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皇恩局中局
“好,不愧是朕的臣子,干脆,利落。”席元煜赞赏道。
南宫沐应承完便坐下来。
“刚刚爱卿说的不错,你也该沾沾喜气了,成婚的年岁已至,也该想想了。可不能一直都如此恣意了。男儿成家乃是大事,需得好好斟酌了。”席元煜看着他笑道。
南宫沐也望向他,他的眉眼垂下来,眼眸中丝毫没有笑意,倒是有些反抗。他开口讲:“臣暂时并无此意,皇上也知臣平日里懒散惯了,一个人生活地如意,实在没有那份心意。况且…”他并未转头,眼神却瞥向了付熙玥的方向。“我…”
席元煜沉下眼打断他的话道:“子沐,婚姻怎可儿戏,感情也是需得慢慢培养的,生活也是缓缓适应的,不如今日当着群臣的面,朕…也为你赐一桩婚事吧。”
轰——
此话仿佛雷霆贯耳般砸入所有人的耳中。
可他随后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聚在一人身上。他道:“徐大人的女儿才学容貌都是极佳,朕与太后都有目共睹,不如便成了你们这桩婚事,况且五年前也是她救下你,徐大人徐姑娘也待你有恩,如此一来,也算相熟相知。你们成婚,朕也安心。”
全场的人惊住了,宁阳侯成婚,估计这些人连想都未曾想过。更没想过,竟还是这么一位刚刚调来京城不久的文官之女。虽说官位不低,且徐大人为人正直诚实,与朝中大臣也处的来,可在此事上两家毕竟身份有些悬殊。以南宫沐的身份,公主都足矣匹配,又怎会是普通的官宦女子。
众人的脸色也是便变了又变,都在心中猜测着。只有徐宁辞,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面若桃花,娇羞若红莲。男席上有些公子瞧见她的模样心里念叨着南宫沐是好福气,江南女子最是才诗风情,连那一举一动都像是画中一般具有书卷气。
可落在她人眼中却不是那么回事了。京中其他姑娘们都有意无意地看向她,可眼神却没有一丝善意。上下审视着她,原本以为她刚刚来,虽是吴州那小地方来的,可也算是有礼有面,可如今连往日与她来往的些官家小姐都生生觉得她有些狐媚子工夫。否则,她与宁阳侯又怎可能。
南宫沐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泰然,可他的眼眸早已漫上了一层寒雾,他下意识地去看付熙玥,此刻甚事都入不了他的眼,他都未曾在乎,他只看向了她。
付熙玥一瞬间还未曾反应过来,奉旨成婚,没想到这次发生的不是她身上,而是那个她怎么想都未曾料想到的人身上。果真日子久了,不论是谁终有这么一天,也只是先来后到的区别而已。
她察觉到了南宫沐的目光,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再次抬眼看向他时,眼底透过隐隐的一层失神,可嘴角只是微微一笑,随后便轻声启唇,没有发出声音,可是他却看得真切,她嘴中说出的那几个字。
“恭喜你。”
她坐在那里,什么都未曾做,可却总是让人觉得落寞,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她的眼中一时间暗了下来。可他再想探究时,她又像往日般静静地端坐着。
他的心猛地一抽,他蹙起眉站起来道:“皇上不可。”
“臣与徐大人确实是渊源颇深,可抛开其他不说,徐姑娘与我并无其他感情,如此强求的婚事,对我们皆无好处。”
“有何不好?郎才女貌,朕看着般配地很。”席元煜驳道。
徐以顺走出来跪到地上道:“皇上,请皇上收回成命,老臣也觉得不妥,宁阳侯文武兼得,年纪轻轻名号便已响彻大江南北,如今更是才华出众,他要娶的也需得是这京城巾帼无双的女子,这样才可配得上侯爷。臣的女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并无法配得上侯爷,还望陛下成全臣,收回这门亲事。”
徐宁辞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鼻头酸酸的,她怎么不够优秀,怎么不够配得上南宫沐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没法想这是从她父亲口中说出的话。明明他知她的心意的,为何不能成全。
“如何不配,救命之恩,万金难抵,她的这份情谊难道不够么?徐爱卿不必如此谦虚,你生了个好女儿。”席元煜说道。
“皇上,臣欠下的,臣自会有百种千种方式去偿还,并不需用此等方法。将婚事当做筹码,臣不认。”
