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谁怕谁啊
这日，我照例骑马带着人去巡视。
走到宝儿的店铺，门口被过往的路人围得水泄不通，我听见里面有人争吵，便让随从先去执行公务，自己下马走到对面一个茶楼上，隔着窗户往店里看去。
“叫你们老板娘出来！”
一穿着富贵的男子道：“你们的桂花糕里有苍蝇！”
店门口熙熙攘攘，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这时看见红梅从里面出来，红梅叉腰指着他叫道：“姓周的，你三番五次来找茬，是欺负我店里只有女流吗？”
“别废话，叫你们老板娘出来赔礼道歉。”他对着店里大喊，一边不住地伸头往店里探望。
红梅气愤道：“大伙过来评评理，这都半个月了，哪有天天吃到苍蝇的？”
宝儿戴着面纱从里面出来，往那一站，刚要说话，红梅却先道：“小姐，这种人就是地痞无赖，你不要和他浪费口舌。”
然后又大声对众人道：“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和你赌一把，我敢把店里所有的糕点拿出来，一个个地掰开，只要发现一只苍蝇，我就赔偿在场所有人，每人十两银子，如果没有，就让你姓周的来赔偿大伙！”
说完，她一指那个姓周的无赖。
“好！”
“好！我们作证！”
一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起哄。
那个姓周的一愣，支吾道：“赌……赌就赌，谁怕谁啊！”
红梅听罢，果真就和两个丫环进去，把一个个竹篮都搬了出来，里面是今天所有的存货，又招呼街边一个小叫花子过来，掰完一个，就给他一个。
那个小叫花子常常在宝儿店边徘徊，宝儿天天给他吃的，这常常让我想起山村中那个孤儿，也就是遇见婷姐之前的我。
这个小叫花子早把这里当成家了，今天碰见这档子事，算是捡到便宜了，够吃好几天了，不过恐怕也要齁死。
掰完最后一个，众人一阵欢呼。
“活见鬼了！”
姓周的无赖叫道：“大伙看看，这上面的苍蝇难道有假？”
他拿出一块桂花糕，让在场众人观看。
红梅道：“多说无益，愿赌服输，赔钱吧！”
“今天算你们走运，爷有的是钱。”说罢往袖子里掏银票。
宝儿这时道：“这位客官，我们几个小女子，做个小本买卖，图个以和为贵，今日就这么算了吧，刚刚不过是句戏言。”
我也觉得好笑，摇摇头，正准备走
“算了？”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姓周的清点银票的手停了下来：“明天我还要来。”
宝儿不悦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姓周的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老板娘揭下面纱来，我一看便知缘由。若是老板娘美若天仙，我就当这苍蝇不长眼，误打误撞钻进了你们店里，是我碰了晦气，若是你满脸生疮，那你们这家店也别想开下去了。”
红梅怒道：“我家小姐是你想看就能看的吗？敢来这里闹事，你若不是瞎了狗眼，怎么也不看看这家店是谁开的？”
红梅又嘲讽他道：“你天天吃到苍蝇，只能说明你嘴臭，苍蝇是从你嘴里生出来的！”
姓周的冷哼，不顾红梅，只看着宝儿道：“你还当你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张宪是个阴谋造反的反贼，被砍成七十二截扔了喂狗了，余孽流放不知死活。”
红梅一怔。
他又道：“听闻你嫁了一个区区承信郎，又一年半载都下不了一个蛋，不如离了他，另找一个吧，少爷我还差一个偏房。”
宝儿一听，转身进去了。
我默默地下了楼。
那姓周的哈哈大笑起来。
在场也有人跟着笑。
啪！
红梅上去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敢打人？”
此时，我已经到了众人身后，分开人群。
“是李将军！”
“李将军来了！”
“快让让……”
红梅一脸愤怒，眼眶红了。
“你就是李霄扬？姓李的，你家下人打人了啊！”姓周的看了看我，捂着脸指着红梅道。
我对他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
“霄扬……”
红梅看见我过来，双眼含泪，指着他道：“他天天过来调戏小姐……”
“红梅！”
我没等她说完，变脸瞪着她大喝道：“你这样是不对的！”
我一脸愤怒，红梅一惊，看着我，宝儿在里面连同两个丫环也看向我。
我看着红梅，指着那个姓周的，对红梅大吼道：“你为何打他耳光？”
“霄扬，你……”
我气得浑身颤抖，红梅看了看我，双眼不停眨动，一边低头整理外面的竹篮，一边委屈地哭了起来，姓周的哈哈大笑：“你倒是知趣。”
宝儿出来扶着正在收拾的红梅，看着我，满眼是泪，又低下头去。
“你为何打他耳光？他辱骂岳父，欺负宝儿，就应该……”
我顿了顿。
“砍头！”
锵的一声，伴随着我一声怒吼，刀已入鞘，不带一丝血迹，寒月之下乍添亡魂。
一颗人头滚落下来，鲜血喷洒如柱。
“杀人啦！”
“出人命啦！”
在场众人吓得叫的叫，逃的逃，一哄而散，退出数丈之外。
宝儿和红梅惊呆在了原地。
我这才明白宝儿为什么一直让我纳红梅做妾，这种流言蜚语，足以让一个女人崩溃。
我没管身后那具死尸，拉着宝儿的手腕，硬生生地把她拽进了店里去。
“为什么你要忍让到这种地步？”
我很气愤。
宝儿低着头不说话。
看她这样，我的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了。
片刻过后。
“宝儿……”
我柔声道：“抬起头来看着我。”
“夫君……”
她抬头默默地看着我，那个曾经一枪刺死金兵大将的张小妹，那个圆月之下一剑破开三尺寒冰的张诗婷，此刻竟如此柔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张宪在日，这种杂碎哪里敢正脸看她一眼？
如果不想办法让她找回自信，她怕就要如此消沉下去。
我用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我李霄扬的妻子，不需要忍让，也无需对任何人卑微，包括我，你的夫君。”
说罢，我轻轻搂住她的肩膀，不管别人的眼光。
“红梅姐，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问红梅道。
“小姐不让我说。”
红梅擦擦眼泪，转过身去，不好意思去看拥抱中的我和宝儿。
“她说这间店，这是你们当初的约定。”
这句话让我无比心酸。
我叹息道：“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