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临近过年,许多买年画的都来书店,还有挑小礼品的。程树安觉得这都不是个书店了,简直就是个小杂货铺。
程树安也开始忙碌,周璐有时间也会过来帮忙。腊月二十九这天,趁着没客人,她们俩把书店收拾了一下,打扫了卫生,放好东西。
“可算忙完了。”周璐坐在柜台旁边的椅子上感叹。
程树安捧着杯热水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喝,提醒道,“还有一下午呢。”
周璐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东西都收拾好了,下班就可以直接关门断电走人。”
“嗯。”程树安伸了个懒腰,“好快呀,一个月就过去了。”
“是啊,时间还是很快的。”周璐说,“等过完年,就要开始找新工作了。”
程树安看着周璐摆弄柜台上的一个魔方,问出了她很久的疑虑,“你不用上学的吗?”
周璐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书本上的东西有限,多出来的时间不如体验生活,还能赚钱。”
程树安点点头,心下了然,人家是个规划型。
“其实我成绩也一般。”周璐解释道。
程树安点点头,人家有才还谦虚。
周璐不经意的往外一瞅,“咦,这人又来了。”
程树安闻言抬头,水杯冒出的雾气朦朦胧胧,她有点看不真切。
方延郴和程树安互相点点头,然后拿了东西,周璐给结账,结完就走了,全程无交流。
“这人是不是在追你啊安姐。”周璐问了一句。
“不是。”程树安说。
“那他怎么老来,我在这里干了好几年了,以前就没见过这人。”周璐说。
“我怎么知道。”程树安说。
“这人其实挺帅的。”周璐说,“不仔细看的话。”
程树安无言以对,她一点也不想跟周璐讨论这个问题。
“安姐,你可得擦亮双眼啊。”周璐说,“这种男的一看就是有很多女朋友的海王。”
程树安无奈道,“我们真的只是老同学,还是不熟的那种。”
“你以为的不是他以为的,安姐,人心险恶,你当心些。”周璐说。
程树安笑了笑,“我看起来就这么好骗。”
“安姐,这么说吧,我就没见过比你还乖的。”周璐说。
“我这是纯粹,做人,纯粹一点,不好吗?”程树安说。
周璐后脚跟一碰,冲程树安敬了个礼,“好的,安姐。”
“是不是下雪了?”程树安边说边往门外走。
“嗯,天气预报说了,今天有雪,小雪,落地就化,我估计都存不下来。”周璐说。
顷城的天灰蒙蒙的,看不见太阳,只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天光,雪像盐粒一样,洒在街道上。落到羽绒服上就滚下去,落到脖颈子里就化开,顷城的小雪就是这样,一粒一粒的。撒盐空中差可拟。
“安安。”有人叫她。
程树安转身一看,“妈妈。”
“阿姨好。”周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跟程妈妈打招呼。
“你好你好。”程妈妈笑着说。
“我还有两个小时下班。”程树安说。
“我知道,今天有雪,我就早来一会,你忙你的。”程妈妈说。熟练的把车放在贴着墙的一块挡板下。
“周璐今天来的早啊?”程妈妈说,她天天来接程树安,有的时候会碰到周璐。
“嗯,”周璐说,“今天下午就锁门了,晚上我也不用来,所以下午就来待一会。”
程妈妈拿出两个烤地瓜,“你来一人一个,我在家烤的,还热着。”
“谢谢阿姨。”周璐不见外地接过来。
“谢谢妈妈。”程树安跟着喊了一声。
程妈妈宠溺地笑了笑。
“安姐,要不你先走吧,也没什么事了,我一会锁门就行了。”周璐说。
“没事,我,站好最后一班岗。”程树安说。
“那行吧。”周璐说,然后猫到一边吃地瓜去了。
最后锁门的时候,周璐还给了程树安一个小盒子,“安姐,送你的,以后常联系啊。”
程树安没给周璐准备什么,诚惶诚恐地接过来,“谢谢,一定。”
“走吧,乖乖,阿姨都等急了。”周璐小声说。
程树安笑的眼都挤成一条缝了。
“周璐还给你礼物啦啊。”程妈妈说。
“嗯,”程树安把小盒子放在小篓里,“我没给人家准备。”
“下次见面的时候给呗。”程妈妈说。
程树安说,“希望还有下一次。”
“只要你想见。”程妈妈说,“就没有见不到的人。”
