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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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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着仙门百家的面,宁鸿昊就是想发作也不能。

    旁边的宁雪溪看着光彩夺目的盛暮,一双手死死地绞在一起。

    她今日穿的,也是衣柜里最华美的衣裙,论珍贵程度,比盛暮身上那件有过之而无不及。

    甚至还寻了手艺极好的婢女为她梳洗打扮,上妆挽发。

    然而盛暮,穿着被她嫌弃不要的衣裳,戴着被她淘汰过时的发簪,甚至妆都没怎么上,紧紧只是站在会场门口,就足够所有人为她屏息注目。

    等着吧。

    宁雪溪眼中毒辣之色明显,她指甲掐进掌心,心中升起一股扭曲的期待。

    好看又怎样,引人注目又怎样。

    不过片刻,你就会身败名裂,恶名远扬!

    浑厚的钟声响。

    众人也从方才的惊艳中回神。

    宁鸿昊起身,威严的声音传遍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万门大比,是为仙门百家最期待且瞩目的场合。每一届万门大比,都会有数位卓尔不凡的小辈脱颖而出,昭示出我修真界人才济济之势。”

    “然而这次,”宁鸿昊画风一转,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却有几位令人不齿之人,妄想凭借卑劣的法子,赢得进入圣方秘境的机会。”

    他忽然作了个揖,朝着下面众人长长一拜。

    “吾待吾儿,向各位,赔个不是!”

    会场随着他这句话瞬间沸腾起来。

    “吾儿?宁掌门的吾儿,指的是谁?”

    “还能是谁,主位上坐着的呗?万门大比下泻药,真是给他们无涯宗蒙羞,宁掌门怎么有这么个女儿?”

    “关键是主位上坐着俩啊,是她俩谁下的这药啊……”

    众人猜测之际,宁鸿昊再度发话,“盛暮!”他声音里带了几分严厉的训斥意味:“还不向诸位赔罪!”

    “盛暮?盛暮是谁?没听过啊。”

    “还能是谁,肯定是除了宁雪溪以外的另一位呗?”

    众人再度落在了盛暮身上。

    只不过和刚才的赞叹惊艳不同,这一次,众人眼里或多或少都带了些鄙夷。

    暴躁老头看着盛暮被大家揣测怀疑,已经有些坐不住:“这群蠢东西,听风就是雨。小女娃你感激与他们辩驳一二,他们一无实据,二无证人,全靠一张嘴瞎说。”

    相比于他的急躁,盛暮倒是坐得好好的。

    她完了弯唇,对暴躁老头道:“不急,还没到时候。”

    这才哪跟哪啊。

    一旁的宁雪溪看着默不作声的盛暮,内心刚腾上来一股喜悦,然而却在与盛暮对视的瞬间消散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心慌。

    不对,怎么会这样?

    没有惊慌失措,没有愤懑怒然,盛暮那双弯弯的眸子里,盛的只有一片平和。

    仿佛在说:

    你还有话要说吗?

    没有的话,就轮到我咯。

    有!

    当然有!

    宁雪溪蹭地一下站起,呼吸急促,她胸口起伏剧烈,视线死死地盯着盛暮。

    “你还有什么辩解之词!”

    她指尖都在颤,额角浮出一层冷汗:“若说最不想让万门大会如期举办之人,出你外还会有谁?爹爹好心将你接回无涯宗,你不仅不认真修炼,还妄想搅和着万门大会。”

    恶毒的话语此起彼伏,宁雪溪甚至顾不得仪态,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盛暮今日之后,在整个修真界再也不得翻身。

    盛暮平静地坐在原地,脸上微笑的弧度都没变,她倾听着宁雪溪的咒骂,视线缓缓扫过台下众人。

    有弟子义愤填膺,有弟子仍保持怀疑,再往后,就是满脸斥责的谢修然。

    两人视线猝然相对。

    谢修然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紧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一种冲动出来反驳宁雪溪,反驳宁鸿昊,反驳他们在毫无证据之下,就将盛暮一棍子打成下药之人。

    然而他没有。

    意识好像暂时从身体里抽离,谢修然恍惚之间,只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盛暮。”

    “事已至此,你还不认错。”

    “认错?”台上花一般娇艳的女孩歪了歪脑袋,笑意更加明显:“药不是我下的,我为何要认错?”

