大方向的把握，比如什么时候需要推出新的产品，什么时候对代理的利润划分进行转变……”
聪明人的弯弯道道实在太多了，郝强想得头疼，索性一事不烦二主，又找到宋琰。
宋琰看着远处，太阳从一座座小院儿后升起，答非所问：“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你怎么阻挡得了。时代，果然不同了。”
晨光微熹，林梧也站在窗边看朝霞，只是她是纯粹的欣赏，远没有郝强和宋琰的复杂心思。
要问林梧怎么就敢把代理直接转手给了别人，她难道不担心郝强翻脸不认人？
当然怕，但是怕有什么用，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彻底放弃，要么尽量保有自己的一份利益。她当然会选择后者，只是倘若她识人不清，被当成了弃子，她也只好认栽，最多不让对方好过而已。
其实昨天郝强不是一口答应下来，而是说要想一想。林梧就知道，她堵赢了，这是一个有底线的合作伙伴。
两天后，两人在信纸上盖上自己的指纹，全国总代合同正式生效。
1982年9月29日，郝强想，他会永远记住这一天。
想记住这一天的不止有郝强，还有远在安市的刘勇。
“不容易啊。”刘勇擦一把头上的汗，看向身边的女人，笑出了一脸的褶子，“媳妇儿，咱们能还上欠的款了。剩下的，都是咱自己口袋里的了。”
女人正要答话，大门又被敲的震天响。刘勇头疼，这上个报纸也太闹心了，名人也不是好当的啊，那位小老板也是太狠了。
……
小老板林梧可管不了那么多，摊子转给了郝强，她也不是无事一身轻。
这不，答应了他给出个收音机分店的扩张方案，正在画树状图。
“我果然是全能型人才！”
“姐，我们的收音机攒齐啦，你看。”林哲跑的一脑门汗，脸上兴奋的表情掩都掩不住。
林梧瞄一眼，问：“哪来的？你还有这闲工夫？”
林哲噎住了，自从那天他姐看出他文化底子太差，就开始给他加课业：上午是两个小时的数学基础运算，下午抄写名家名篇，晚上还要把所有的错题和错字重抄十遍，每天他都写得两眼泪汪汪。
不想写？可以啊，哪天没写完，第二天的饭全部扣掉，饿了？喝水管饱。想到那酸爽的滋味，林哲都要激灵灵打个寒战。
最重要的是，他姐给他出的题目全都是小学的难度，他一百道题目。里面都要错十几道，简直太可怕了，他的自信心完全要被打击没了。虽然在他姐面前，他本来信心也所剩无几了。
要是让他姐知道他偷偷溜出去玩，那他姐会不会再多加点习题。瞬间反应过来的林哲赶紧解释。
“不是，姐，是厂区里有人提着收音机打算扔掉，我五毛钱买过来的。天地良心，我连厂区的门都没出。”
林梧可不知道，他这一会儿的功夫脑子转了这么多道弯。心里掂量着，总是要去郝强店里一趟，行吧。
拿着刚画好的流程图，“走。”
上一世，林梧过手的可行性报告不知道有多少，现在的经济环境又单纯许多，一个简单的收音机回收的项目，对林梧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
从城市选取，店面装潢，人员培训到资源配置，洋洋洒洒足足写了十五页，完全是面面俱到。如果不是嫌字太多写着手疼，林梧还能再写二十页。
郝强捧着这一小叠信纸，如获至宝。至于闹着要换收音机的林哲？早随便给他一个收音机，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了。
“梧姐，所以你的意思是，外地店面只负责回收旧收音机，汉城的店面扩大范围，承接所有的维修？”
没错，梧姐。自从两人签署完总代合同，郝强就自动把林梧的称呼升级成了姐，也不顾林梧比他还小了几岁，颇有点以她马首是瞻的意思。
林梧笑，“核心技术自然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且太过分散会不方便管理。当然了，如果后期发展的足够，你大可以多设几个维修集中点。汉城学校多，学生也多，这些都是维修资源，节省了多少培训费用。”
郝强竖起大拇指，“梧姐就是高。”
林梧不理会他的马屁，接着说：“另外有一点算是建议，可不可以操作，得你自己看着办。”
林梧想了想怕郝强不容易接受，先是问了他一个不着边的问题，“如果你去一个店子里买衣服，你是希望店员说你穿着好看还是不好看？”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郝强都不用想，“自然是好看，谁都喜欢听夸。”
“这个时候，如果有个店员过来，说：你这件穿着有点不合身，我觉得那一件更好。你会怎么想？”
郝强有点傻，这店员是不是太实诚了点，“那我肯定觉得这个店员说的是实话。”话说出口他就明白了，“那我更愿意买这个店员说的衣服。所以，这跟梧姐你要提的建议有什么关系？”
果然是聪明人，郝强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所以，我建议你，在每个店里摆上几台全新的收音机，不是回收后翻新的，而是到国营商店花工业券买回来的。”
郝强懂了，“用来做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