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方延郴低头看着程树安，本来他想着，既然遇到了，老乡加同学，索性一起走得了，反正还得去候车室换乘啥的。但是看程树安的样子好像并不是很想和自己一起。
也是，毕竟自己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人家保不齐还有男朋友，不论是因为刻意疏远还是有意避嫌，方延郴都能理解。好学生，干净女孩，都这样吧。
“那再见。”方延郴说。
程树安走到候车室，找了个位置坐下，要等大概半小时，到了饭点了，程树安不太想吃东西，她坐车的时候都不怎么吃东西。
过了大概十分钟，检票口就已经开始排队了，
程树安也起身，去排队。往后看的时候，方延郴精准地占据了她的眼眶，方延郴坐在离她两排的位置，面前摆了一碗泡面。还没吃，应该是刚泡上。
四目相对的时候，程树安感觉好像突然回到了好多年前，她坐在第一排偷偷回头，方延郴坐在最后一排突然抬起眼神。
程树安条件反射的做出了和当年一样的反应，回避。
第一步，垂下眼皮。
第二步，转头。
熟能生巧，这一套动作，程树安做的很自然。
方延郴看着排队的女孩，觉得时空真的错位了。
其实，这样看他的女孩，程树安不是唯一一个，甚至不是第一个。方延郴自觉自己是有点颜色在的，从小学就有人起哄，四年级就“被迫”有了女朋友，他挺喜欢女孩们的崇拜。有些女孩大大咧咧，很热情，每天他都要应付，有些则是偷偷看，有些看的大大方方，有些好像就是连看都觉得不好意思。
程树安应该是最后一种。
晃了晃神，方延郴掀开泡面盖子，吸溜了一口。
眼前闪过程树安上学时看他的眼神。心想，不管当年的程树安是哪一种，与现在的他都没关系了。
程树安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敲了两个字，“重逢”。有时候见面不是重逢，一个能勾起万千回忆的眼神才是。
等方延郴吃完面，检票口的人都快没了，程树安更是早就走了。他不慌不忙的溜达过去。
巧合只一次就够了，程树安并没有再遇见方延郴，明明坐的同一班高铁，却又好像是隔了九年、隔了从顷城到东宁这样时间加空间的距离。
所以啊，有时候时空不是距离，心里的距离才是。
那就这样吧。程树安心想，可能这辈子也就见这个曾经让她感怀的人这最后一面了。意外，又有点遗憾。按照小说里的情节，“最后一面”这样珍重的事，必须要大书特书，至少也要好好交代。可惜，她连认真道别都没做到。
哎，有点对不起曾经满怀期待过的自己。
“现实不是小说，”程树安安慰自己道，“你也不是主角。”
“下一站，顷城站，请到站的旅客带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列车广播按时响起。
程树安一出站就看到了程妈妈还有程树齐。
“安安~”程妈妈挥手。
程树安也挥手。
“小姨在前面呢，车开不进来。”程妈妈拉过程树安手里的箱子。
“嗯。”程树安任程树齐把电脑包拿过去，“慢点拿，别给我摔了。”
程树齐已经上初二了，个子比程树安都高，他清了清嗓子，“知道，我又不是残废。”
程树安懒得跟他逞口舌，搂着程妈妈的胳膊一起走。
刚回到家，江洁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程树安往沙发上一摊，点了接听。
“喂？”
“安安，你到家了吧？”江洁问。
“到了。”程树安喝了口水。
“到了你不给我回信息！”江洁咆哮。
程树安已经适应了江洁的无事发疯式咆哮，“我刚到家，水都没喝一口。”
“哦，那你喝吧。”江洁无缝衔接的转换到正常状态。
“你明天有空吗？出来玩。”江洁问。
时隔六年，程树安也陆续交了其他朋友，高中的时候，江洁学美术走艺考，程树安走文化课。两个人不在一个班，虽然刚开始也还倔强的黏在一起，后来渐渐的就各自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再后来考了不同的大学。
