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下泻药这事闹得比盛暮想象中还要大。
盛暮还在睡梦中被晏随星叫去正殿,同在正殿的还有宁雪溪,谢修然,和宁鸿昊。
谢修然和晏随星是掌门膝下两个杰出弟子,宁雪溪又是掌门爱女,盛暮本还在疑惑为什么自己也会是其中之一,直到宁鸿昊严肃且警告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连了许久。
好吧,看来她这个便宜爹是真的看重面子。
平日里重此薄彼归平日,到了外人面前,还是要努力装装样子。
看啊,这就是我前几个月刚找回来的小女儿,虽然她修为低下,我也不关心她,但是看呐,我还是把她和雪溪有一视同仁在的啊!
宁鸿昊此次招他们四人来此就是让他们调查下泻药一事,万门大比在即,势必要给仙门百家一个交代。
宁鸿昊在上面说个不停,底下的盛暮思绪早已飘远。
坦白来讲,晏随星算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玩得最好的朋友,而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晏随星好像也在把她划在朋友范围内。
她要进无名宗这件事,如果真成了,事后最对不起的就是晏随星。
是他带她认识的云沧他们,也是他凭一己之力让她与云沧他们成为了朋友,结果最后盛暮反而越过晏随星,自己跟云沧成了一个宗门的。
就好比你把你两个好朋友介绍给对方,结果她俩反而越过你成了闺蜜,到最后你倒是成了被排除在外的那个。
而等她脱离无涯宗,宁鸿昊必然不可能轻易放过这件事,晏随星作为和她关系最好的人,作为被调查的行列里,必然首当其冲。
若是之前,盛暮一定不会对她同晏随星之间的关系想这么多,毕竟所有人在她眼里全都无差别是个没有个人意识的npc。
但晏随星那日的反常,让盛暮不得不开始考虑这些。
简直是越想越对不住晏随星。
但无名宗这件事又确实不能跟晏随星说。
正想着,晏随星忽然碰了碰她的胳膊:“小师姐,”他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走了。”
盛暮利索地站起身,整了整裙摆,看都没看宁鸿昊一眼,就跟晏随星肩并肩出了正殿。
那就等以后,用她的金手指让晏随星的修炼之路变得更顺遂些吧。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正殿外。
宁雪溪下意识就把目光放到了谢修然身上,等待他做出对此次任务的规划。
然而谢修然却看向了盛暮,神色认真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盛暮懵了。
宁雪溪急了。
她顾不得这还是在凌松峰正殿,声音都不由得拔高几分:“谢师兄,你问她能问出什么?”
谢修然瞥了眼跳脚的宁雪溪,道:“上次在小村落,就是盛暮出的主意。”
话都到这了,不说两句岂不是显得宁雪溪白急了。
于是盛暮道:“下药的目的应该是为了万门大比,我对这事不算知晓,敢问谢师兄,无涯宗里的这些宗门里,可有一人都未中招的那种吗?如果没有,那其余那些还在路上的门派,他们中可有一两人已经先到无涯宗了的?”
谢修然神色一凛:“你是说——”
盛暮严肃地点了点头,任重而道远地拍了拍谢修然的肩膀:“没错,谢师兄,此事就交给你了。”
谢修然同样严肃脸,他朝着盛暮抱拳,神情之坚毅,让盛暮下意识以为他接下来说出的话是——
“放心吧,组织给我的任务,我一定圆满完成!”
谢修然接了任务就离开了。
宁雪溪愤恨地瞪了盛暮一眼,屁颠屁颠跟在谢修然后面叫:“师兄等等我。”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盛暮又看了看抱臂站在一旁的晏随星,忽然灵光一现——
“不对啊。”她恍然大悟:“来参加万门大比的这些人修为都在个宗门内属佼佼者,应当都辟谷了的,就算没辟谷,也大多会带着辟谷丹。”
晏随星对此毫不意外,甚至还点了点头:“小师姐好生聪慧。”
盛暮:……
横竖也不像是在夸她。
思路忽然被拓宽,盛暮的思绪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潜前。
首先,能让无涯宗上上下下,辟谷的没辟谷的,吃饭的不吃饭的,除了寥寥少数人外全部中招,且没人发现和怀疑,光凭这点,这人的身份和修为一定就不简单。
如果不是上面她跟谢修然推测的那个点的话,那么下药的人绝大概率应该是对无涯宗里里外外非常熟悉。这才能保证无论宗内宗外的人全都中招。
综上所述,再加上盛暮的个人偏见。
她真的很难不怀疑宁雪溪。
汝娘也。
这要怎么查?
