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重逢
一连几天，季临晚上应付俞言，白日有空就往季子渊那处跑。
他不敢让俞言发现，生怕会连累了季子渊。
季临不想再让任何人因他而受伤了。
负罪感会很重的。
说来也怪，这段时间里他每日都能看到俞言的笑脸。
季临从没见他笑得如此真切过。
可当他看着俞言那张雄雌莫辨的面孔时又觉得无比陌生。
他仿佛回到了初次遇见俞言的时候。
一袭红衣的少年跪在他面前，屈身于人却又姿态挺拔地立着。
明明那时天已经暗沉了，可少年身上似乎还披着一层艳火，整个人都散发出炽烈耀眼的光芒，烧得人心悸。
恍惚间，季临以为自己是被他蛊惑的人，只要稍加引诱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很多年后，尝了蜜糖、栽了跟头的季临心想，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他肯定会早早就远离俞言。
可惜没有如果。
半月的相处下来，季临跟季子渊的关系不再如履薄冰，缓和了许多。
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季临不太清楚，他捉摸不透季子渊的心思。
那家伙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对季临这位皇兄虽有点亲昵，但却也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跟刚开始季临遇见季子渊时完全不一样，像变了一个人。
难不成断了条腿后就转性了吗？
季临懒得再想，他总相信真诚可以打动人心。
譬如今日。
季临又从御膳房提了一堆糕点，他路上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摔了。
“啪哒——”
季临刚经过御花园，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声脆响。
是瓷器破碎的声音，尖锐刺耳。
他吓了一跳，担心是季子渊出事了，赶紧朝发生声音的地方奔去。
御花园里有几株高大的古树，树冠茂密，枝叶繁盛，阳光透过斑驳的枝桠落下，照亮了一片区域。
而两名太监正站在树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
男人背对着阳光，五官隐没在阴影中，叫人瞧不分明，唯独露在外面的脖颈线条优美流畅，好似艺术品。
季临视线聚焦在男人脸上，他脸色变了又变，目色冷峻，唇角抿起，显然已动怒。
“你们在干吗？！”
季临的声音在风中徐徐送至。
那俩太监听到动静，齐刷刷转过身来，看到来人后，神情十分惊惶。
“奴才参见陛下！”
两人跪倒磕头行礼，语气急促慌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
季临淡淡扫了一眼，没搭理他们，径直朝男人走去，“青默，他们怎么你了？”
青默抬眸看他，微微摇头，低沉悦耳的嗓音温润平静，“我没事。”
狗屁的没事！
季临没废话，扭头一脚踢向了其中一个太监的膝盖，将他踹翻在地，冷斥，“把实情交代清楚！”
“是是是……”另一个太监哆嗦着答道，“陛下，是这样的……”
他们将事情原委说清，季临越听眉心皱得越深。
“你说他偷拿了两个馒头？”
“是……是……奴才亲眼所见。”
“你确定？”
“千真万确！”
俩太监满脸通红，急得满头大汗。
季临眯起眼睛，忽然问道：“那馒头呢？”
那太监闻言愣了愣，结结巴巴半天突然嗷嗷叫唤了起来，“陛下饶命啊陛下，奴才再也不敢了，请您饶了奴才们这一次吧！”
话刚说完，两个太监麻溜地“扑通”一声磕起了头来，哭嚎不止，额头上迅速渗出血迹。
季临被吵得脑子疼，心情更糟糕了。
他冷冷喝道：“去领罚吧。”
“谢……谢陛下饶命！”两人涕泪横流地趴伏在地上又磕了几个头，然后颤巍巍爬起来飞快跑开了。
等他们彻底消失，季临才侧目望向身边的人。
“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季临蹲下身检查着青默身上的伤势，见他除了衣服被扯坏些许之外并未受什么重创，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事，皮肉擦伤罢了。”
说话间，青默抬起了挡在胸前的手，指腹还沾着湿热的血。
季临顺着他的胳膊低头一看，顿时瞪圆了眼睛怒火中烧。
只见青默胸膛上赫然印了道长口子，季临又不是瞎子，他能认出这是匕首划伤的。
“那群混蛋！”季临低低骂了一声，掏出帕子轻轻擦了下青默手上的血，忍不住训斥，“你是傻子吗？！你不是杀手吗？你不会反抗吗？”
他的话让青默微怔，旋即轻轻笑了，“原来俞殿下说的都是真的啊。”
糟糕！
说漏嘴了！
季临心虚地移开视线，支支吾吾道：“我也不想骗你，我是有苦衷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青默就站起身拍了拍袍角的尘土，“陛下不必解释，不值当。”
“我……”，季临被堵得不吭声了，只能目送青默的背影离开，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这件事说到底是他的错，他自然也不奢求青默能原谅他。
……早知道之前就不撒谎骗他了。
“烦死了！”季临没好气地打了树干一拳，反倒疼得自己龇牙咧嘴了起来，捂着手直吹气。
之后他又在树下呆坐了好久，直到太阳西斜，季临才想起要去找季子渊。
初春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散了冬日里的寒气。
“看！你皇兄又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季临推开门，笑嘻嘻地朝季子渊晃了晃手里装糕饼的食盒。
见季子渊正坐在桌旁写字，季临走过去打开盖子，取了一块递到他嘴边，“要不要尝尝？”
季子渊张嘴咬了一口，嚼了两下咽进肚子，“味道很好，谢谢皇兄。”
“是嘛？我也试试。”季临取了几块塞入口中。
酸酸甜甜的糕饼香味立刻溢满整个口腔，酥软入味，叫人恨不得连舌头都吞进胃里去。
“好吃！”季临赞叹道。
“既然好吃，那皇兄就多吃点。”季子渊笑吟吟地望着他。
季临点头应了几句，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跟季子渊聊起天来。
“今儿我去了御膳房，那帮老东西看见我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躲得远远的。”
“为何？”
“还不是因为我最近经常往那里跑。”
“哦？”
季临哼唧一声，“我去的次数多了，那些老家伙们就以为我是去抢菜的。”
“抢菜？”
“切！哪儿有的事？我不就是多拿了点嘛，他们非要污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