虽然不再形影不离，但是仍旧感情很深。
直到现在，程树安的手机里，如果有100条消息，必须70条都是江洁的。这姑娘，不遗余力的充实着程树安生活的方方面面。
“我明天，要休息。”程树安有气无力道。
“啊，好吧。”江洁不无遗憾的叹气，“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后天。”程树安说。江洁比她放假早，一直催着要见面，程树安是个死宅属性，如果不是江洁，她都懒得出门。
“好的，等你哟~”江洁很兴奋。
程树安草草收拾了一下东西，虽说是寒假，程树安也打算去找个工作。后天和江洁出去的时候再说吧。
顷城是个小县城，没什么肯德基屈臣氏，但是这几年也变化很多，有了很多“山寨”的店渐渐开起来。
“经一路那边新开了商场，我们去那儿玩呗。”江洁等在十中门口，程树安也在旁边撑着电单车，“正好还可以去吃烤肉，我听人说□□四楼的烤肉可好吃，就等你回来咱们一起去吃呢。”
“行，你说什么是什么。”程树安点点头。
程树安和江洁一人骑着一个小电驴，带着帽子耳暖，出趟门全副武装，顷城比东宁要冷一些，街道上除了万年青和松树还有点绿颜色，其他的地方都像是加了灰白滤镜，看着就冷。
到了商场里就好了点，暖气很足。
“还挺大。”江洁评价说。
“你没来过？”程树安问。
“没。”江洁说，“我自己不想出门。”
“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一会吧，”程树安说，“我先缓缓。”
“奶茶店？”江洁说。
程树安比了个ok的手势。
“你这个寒假打算干什么？”程树安问。把围巾和外套放在一旁。
“学车。”江洁说，“都报上名了，我这个寒假可是有事干了。”
程树安点点头，“我打算找个工作。”
“可以是可以，”江洁说，“你打算干什么？”
“不知道。”程树安说，“之前是在我家那边辅导小孩写作业，今年我不想干那个了。”
“要不你去我之前干的那家书店？”江洁说，“他们那一直招寒假工，不过就是离你家远了点。”
“远点就远点。”程树安说，“我实在不想看雄孩子了。”
“哈哈哈。”江洁笑说，“好的，程老师。我回家的时候路过，帮你去问问。”
“我和你一起去吧。”程树安说。
“不用。”江洁说，“那个姨姨一到冬天就经常出门，不一定开着店，所以一直找寒假工。我去看看，要是说好了，我再带你过去。”
程树安地点点头，跟江洁说“谢谢”两个字太假。
新商场里有不少精品店，都是卖些小装饰。程树安和江洁乐此不疲的在里面逛。
“到饭点了。”程树安提醒。
“才11点。”江洁意犹未尽。
“现在去还有位置，再晚一点就得排队了。”程树安说。
江洁笑了揽住程树安的肩膀，“宝贝，咱们这是顷城，不是东宁，没那么火爆。”
程树安任由江洁推着她的肩膀出门，刚出来，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程树安的脚步一顿，江洁也从后面探出头来。
“哎！”江洁指着方延郴，“方延郴！”
方延郴眼神也露出惊讶。
“好久不见啊。”江洁笑嘻嘻的走出来，“还记得我吗？”
“好久不见。记得。”方延郴也说。
“你自己来的？”江洁问。
“不是，等人。”方延郴说。
程树安拉了拉江洁。
江洁看了程树安一眼，“安安，你还记得他不？”
程树安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咬着牙，“记得。”
“我跟程树安前天才见过。”方延郴说。
“啊？”江洁疑惑。
“同一班高铁，见了一面。”程树安草草解释。
“哦~”江洁一唱三叹的哦出声。
程树安实在受不了，拉着江洁走，“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江洁笑着也说再见。