    她缓缓起身,走过宁雪溪,走过宁鸿昊,一直走到了会场中央,那口浑厚的大钟旁。

    全场随着她的动作静了一瞬。

    少女明亮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

    “我名盛暮。”

    “生父,是无涯宗掌门宁鸿昊,生母不详,自出生后,便被父亲放逐与偏远村落,数十年来不闻不问。直至三月前,宁雪溪于秘境中受伤,调理身体所需的一味药,是亲生手足的心脏。”

    她视线划过面色苍白的宁雪溪,越过不可置信的谢修然,最终,落在了宁鸿昊身上。

    “所以,我来了。”

    全场哗然。

    只见盛暮俏手一翻,一颗石头赫然躺在了她的掌心。

    “爹爹说我是不齿之人,姐姐说我在辩解,师兄方才也指责我为何不认罪。”

    “可证据呢?”

    “平白无故,便将我打为下药之人,这就是无涯宗的做派么?”

    提到证据二字,宁雪溪忽然慌了。

    她没来由地想到那日,凌松峰山脚下,树后面弄出的细小动静。

    抬眸的瞬间,大钟旁的少女与她视线猝然相对。

    她衣袖一翻,留影石自动播放着记录的片段。

    “下药这事,还多亏了仙尊帮忙,若不是仙尊帮我,无涯宗这么多人,我可……”

    留影石内,只有这么一句话。

    宁雪溪的影像投在大钟旁边,她的脸被拍得清楚不已,那句板上钉钉的实证,就这么一遍一遍地,于会场正中央响起。

    “下药的事,多亏了仙尊帮忙。若不是仙尊帮我。”

    “若不是仙尊帮我。”

    “下药的事……”

    够了。

    够了!

    宁雪溪身形踉跄,脸上血色尽失。她双眼猩红,哆嗦着唇瓣,口中连一句完整的话也吐不出来。

    “你、你……”

    她颓然倒地,忽然想起什么,连滚带爬地去拉宁鸿昊的衣角。

    “爹、爹爹,帮我,帮我!我没有、都是盛暮她——”

    “够了!”

    宁鸿昊怒喝一声,拂袖给了宁雪溪一个巴掌:“你还要让无涯宗怎么丢人现眼!”

    “够了么?父亲?”

    盛暮歪着脑袋,看着狼狈不已的宁雪溪,摇了摇头:“不够啊。”

    “当初在薛府时,明明是因为师姐过于自大,导致我们提前暴露,最终受了大妖的诅咒。她却硬要我来替她背这莫须有的罪责。”

    “她在我食物中下药,将我迷晕至密室,若不是她弄巧成拙,那元婴期大妖的诅咒,必然要落在我身上。”

    她唇角仍是弯着的,可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没有:“当时父亲,又是怎么说的呢?”

    宁鸿昊唇瓣翕动,还未吐出什么字,就被盛暮打断。

    “你当时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并非是问我有没有受伤,而是叫我跪着,问了我一句。”

    “雪溪怎会伤成这样?”

    “够了!”

    宁鸿昊气得胸口震颤,他指着盛暮,唇缝中挤出来一句:“你个不孝女!你还要让无涯宗为你丢多少脸!”

    “为我丢脸?”

    盛暮像是听到了极其可笑的话,她眉梢微挑,尾音都上扬起来:“以上种种,有哪一桩哪一件,是我拿刀架在你和宁雪溪的脖子上,逼你们做的吗?”

    宁鸿昊唰地拔出剑,剑尖直指盛暮,怒吼道:“盛暮!我是你爹!”

    无名出鞘。

    盛暮毫不示弱地同宁鸿昊剑锋相对。

    蓦然扬起一股风,吹乱了她的裙摆,而她手中的剑却未动分毫。

    “我宁可你不是!”

    她怒喝道。

    这一瞬间,她身体里仿佛存在了两个灵魂。

    那个柔弱的,善良的,天真的,足可以原谅所有人的盛暮,情感与她共通,灵魂与她相融。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否则你凭什么认为,盛暮这样的孩子,会甘心做你的女儿!”