程树安点点头,“妈妈,我想吃年糕。”
“小齐买了,回家我给你烙烙吃。”程妈妈说。
程树齐不光买了很多年货,还买了很多炮竹。年三十,程妈妈在家打扫卫生,调好了馅,开始包饺子。
程树安在一边擀饺子皮。程爸爸也在旁边包饺子。
程树安家并没有守夜的习惯,吃完饺子看春晚看困了就去睡觉,等到晚上十二点的时候,程爸爸起来在院子里放两挂炮竹就行了。
程树安是从去年才开始守岁的,上大学以后,抱着手机熬夜成了常态。她本来不是个很在意“意义”这件事,比如节日的意义,比如生日的意义。可是好像除她意外的每个人都很在意。比如去年有很多人都掐着点给她发了“新年快乐。”
虽然都是定时群发,但至少是一个心意。
今天程树安也设了定时群发,□□好友扫到方延郴的时候也点了他。好歹见了这么多面,打个招呼不为过。
朋友圈和□□空间都是以前的同学在晒照片,方延郴什么都没发,程树安则是除了必须转发的社团消息,从来没自己发过。
她没什么分享欲,别人生活中的大惊小怪埋怨牢骚在她眼里都无关痛痒。自己也看不见生活中什么有价值有意义的东西。
对她来说,日子嘛,按部就班的过,小插曲忘了就好,忘不了不在意就好,没必要非得人尽皆知,让别人也知道你过的如何如何,感觉怎样怎样。
零点。
手机像炸了一样,各种app开始发消息,屋外程爸爸在放炮竹,还有其他人家也在放,“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十多分钟。程树齐在隔壁喊了声“新年快乐!”
程树安也悄悄喊了声“新年快乐。”
程树安在这十多分钟里看了看手机的消息。
江洁的,徐雨彤的,舍友的,以前关系不错的同学的……方延郴的。
方延郴说:新年快乐,
程树安看着那个逗号,老觉得方延郴可能还有话要说,等了五分钟都没等到。
“就是打错了吧。”程树安心想。
打了个哈欠,程树安揉着眼睛睡觉了。
一点的时候,手机的屏幕忽闪了一下,程树安迷迷糊糊的,没拿起来看。
所以,第二天关闹钟的时候,看到方延郴的未读消息,程树安“咣”的一声,脑子当成了一条线,手忙脚乱的点开。
方延郴说:x9
程树安几乎是一下子就意会了这个x9是从何而来——他们认识九年了。从初一开始。
程树安看着那个x9看了五分钟,好吧,她承认,自己是有点激动。
这激动是为什么,程树安说不好,但是她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在跳。
完了,程树安心想,完了。
抱着手机,程树安花了十分钟思考,该给方延郴回什么,程树安从来没有这么愤恨过她那令人捉急的情商。
憋到最后,也没憋出合适的来,大脑一片空白脑子空空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现在这样的感觉。
“算了。”程树安喃喃道,“我放弃,我当没看见。”
一条信息而已,又能说明什么呢?程树安反复问自己,答案也始终如一:说明那是一条信息。
但是程树安还是有心悸,理智越想站稳脚跟,一丝不规矩的魂就越抽离——它想知道这字背后的含义。
程树安拿起冷落了一个小时的手机,点开方延郴的对话框,手速惊人的点了“x9”发过去,随即又烫手山芋一样的把手机丢到沙发上,抓了一把瓜子开始磕。
第一颗瓜子刚抵住门牙,手机微信就“滴”的一声。
像是有人在等她,非得有回应才肯继续。
程树安用了三秒钟思考要不要拿起手机看。
一.
二.
三.
她拿起来了。
总归是要面对的,程树安念叨。就是绝口不提自己的那点期待。
方延郴说:能帮个忙吗?
程树安心想,有什么不能的呢?
程树安回:什么事?
方延郴发给程树安一个文件,说:一个劳动合同,要签字的,你给看看合同有没有毛病。
程树安不是学法律的,大学报了一个最没有职业前景的英语专业,但是她有以前玩的不错的朋友是学法律的。
程树安点开文件,甲方是明城一家木艺工作室,乙方是方延郴。
程树安草草看了看,看不出什么,于是说:我不是学法律的,不过我可以找人帮你看看,行吗?
方延郴说:行。
原来是要找我帮忙啊,程树安有点泄气,怪不得暗搓搓往我身边凑。还有先见之明的加了微信!
自作多情了。
新年新体验呢。
一分钟前小鹿乱撞的满脑子思绪现在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