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山寨遇事
黄沙漫漫的那四年，终是成为一个秘密。
绯羽沉思了良久才开口道：“我最后悔的便是当年没有跟着她去。当年她走前也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我和绯阳都想与她同去塞外，可她却放心不下刚刚经历过重创的夫人，便央求我们留下来。我懂她的顾虑，京中局势未定，付府也处于风口浪尖，有多少不怀好意的人盯着它，碍于此，我们留了下来，她也只带走了文晔。她走的那天还在下着雪，她穿着白衣走在最前面，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付家军。我们在城墙上看着她，她却没有回头，她走的是条无法回头的路，回了头也只是心酸多余。她一个从未离过京的人却要去京城以外最远的地方。”
绯羽垂下了头，有些丧。
拐角处有一抹墨色身影静静地立着，北风卷地，他的眼眶更加深邃了。
紫檀镶理石靠背椅上正端坐着金灿衣角的俊俏男子，他的眉头蜷在一块，眼眸也凝结在砚台上，王公公走进来浅声道：“皇上，夜已深了，快些歇息吧。”
席元煜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床榻前由着他更衣。王公公开口道：“雍州的瘟疫都已止住，正在好转，百姓们也都开始忙活起来，怎么看着皇上还是闷闷不乐的？”
席元煜还是紧皱着神情道：“雍州各县已经上报了情况，可陇地却迟迟没有回应。”
王公公笑了笑道：“原来皇上是担心付将军呐。此次瘟疫及时克制住说起来还是付将军的功劳，若不是她有先见将所需的药草也一并运往了封地，那此时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百姓又要受多少苦。将军回来时，皇上可要好好奖赏一番。”
席元煜应道：“那是自然。”
“对了，近日蕤宁宫近日可有动静？”
“宋国公的女儿进宫了，在蕤宁宫陪太后说了一下午的话。”
席元煜倒是没有多大意外，轻嗯了一声便上了塌。
付熙玥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了，她迷迷糊糊中听见南宫沐的声音，还有单老的，她脑中晕乎乎的，直到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便是几日未见的单老，付熙玥眨了眨眼睛。他看到她醒来便捋了捋胡子道：“醒了？”
付熙玥轻点了一下头，她喉咙有些干，但还是问道：“您怎么在这，您不是在清水县吗？”
“看来你还没傻，还知道老夫在哪，那你可记得你如何晕了？”
付熙玥应道：“自是记得。”
单老便说道：“那便好，你说你一天天尽会给老夫找事。那头没完，这头又来。”
看付熙玥一脸疑惑的撑着眼睛，他便碎碎念叨：“你那小相好说你出事了，便连夜传信于我，让老夫快些赶过来，这不，一大早便来瞧你，老夫这一把老骨头呀，迟早得散架。”说着便扶着腰。
付熙玥皱起眉道：“哪来的小相好，您可别平白无故地给我扣帽子。再有，都说医者仁心，您怎么还反过来怨我。”
“你这丫头，那…”
单老话还没说完，南宫沐便拿着食盒走了进来，看到付熙玥醒了，便快步走到了床前，柔声道：“你醒了。”
付熙玥看着他点了点头。
单老嘴里还念叨：“这不就是嘛。”
“你不是也在清水县吗，怎么回来了？”付熙玥看着南宫沐问道。
南宫沐没有回话，只是将食盒放在桌上，半晌才开口道：“听说陇县出了乱子，便赶来看看。”
付熙玥轻哦了一声，随后便想起来什么，眼眸泛起一层冰碴，问道：“陆保明呢？”
“放心，还活着。”
付熙玥开口道：“那也好，新帐旧帐一起算。”
“我让关旻去查过了，那几日大家都忙着瘟疫的事，倒是叫他钻了空子，设了个好局。”
他搬来凳子坐到床边道：“他早些时候便已将粮仓搬空了，所以那里只剩了些破箱烂柴，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你上钩。那些粮草他已准备运往外地，行至路上却是太过于显眼，被我们的人发现了，如今已经截获。”
付熙玥和道：“是我低估了他贪得无厌的程度，他竟也是破罐子破摔，被人利用也乐在其中。如今那人无法通信于他，定会想其他办法，我们还是要小心的。”
南宫沐勾唇道：“谁说无法通信，这不还没死么，正好让他发挥发挥价值，也算做件好事。”
“你的意思是…传假消息？”
