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两天好吃好喝供下来,盛暮再一次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状态。
第三日,雾柏本来提议要带盛暮下山玩玩,两人衣服都换好了,临了下山却被萧泽禹拦了下来。
他今日穿得清爽利索,俊逸浓重的五官显露出来,少了点往日直白的愚蠢,多了些含蓄的睿智。
萧泽禹冲盛暮眨了眨眼,问道:“今日去虐无涯宗那群人,怎么样,要不要看?”
盛暮瞬间反应过来萧泽禹说得是什么,有些兴奋道:“你也报名参加了万门大比?”
萧泽禹点点头,一副高深莫测地样子冲他道:“猜猜我今日对上了谁?”
盛暮眼睛一亮:“谢修然!”
“对了!”
萧泽禹兴奋地跟她击了个掌。
盛暮扯着雾柏的袖子,摇摇晃晃:“雾姐姐,我想去看,你跟我一起嘛。”
雾柏揉了揉她脑袋,满脸宠溺:“好,你说去哪就去哪。”
晏随星出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面。
萧泽禹兴奋地说着什么,盛暮满脸兴味盎然,时不时有几句控制不住音量的“是吗?”“天哪!”“太好了!”传出,雾柏则看孩子似的看着盛暮一会捏捏她脸,一会揉揉她脑袋,而盛暮乖巧地如同小猫一般,不仅乖乖被rua脑袋,还往雾柏手心里凑了凑。
晏随星犹豫片刻,走上前,试图参与进来这场对话。
然而他还没开口,盛暮就迅速收回了那副生动的表情,取而代之地是疏离的模样冲着他点了点头:“早啊。”
晏随星:“……早。”
萧泽禹完全没注意到晏随星的存在,他话题还停留在刚才:“时间差不多了,你吃过没有,没吃我带你下山吃点东西,然后再去。”
“没有没有。”盛暮小猫摇头,她拉着雾柏的袖子星星眼道:“那雾姐姐跟我们一起,先吃东西,再过去,我知道山下有一家包子店,可好吃了。”
说完,她礼貌又疏离地冲晏随星摆了摆手,接着踏上御剑,眨眼间影都没了。
被晾在原地的晏随星:……
他看着明朗的天空,视线朝着盛暮消失的方向渐渐放长。
半晌,他轻笑一声,声音几不可闻:
“那家包子店还是我带你去的呢。”
日光穿过云层,洒下片缕金色。万门大比会场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大大小小的宗门齐聚无涯宗,若是一个一个比,只怕三五个月都不一定比得完。于是无涯宗将赛场定在了各个峰头,足可以让比赛同时进行,节省不少时间。
其中,最惹人关注的赛场,就是南涉峰剑冢。
南涉峰剑冢戾气和灵力并存,能被安排在这里比赛的,都是各宗门佼佼者的存在。寻常人别说在这里比试,只怕连适应这股剑气都需要许久。
因此,这里也成为了大家都想来,却并非所有人都能来的地方。
而所谓的各宗门佼佼者,其中就包括了谢修然。
他提前半个时辰来到了赛场,而临近比赛开始,作为对手萧泽禹才咬着包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观众席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人谁啊?哪个宗门的,没听过啊?”
“等等,无名宗?这不是前两天收了盛暮的那个宗门吗?”
“好家伙,谢修然对无名宗,这真的是巧合吗,也太修罗场了吧。”
“哎你看你看,那个穿着白衣服的,是不是盛暮啊?”
人群中里有道声音传出,话音未落,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往这个方向投来。
与前几日刚被断手,如今将手接了回来,却还显得气色很好的宁雪溪不同。
盛暮整个人看起来娇娇弱弱,若不是旁边人护着,只怕风一吹人就跑了。
明明是初夏,盛暮却还裹着绒袍,衣领处绒毛朵朵,衬得她小脸更加苍白,唇色更加透明,整个人看起来一点血色也没有。
“这天气还穿着绒袍,不能真是被伤了根骨吧?”
“你没看见吗?那日宁雪溪可是直接剜了一整块她的心尖肉啊。”
而实际上,她身上这件绒袍早就被云沧施了咒,穿在身上不仅不热,反而还凉爽不已。
完完全全一个移动小空调。
盛暮听见了他们的议论,抬手握拳,轻轻咳嗽了几声,在雾柏的搀扶下,缓缓落座。
有修士见不得美人受累,主动出头:“盛妹妹身子不好,南涉峰戾气重,不如去别处看比试吧。”
盛暮轻轻摇了摇头,脸颊蹭过雪白的绒毛,说道:“谢谢您的好意,但今日是我师兄的第一场比试,我定要在此处为他加油鼓劲的。”
谢修然听到这话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怎么这么任性,他比试又无需她在场观看,身子本就不好,还来南涉峰凑什么热闹。
他刚要开口让盛暮回去,就听盛暮柔柔地道:“加油喔,萧师兄。”
谢修然一僵。
旁边的萧泽禹看着盛暮自然又不做作的演技,眼角流露出敬佩。
下一秒,盛暮的传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你不要说话了!你点个头就行了!别破坏气氛!”