“好啊你…不认?你难道要抗旨吗?”席元煜怒了,他的脸上布满了黑线,那身婚服都显得格外不合时宜。他盯着南宫沐,满身都是帝王之气的压迫。
可偏偏他丝毫不曾怯懦,同样也是站立着,一缕缕寒气绕在身侧,墨色的衣衫更显得沉沦。
一时间,群臣为难。
靖荣候立马拉着他的衣衫,将他按下来道:“此事莫不可着急,皇上今日大婚,你怎可如此忤逆,待过开两日,你再去寻他。”
大臣们也都劝道:“皇上,您今日大喜,何必动怒,宁阳侯往日滴酒不沾,今日吃了些酒难免会误言。此事也不急,不如改日再说。”
席元煜今日也像是点了火焰般,丝毫未见收口,龙椅之上,一双明目,黑曜石般地幽深,闪耀般具是怒气。衣袖上还绣着腾飞的龙纹,带着天家的威严与冷酷。相处久了竟也忘记了,他可是天子。他压低声道:“你让他说。我看他还能有何话可说。”
大臣们都被这没来由的气氛搞得有些慌乱,可一旁的太后只是端坐着,并未有何表示,甚至于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转着手中的佛珠。
南宫沐又站起来直直地作揖道:“皇上,臣知您仁义,徐家的这份恩情,臣不会忘,若有一天需要,我定会将这条命,还给他们。”他直挺的鼻子,微薄的嘴唇,那双深邃的眸子仿若雕刻般,冷峻异常。站在那的整个人都是与生俱来的傲气,却让人难以亲近。
“可这门亲事,臣…绝不答应。”
这话从他的牙尖中钻出来,有力地紧,可席元煜的脸色却是骤变。
说罢他便弯身行礼,扬长而去。席元煜冷冷地望着他,众人皆是目瞪口呆,靖荣候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走过付熙玥面前时微微停了停,什么话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可那一瞬间,她的心里很难受。可她也只能克制着自己的表情,因为她知道,有人正在看着她。
徐宁辞看着南宫沐,自始至终,他连一眼都不曾看过她,他甚至为了拒婚与皇上撕破脸。她闭上了眼,她知道此时定有人想看她的笑话,她硬硬地将眼泪憋了回去。
重新睁开眼时,她还是往常那个徐宁辞,要哭她也不会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流露出半分劣势。
只是在宴会后她被一旁的李舒婷拦住了去路。“恭喜啊,没想到你今日倒是一举成名了。”
徐宁辞冷淡道:“我何事没做,如何成名,还望李小姐不要诬陷我。”
“诬陷?”李舒婷好笑道:“你是何事都没做,可与宁阳侯被赐婚的可是你。这一下,全京城的姑娘们也都将你视作眼中钉了。只这一条便够了,难不成你还需做什么?”
徐宁辞抬眼望向她,稍后便要离去,她又开口道:“不过,我倒真未曾想到,你竟真与宁阳侯成了。还是皇上亲口赐婚。”
“你莫要乱说,宁阳侯他拒了便再也没有这回事,你也不用空口白牙在我这说些毫不相关的话了。你是何心思我不傻也能看得出,不必挑拨了,我的婚事我做不了主。”她一甩衣袖便离开了。
“倒真是倔强呢,可恐怕,你坚持不了几天。”说完她冷哼一声便离开去寻席清箬了,可当她到公主府时,她不在,她也只能独自返回,可好巧不巧,她抬手撑开车幰时,一眼便瞧见了戏楼的二层,那里通常是达官显贵来时坐的雅间,可此时却坐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她戴着帷帽,脸部轮廓却也若隐若现。
一阵风吹过,拂起来她的面纱,她只觉得一阵舒心,朝下看了一眼,只是那一眼叫李舒婷瞧见了,她惊讶地捂上了嘴,白衣女子也瞧见了,她惊慌失措地放下了自己的帽,立马离开了自己的位子。
李舒婷也收回了手,她吩咐身旁的婢女道:“快走,回府,快——”
待白衣女子出来时,马车已经扬长而去了,她的侍女跑来道:“姑娘,你怎么了,怎的突然跑出来。”
女子伸出手,侍女扶住了她,她缓了缓开口道:“我们先回吧,今日没兴致了。”
“是。”
徐宁辞走出去后还是同徐以顺坐着一辆马车,徐以顺看了她半晌,徐宁辞忍不住道:“父亲看着我做甚?若有话嘱咐女儿听着便是。”
“宁儿,你怨爹,是吗?”
“女儿未曾这样想。”
“行了—你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为父又怎会看不出。可为父不后悔今日说了那番话。宁儿若是怨便怨吧。”
他叹了口气,脸上也有些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