    “她单纯,善良,可以原谅时间所有不公的待遇,并不代表她有错!”

    “自始至终,罪该万死的,永远都是你们这群作恶多端的人!”

    “我这辈子唯一犯过的错,便是生在了无涯宗,生成了你的女儿!”

    盛暮忽然挥剑,将自己的一缕头发伴着衣袍齐齐削下。

    “从今往后,我盛暮与无涯宗,与宁鸿昊。”

    “再无瓜葛!”

    衣角与发丝一同落地,仿佛在石质的地上荡出层层涟漪。

    宁鸿昊似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他哈哈大笑,笑到拿不稳剑,笑到剑尖都在微微颤抖。

    “再无瓜葛?盛暮,你说无瓜葛便无瓜葛?你自己入宗门时立过的誓,你可知需要花多大代价才能接触?”

    笑的不止是他。

    对面的盛暮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语带讥讽:“真是老糊涂了,我当日入宗门,有没有立誓,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她没有立誓。

    甚至连名字都没告诉宁鸿昊。

    她所做的,只是在那场以宁雪溪为主角的欢迎会上,背了一串祝酒词罢了。

    记忆缓缓回笼,宁鸿昊终于撑不住,脸色难看得如同吞了苍蝇。

    然而还没完。

    正当众人以为这场闹剧以盛暮割袍断义为止时,变故突生。

    宁雪溪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了把短刀。

    锋利的刃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她手握短刀,纵身一跃,迅猛地扑向盛暮。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那柄短刀狠狠地插进了盛暮的心口。

    血光漫天。

    皮肉被利刃划过的声音仿佛放大了数倍,清晰不已。

    宁雪溪满手鲜血,白净的颊边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红。

    她癫狂地笑着,整个人如同疯魔了般,跪坐在大钟旁,看着短刀尖头那一块肉,脸上漫过一丝癫狂的满足。

    “这都是你欠无涯宗的!这都是你欠我的!你就该——”

    话音未落,寒光闪过。

    当啷——

    利物掉在地面,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宁雪溪握着刀的那只手臂被人斩断,连刀带手,整个掉落在地。

    剧痛后知后觉地席卷她整个身体,宁雪溪痛到站都站不稳,她身子软倒在地,发出了野兽般凄惨的嘶吼。

    从宁雪溪拔刀到手臂被砍断,一切都只在转瞬间发生。

    最先回过神来的宁鸿昊立马就要去检查宁雪溪的伤势,然而他前脚才动一步,对面的人就将剑尖立在了宁雪溪的心口处。

    晏随星一只手扶住盛暮的身子,另一只手将剑指向宁雪溪身旁。。

    “宁鸿昊。”晏随星的长剑划过宁雪溪的脖颈,又游移到她心口,他尾音都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今日与无涯宗断绝关系的,不止盛暮一人。”

    “还有我。”

    “你先把剑放下!”

    宁鸿昊看着即将捅入自己女儿心口的剑,声音都变了调:“你今日若动了宁雪溪,哪怕天高水深,我也定要将你处死。”

    他这边话音才落,晏随星身后又有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

    “无涯宗不爱惜弟子,这两人,我要了。”

    是云沧。

    他将盛暮打横抱起,微微垂眸,整个人如同高山雪,带着疏离与淡漠。

    “从今往后,晏随星与盛暮同无涯宗,再无半点瓜葛。”

    “但无涯宗欠我徒良多,他日必定会让你们,一一偿还。”

    他说完后便抱着盛暮离去,晏随星紧随其后。

    宁鸿昊连滚带爬地拿过宁雪溪那只断手,只记得落下一句:“宁某失陪。”便待着宁雪溪离开了。

    万门大比的第一日,便这么过去了。

    没有人记得最后谢修然是怎么勉强主持大局,也没有人记得后续的任何流程。

    所有人对万门大比初日的印象,全都以大钟旁漫天的血光结束。

    “事情就是这样。”

    雾柏看着逐渐冷静下来的晏随星,叹了口气。

    “所以我小师姐没事,是吗?”

    晏随星眼尾的红慢慢褪去,他看着雾柏问道。

    “这是第二十三遍了。”雾柏扶额:“她没事,身子好好的。”

    晏随星的语气有些执拗:“那她为什么还不醒?”他仿佛一个孩童,固执地抓住某一个点,反复追问:“她没有事的话,为什么没醒?”