不愧是他的好师妹!
萧泽禹想,角色切换这么自然,入戏出戏不过短短瞬息,这才是他萧泽禹要学习的榜样。
比试开始。
谢修然端正地行了个礼,接着抽出了自己的佩剑丹龙。
盛暮看着谢修然的剑,思绪偏了一瞬。
原文剧情里,她并没有去南涉峰自己寻剑,而是谢修然随便给了她一柄剑。好巧不巧,她拿的那柄剑命苍凤,既是她的本命剑,又和谢修然后来在秘境中得到的神武丹龙刚好配成一对。
如果有可能,她其实还挺想找到苍凤的。
只不过根据她这段时间的观察,苍凤貌似并不在南涉峰。
“铛——”
金属相击声响,盛暮思绪回笼。
只见萧泽禹手中拿着一柄其貌不扬的黑铁剑,轻松地挡住了谢修然的进攻。
他手腕一旋,笨重的黑铁剑忽然轻盈得似鸟,剑尖汇聚着浓重的灵力,刺破空气,直直攻向谢修然面门。
这招快且恨,谢修然举剑格挡,卸掉了萧泽禹八成的力道,自己却仍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几步。
全场沉默,随即哗然。
萧泽禹身量比谢修然高出个头顶,此刻他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轻蔑道:
“就这?”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谢修然从修炼起始就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就这”这种不屑的话。
他死死地咬紧牙关,提剑便劈向萧泽禹。
坐在看台席上的盛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谢修然心乱了。
甚至当时在薛府面对薛定鳄这种几乎不可能战胜的大妖时,谢修然的心都没有乱成这样。
当时的他还能沉稳地接招,即使艰难,即使修为差距巨大,他也依然一步一个脚印,一招一招地拼尽全力打着。
而现在,不知是萧泽禹这个人的水平超出他预期太多,又或是萧泽禹头顶这个“无名宗”的头衔,总而言之,他的心不稳了。
心不稳,必败无疑。
盛暮兴致缺缺。
在开始之前,她对于这场比赛的预期是这样的:
萧泽禹深藏不漏,当着所有人的面痛打谢修然,而谢修然则宁死不屈,颇有一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气势,顽强地与之抗衡。
这才是一场精彩的比试。
事实证明,她高估谢修然了。
这本书毕竟只是一本以她为女主的女频虐文,并非以谢修然为男主的龙傲天爽文。
一旁的宁雪溪同样坐不住了。
眼看谢修然落败之势愈发明显,她着急地看向裁判,用眼神示意他终止比赛。
裁判接收到了宁大小姐的命令,整个人左右为难。
比试确实会分为上下两场,如若在上半场规定时间内依然未决出胜负,那么则会有类似于加时赛的下半场出现。
但问题是,现在离上半场还有点时间啊。
而谢修然的状态……
恕他直言,谢修然不像是能撑到下半场的样子。
裁判正处于进退维谷之际,忽然看到看台边一抹白色起身,她身姿柔弱,如同振翅将飞的蝶,又像轻盈坚毅的雁。
一道轻而软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看台。
“师兄!”
盛暮兴奋地挥着小手绢,高兴地几乎快要蹦起来。
如果不是她现在演的还是个病美人的话。
这一句师兄传到了看台上两个男人的耳中。
萧泽禹潇洒地挽了个剑花,黑铁剑划破空气,带着猎猎的风声。
谢修然的身子却猛然一僵。
他手背青筋暴起,两瓣嘴唇抿得死紧。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他这副模样自然也落到了盛暮严重。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又喊了一遍:“萧师兄,加油加油加油,冲鸭~”
当啷——
长剑掉落在看台上。
萧泽禹那一剑直奔谢修然心口,看到他丢了剑的瞬间力挽狂澜,最终也只划过他的手臂,削下一小片布料。
“他妈的。”萧泽禹的怒骂还没开始,就听谢修然低声道:“我认输。”
裁判看着台上的诡异的气氛,咽了口唾沫,说道:“萧泽禹,胜。”
萧泽禹连裁判宣言都听不进去了,他拎着黑铁剑,足尖掠过看台,落座在了盛暮边上。
“他妈的,真他妈的,这小子简直是个纯、纯什么来着?”