方延郴看得出程树安不想见他。为什么呢？如果不是非常讨厌他，那就是对他心里有鬼。方延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
“你见了方延郴，怎么不跟我说，”江洁眯着眼看程树安，“安安，你不老实了。”
程树安赶紧看手机，“赶紧点菜吧，我饿了。”
“哼，你等一会的。”江洁三下五除二点了菜。
“就这些？”程树安问道。
“就这些，不够再说。”江洁说，“你不至于现在还这么大胃口吧，我跟你说，程树安，你现在就已经胖了。”
“胖怎么了？胖就胖呗。”程树安说。
“还想不想找男朋友。”江洁恨铁不成钢，她早知道程树安是个顶不在乎自己形象的人。
“不想。”程树安顺口就说。
“啧啧啧。”江洁说，“你还真打算一辈子单身贵族啊。”
程树安不是很想讨论谈恋爱的问题，“你不是单身，那不也是间接性贵族，谈一个吹一个？”
“谈恋爱注重的是过程！”江洁说，“过程！懂不懂？”
程树安从服务员小姐姐手里接过鸡翅，翻了翻烤盘上的肉，“你小说看多了吧。”
“你才是小说看多了。”江洁说。
“那又怎样。”程树安开始摆烂，她是真的不着急，打从心底里就不急。
“你。”江洁语噎，“我懒得说你。”
程树安笑着把肉夹到江洁盘里，“吃吧，可香了。”
江洁愤愤的吃了一会，“一会去看电影吧。”
“好的。”程树安点点头。
她和江洁一起出来玩也就这么两件事——吃饭，看电影。有时间的话就逛一逛各类精品店，然后空着手回家。
“啊，这日子真好。”江洁走在小广场的石子路上。
程树安踩着边上的框框走直线，“怎么个好法？”
“就是特别舒服，心里不用装着别的事。”江洁说。
程树安一个没站稳，下来了，“你能有什么事？”
“说了你也不感兴趣，”江洁说，“我还不如对着树说。”
“那你就别说了。”程树安诚恳的点点头。
江洁一直对程树安的心思很迷。你说她心思细腻吧，她又真的能把所有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拒之门外，心宽体胖到四大皆空；你说她心大吧，她对自己在意的事又特别关注，分条缕析到吹毛求疵。
她是个保守秘密的好手，你什么事都可以跟她说，但是不要苛求她能认真听，或者给你你想要的回应，否则你的肺都会被她气炸三个。
就是这样，你跟她谈论与她有关的事，只要不是她感兴趣的，她都懒得听；她也对别人的感情，别人的鸡毛蒜皮没兴趣。要是想让程树安能像别人家的闺蜜那样跟你一起八卦，一起胡侃八侃基本是天方夜谭。
跟她待在一块，就像捧着杯矿泉水，不甜，很谈，但很舒服，很透亮，很自由。
“等会，我去买杯奶茶。”程树安说。
“你不是不爱喝那东西？”江洁说。
“程树齐要喝。”程树安说。
“绝世好姐姐，”江洁竖起拇指，“我要不要也给我弟弟买一个？”
“买呗，反正他不喝你也可以喝，总归不会浪费。”程树安说。
“有道理！”江洁说。
外环上新修了一个小广场，挨着江景小区，环境挺好，这里是程树安和江洁最后一段同行的路了。
“我争取给你把工作找到，这样咱们就能天天见面了。”江洁说。
程树安扶了扶头盔，还好她出门戴的是隐形眼镜，要不然就这一哈气就是一口人造口水雾的天气，简直寸步难行，“嗯，加油。”
“安安，我跟你在一块真是太健康向上了。”江洁说，“一天到晚给我加油。”
“不然呢？你想要什么？”程树安真诚发问。
“我想要……你的心我的串一串~”江洁笑道。
“真土。”程树安评价完就准备走了，“走了，这外面也太冷了。”
“走吧走吧，我放你走，我看你老早就想走了是吧。”江洁酸道。
“哪有？”程树安也有点不好意思，“就是太冷了，咱俩在路边撑着小电驴，我觉得我都凉透了。”
“得得得，你到家给我发信息啊。”江洁说。
“知道了。”
“不许忘！”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