    “我教给她的这个法术所需灵力过多,用完后昏睡是正常现象。”

    云沧关了门,反手施了一道隔音咒,将盛暮所带的屋子彻底与外隔绝。

    纵使知道一切的真相,听到云沧最后盖章“盛暮没事”这句话后,雾柏还是不可避免地松了口气。

    这个法术的真实程度,是连她看了都差点以为盛暮真的被宁雪溪的短刀捅伤。

    边上坐着的萧泽禹当时瞬间就要暴起,要不是云沧拦了一把,只怕台上当时站着的就不止晏随星一人了。

    时间回到六日前。

    那日盛暮不仅告诉云沧自己想加入无名宗,还向他学了一道法术。

    盛暮原话是这么说的:“我想,让台下的所有人都以为我被捅伤了,甚至心脏都被挖出来了一块。”

    她这话一出,云沧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云沧颔首:“可以,到时我在一旁助你,旁人不会看出来的。”

    于是这个计划就这么成型了。

    当盛暮割袍断义时,云沧本以为这个计划不会再实施了,没想到宁雪溪仍不死心地跳起来。

    于是瞬间,两人同时掐诀,盛暮用幻境困住宁雪溪,云沧则给万门大会的所有人设了个障眼法。

    这就造成了看台上血溅三尺的名场面。

    一切的一切都在盛暮的意料之中。

    她装作重伤的模样躺在地上,一边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一个濒死状态的伤患,一边听着底下人碎碎念念无涯宗多么多么不做人,宁鸿昊多么多么偏心,宁雪溪多么多么令人不齿。

    简直爽歪歪!

    直到晏随星的出现打断了盛导精心安排的剧本。

    宁雪溪右手被斩断的瞬间,凌松峰万籁俱寂。

    盛暮在脑海里和233一起爆发出震惊的叫喊。

    盛暮:[卧槽!]

    233:[啊啊啊啊啊啊——崩人设啦啊啊啊啊!]

    从原文剧情来说,晏随星能干出这种事一定是崩了人设的。

    但是盛暮又拥有了一次更改关键剧情的权利,整个万门大比开幕式从一开始就被她改得和原著不一样了。

    所以从这方面讲,晏随星的人设又没完全崩。

    233麻了。

    盛暮也麻了。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晏随星与无涯宗断绝关系,又看着云沧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把故事的最终走向掰正,接着又被云沧运回了小木屋。

    其实她早就醒了,只是在云沧运她的瞬间眯了一会,身体一接触到床的时候,盛暮的意识就回来了。

    她就是不想见到晏随星而已。

    盛暮也不知道这股别扭劲从何而来。

    明明晏随星也离开了无涯宗,按理来说应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但她就是有一股无名之火。

    她因为偷偷跟云沧他们联系,这段时间一直觉得对不起晏随星,甚至在萧泽禹说漏嘴之后还一个人跑到太初秘境躲了晏随星五天。

    但他呢?从一开始就既是无涯宗弟子,又是无名宗的人,现在想想,她能跟云沧他们熟悉得这么快,晏随星没少在中间当催化剂。

    她在这愧疚得不得了,人家完全没有这种心思。

    好不公平。

    盛暮愤恨地拽了拽被子。

    “要我说,哪有这么多事,你直接找那个小男娃说明白不就行了。”

    暴躁老头不知道盛暮心里这些弯弯绕绕,他打了个哈欠,在玉里道。

    盛暮被他念得也心烦意乱:“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老夫活了这么久,走过的路——”

    他还没说完就被盛暮打断:“你见过哪个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最后被封在一块玉里。”

    暴躁老头:……

    他奶奶的。

    真就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怼完暴躁老头,盛暮的肚子忽然发出一道悠远绵长的声音。

    她饿了。

    灵力耗费多,上一次进食还是昨天吃的辟谷丹。

    不出去也不行了,别扭也得见人。委屈了什么也不能委屈肚子。

    她这么想着,就翻身准备下床,然而体力消耗过多,她现在浑身上下全部的劲加起来,也就只够她翻个身。

    所以扑通一声,她整个人裹着被子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盛暮:……

    失策了。

    不过没事,修仙之人耳力极好,云沧他们听见屋内的动静肯定就会进来解救她的。

    然而。

    一秒。

    两秒。

    世界依然一片寂静。

    他妈的,忘了云沧给整个屋子下了隔音咒了!