盛暮贴心补充:“纯傻逼。”
“对。就是纯傻逼!”萧泽禹愤恨道:“谁他妈比着比着扔剑啊,看不起老子是不是。”
盛暮:……
她就知道萧泽禹的关注重点一定和别人不一样。
谢修然作为无涯宗掌门膝下大弟子,向来都是以“别人家的孩子”的人设在同辈修士中闻名。
而这次,先不说实力怎么样,光谢修然丢剑认输,不战而败,就足以让所有人为之震惊。
比也比完了,“只为师兄加油的病美人”也该离开南涉峰,身后一道低沉的嗓音忽然叫住了她:
“盛师妹。”
是谢修然。
盛暮还没说话,旁边的萧泽禹先急了。
他张口就是一片文明:“你他妈有病是不是?谁他娘的是你师妹,她是老子的师妹!”
萧泽禹看谢修然就来气。
刚才那傻逼直接扔剑,他要是没收住,今日就是谢修然的死期。
萧泽禹自己倒是不介意杀人,但问题是如果谢修然今日当真死在他手里,盛暮日后势必要受到那个姓宁的老毕登牵连。
盛暮也点点头:“我不是你师妹,我叫盛暮。”
观众席上,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虽然一个个依旧坐得端正,但注意力早就飘过来了。
盛暮看着谢修然欲言又止,说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就在这里说罢。我师兄师姐不放心我的身体,他们要看着我的。”
谢修然目光幽深,就这么看着她,半晌,才吐出一句:
“我不知道的。”
他喃喃着:“我不知道……他们要这样。”
谢修然忽然激动起来,他看着盛暮,眼里射出一道明亮的光:“我会和师父说明白,我会守护你,不会让你再受到一点闪失。”
“你能不能,回来?”
“你是不是傻逼。”这一句话被盛暮费了好大劲才咽下去。
她看着面前的谢修然,忽然轻笑了一声。
谢修然听到笑声心中一喜,然而定睛一看,却发现盛暮脸上时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讥讽:
“你守护我?怎么守护?是让我帮宁雪溪背诅咒的那种守护吗?是任我被宁雪溪污蔑的那种守护吗?”
她字字句句仿佛在谢修然心上捅出刀子。
“是给我下迷药,把我带到密室,想要我被迫承受诅咒的那种守护吗?”
谢修然步子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被赶上来的宁雪溪扶住了身子。
她下意识便想骂盛暮不知好歹,然而前几日的事忽然在她脑海中浮现。
沉默半晌,宁雪溪从摸出了一个小瓷瓶,她言笑晏晏地走上前:“妹妹身子不好,这清风玉露丸你且服下吧。”
这清风玉露丸是她从盛暮那间屋子里翻出来的。
宁雪溪算盘打得很妙。
这玩意还是宁鸿昊当初装装样子给盛暮寻来的,清风玉露丸是上品丹药,盛暮这个土包子只怕压根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不然也不会一直不吃。
而当时没吃,现在大概率也不会吃。
这样,她就可以顺水推舟地把清风玉露丸给谢师兄,既能告诉大家她与盛暮关系缓和,又可以让谢师兄觉得她贴心至极。
简直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不出她所料,盛暮果然拒绝了。
只不过……
盛暮面色复杂地看着那个小瓷瓶。
这颗清风玉露丸,应该是她当时没吃的那粒吧。
宁雪溪看着盛暮拒绝,心下一喜,转头就把瓷瓶递给了谢修然,声音嗲了吧唧:“谢师兄,你方才比试完,吃颗清风玉露丸吧。”
谢修然正心烦意乱,顺手接过丹药就吞了下去。
丹药从喉咙口化开,甘霖缓缓汇聚于丹田,一股神秘的力量忽然顺着他的经脉往下游走。
谢修然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下一秒,只见他右腿猛地抬起,直直地蹬到了天上。
宁雪溪呆了。
他看着谢师兄满脸痛苦,然而双目却炯炯有神,整个人原地不断地踢着一字马,腿恨不得直接转个圈,直接踢到自己后背上。
全场也沉默了。
谢修然目眦欲裂,双眼瞪得溜圆,两条腿交替地来回踢蹬,每一次都是完美的超过一百八十度。踢了没几下,他似是不满足于此,开始绕着整个看台飞跃。
时而似芭蕾舞演员的大跳,时而像苏联政委的横踢,时而又旋转,跳跃,睁着眼。
他就这么转啊转,转啊转,眼睛由于一直睁着,甚至开始汩汩流下生理性的泪水。
一边挥洒着泪水,一边轻盈地跃起,那一抹白衣在南涉峰剑冢蹁跹如云。
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盛暮在原地,拼命克制才能让自己的嘴角不要抽搐。
这颗丹药她记得无比清楚。
是当时为了拿来测试自己修改剧本极限字数时随手改了个名字。
看谢修然现在的状态,这玩意,好像是被她改成了伸腿瞪眼丸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