南宫沐瞧着她咧起嘴角。他接着道：“京城也传来消息了，我们将此事办好便要回京了。届时交于圣上抉择。”
付熙玥疑问道：“你未曾将我们的情况告知京中么？”
南宫沐的眸子此时正看着付熙玥的脸，她脸上还是有些慵态，可瞳孔却清冽着，他开口道：“若提前告知难免会有限制，此举安全些。”
单老在一旁停手摇了摇头道：“依老夫看，你们朝堂事啊，甚是麻烦，也不知你这丫头是怎么想的，偏要入仕，还是个女儿身。前路难啊…欸～”
“单老你这是瞧不起我是女子？”付熙玥打趣道。
“老夫可未曾这样说，只是…世道艰辛，女子生来就难，况且你的身份更是不同寻常，这才如此说。你可不要乱猜忌老夫。”
“还有，你这身子看起来并无大碍，可内脏受了重创，还是要小心调养为好，近日不要舞刀弄枪的了，不然还真是嫌自己命长。”
“是，单老您费心了。”
单老提着药箱便要往外走，走前还嘴上念叨着：“若是怕老夫费心，便少寻事，老夫这个年纪真是被你们可着造，老骨头都要废了。”
看着他的背影，付熙玥笑了笑。南宫沐看了看她挑眉道：“你都好久没有进食了，先吃些东西吧。”
付熙玥问道：“文晔和绯羽呢？那日来时我便没有找到他们。”
“不怪你找不到人，他们被陆保明绑起来了，后来才脱了困。”
付熙玥缓缓坐起身，南宫沐见状将她扶起来，付熙玥的神情聚拢着，她开口道：“不愧是中丞的人，做事都如此绝。这笔账，回京定要跟他算。”
“那是自然，只是…”
“怎么？”
“你得先有力气。”说罢便看了看手中的粥。
付熙玥本来还是一脸严肃，可看着他的动作只觉有些失笑，弯起眼角接过那碗粥。她白皙的脸上有了一丝丝红润，倒没有之前那般惨白了。文晔正巧要来寻付熙玥，不料却撞见了这一幕，南宫沐抱着胸站在床侧，眼中尽是笑意，付熙玥也自热而然地勾起嘴角。
文晔心中飘过一丝苦楚，他静静地看着付熙玥，暗忖道：她有多久没有这般自然地笑过了。
绯羽也走了过来，看着他呆呆地站在门口，刚要叫住，便也望向了里面，她会心一笑便敲了敲门。两人具看向他们，文晔收起了眼神一并走了进来。
绯羽有些担忧，便问道：“姑娘你…感觉好些了么？”
付熙玥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她姣好的面容，绯羽到不知该如何开口告知她了。
付熙玥察觉到了不对劲，便开口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么？”
绯羽眉眼闪动了一下，眉梢处却多了一些黯然，她看着付熙玥道：“山寨出事了。”
付熙玥瞳孔猛地一沉。
半柱香之后付熙玥已经准备好了，她不顾所有人的阻拦，急匆匆地下楼，单老看着付熙玥要出门急忙拦着她道：“你这伤还没养好，又要去哪？”
付熙玥皱眉道：“山寨出事了，我要去看看。”
“不行！你现在不能如此动弹，马儿颠簸，你受不住的。”说罢看向了南宫沐道：“这位郎君你倒是也劝劝呐，她…”
“没什么受不住的，我需得去一趟，您不必再阻拦了。”说罢便要出去，南宫沐朝她脖颈挥了一下，她便晕在了他怀中。
文晔蹙起眉道：“你这是做甚？”
南宫沐眼眸凝结，严正道：“以她的身体暂时不能骑马。”
“可你也不能将她打晕啊。”
绯羽拉了拉他的袖子，眼神示意他闭嘴。文晔眸子暗沉下来，看着南宫沐。
“关旻，备马车！”
老头放下的心此时又悬起来，他问道：“都这样了还要去吗？”
“您不了解她，只要是她付熙玥认定的事便一定会去做，任何人都阻止不了。若她醒来，定还是会去。”
“那老夫便给她开一个方子，灌她喝下去先睡着。”
南宫沐看向怀中的人，他眼底薄薄的感情浮漫出来，言道：“她有自己的使命，有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都是挡不住的。她所求之事就这些，那便让她去吧。我会照看好她的。”
说完就将她拦腰抱起来，将她拢在自己的斗篷里。快步向前走去了。
“真是的，老夫从未见过像她这么倔的病人，可气死老夫了。”
“等等，老夫也一起去。”
文晔还杵在原地，绯羽将他拉走了。
路上文晔抱怨道：“你此事说的真不是时候，晚些说也好，你也知晓她的性格，她刚刚醒来便告知她，那定然会出事。”
绯羽骑在马上也有些懊悔，她了解付熙玥，所以她也是思考良久才说的。山寨的人得了瘟疫，已经死了好些这事，根本就瞒不住，若再晚些告诉，恐怕付熙玥会更自责。
日头正盛可也是光耀同旭，丝毫没有温度，付熙玥正靠在南宫沐肩上，她睫毛有些颤抖，看起来是要清醒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