    谁能想到,她盛暮躲过了老奸巨猾的宁鸿昊,离开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无涯宗。

    到头来,竟然因为一道隔音咒要饿死在她新寻的这个庇护所里?!

    岂有此理。

    暴躁老头看着盛暮凄惨地在地上蛄蛹半天也没往前挪出去几厘米,善心大发道:“你要不进玉里来吧,我把玉弄到门口,你再出去。”

    是这个道理。

    于是盛暮随着老头入了玉。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暴躁老头的实体。

    老头个子不高,趴在地上的盛暮用眼睛丈量了一下,觉得对方也就跟她一般高。

    老头垂了垂乱成杂草的胡子,抬手指了个方向,对着盛暮道:“是那对吧。”

    盛暮点了点头。

    下一秒,老头整个人躺在了盛暮旁边。

    盛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你你碰瓷吗?”

    老头白了她一眼,没说话。

    下一秒,他朝着盛暮刚才说的方向咕噜噜地滚了过去。

    盛暮:?

    所以这块玉是通过这种方式行进的吗?

    她还没来得及叫住滚的热烈的老头,身下的草地忽然抬高。

    仿佛跷跷板一般,暴躁老头那边的地面被他滚得压下去一块,盛暮这边的草地就抬起来一块,她顺着惯性,风驰电掣地朝着暴躁老头的方向滑了过去。

    “歪了啊啊啊啊啊——”

    她惊恐地喊叫着,只见暴躁老头掐指一算,迅速调整了方向,转了个身,继续滚动。

    世界颠颠倒倒。

    盛暮滚来滚去。

    她觉得自己好像那种迷宫游戏里的小钢珠,还是晃半天找不到出口的那种。

    终于,老头停了下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盛暮,扬了扬下巴,道:“出去吧。”

    盛暮抬头,诚恳地看着暴躁老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暴躁老头高贵冷艳:“说。”

    盛暮:“您老人家年纪不轻,为什么非得滚动前行呢?”

    暴躁老头一撩裤腿。

    他的腿从小腿中段就被人斩断,杵在地上的根本不是脚,而是断掉的那截小腿的横截面。

    盛暮:……

    她真该死啊!

    “等回头,我去给你寻点什么药来吧。”

    或者帮你改改剧本啥的。

    谁料暴躁老头皱起眉头:“要那作甚,老夫这腿是自己砍的。”

    盛暮:……

    盛暮:???

    仿佛一道惊雷从天而降,盛暮整个人都被劈懵了。

    老头絮絮叨叨还在嘚吧:“在玉里没得事做,老夫前段时间便把自己腿砍了一截,不是我说,在这么个地方,滚起来比跑起来舒坦多了,女娃儿,你要不要也试试,年轻人,多滚滚,对身体好,我这一把年纪了都……”

    盛暮听不下去了。

    她面无表情地撂下一句:“再见”,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玉。

    什么疯批能给自己腿砍了。

    人家最多是什么心中无女人,拔尖自然神。这老头直接身上无双脚,滚得呱呱叫!

    不过算算日子,这老头被封在玉里成百上千年了,没人说话,没人搭理,出也出不去,这种情况下能保持精神状态不疯也挺难得的。

    正想着,盛暮忽然一头顶在了门框上。

    一连串的波折下来,她连骂人的力气也没了。

    门外的萧泽禹身子正好对着门口,他刚还在和雾柏争论以后由谁教盛暮,一抬眼,就看到他们谈论的话题中心朝着他们的方向,双膝跪地,脑门重重地贴在了地上。

    “小师妹!”萧泽禹直接蹿了过去,云沧听到他的声音,赶忙把隔音咒撤了。

    萧泽禹站在盛暮面前,看着她结结实实给自己磕了个响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试探性道:“小师妹这是……干什么?”

    半晌,盛暮有气无力的声音闷闷地从地上传来。

    “给你们拜个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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