宁雪溪肯定死也不认,宁鸿昊也必然跟宁雪溪站在一条线上,这件事情到最后查不出门道来,她盛暮绝对是被推出去给仙门百家赔罪的那个。
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云层随着日色渐渐明晰。
同样明晰起来的,还有盛暮心中的计划。
“晏随星。”她冷不丁问道:“距离仙门大比还有几天来着?”
晏随星没直接回答她,而是说了句看似不相干的话:“小师姐若是想去太初秘境的话,时间倒是够了。”
盛暮看着晏随星,脸上的笑意渐渐扩大。
她似感慨叹息,又似自言自语。
“小师弟当真是——”
“好懂我呀。”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个事情需要确认一下。”
凌松峰山脚下,宁雪溪一个人站在那棵最为高大的树旁,衣袂飞扬。
谢修然去找无涯宗做门派登记的弟子确认信息了,宁雪溪则趁着天色还没大亮,靠在树旁等人。
只不过她等的人看起来没什么时间观念,一直到烈日当空才缓缓出现。
宁雪溪白白站了这么久,想发作却又不敢,她堆起一副讨好的笑脸,看着面前的人,犹豫着问道:“下药这事,还多亏了仙尊帮忙,若不是仙尊帮我,无涯宗这么多人,我可……”
“仙尊”这一称呼却让面前的人极为不虞。
萧泽禹这段时间跟盛暮待久了,说话的习惯也开始被她带偏。
只见他脸色一寒,声音冷得似冰。
“不是说过不许叫我仙尊么?我说过,仙尊二字是我的……”
等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萧泽禹脸上的寒色差点维持不住,他在内心疯狂放电影,忽然一道传音解了他燃眉之急。
“逆鳞。”
萧泽禹:“是我的逆鳞。”
人设维持住了。
他松了口气,继续道:“我天生反骨,你却触及我逆鳞。我……”
等等,刚才给他传音的,怎么那么像晏随星?
萧泽禹没有表情的脸裂开了。
躲在树后的盛暮听不下去了。
她满脸怀疑地看着晏随星:“我平时说话时这样的吗?是我把他带偏了吗?”
面前的萧泽禹又卡壳了,盛暮再次担任导演,帮他把龙傲天的形象彻底坐实。
她悄悄传音:“我帮你做事已是越界,此事到此为止吧。”
萧泽禹:!!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新收的小师妹也在这!
他硬着头皮如实说了,面前的宁雪溪却急了:“仙……阿不,道长,我……”
萧泽禹突然暴起:“道长二字也是我的逆鳞!女人,你频繁触及我的逆鳞,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吗?”
盛暮:……
他妈的,你怎么这么多逆鳞,你本体是条鱼吗?
萧泽禹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一点也不想承认是她把萧泽禹带偏了的!
频繁触及逆鳞的宁雪溪不敢说话了。
她怯生生地看着萧泽禹,眼角挤出一滴泪水。
“我、我——”
她抽噎着,欲要拂袖离去,可想起还有事没跟萧泽禹说,只能绕着树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萧泽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然而转瞬又回归高冷无情。
他眼神有些凶恶,眉头也紧紧皱起,正当盛暮以为他要说出什么让宁雪溪赶紧滚的话时,不远处传来一句:
“女人,你这该死的眼泪,真是让我心烦。”
盛暮麻了。
她看不下去面前那两个人斗法般飙演技,正准备把宁雪溪的剧本改一改,晏随星忽然弄出了点动静。
“谁?谁在那?”
宁雪溪急忙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再回头时,萧泽禹已经不见踪影。
她蹑手蹑脚地朝着盛暮他们刚刚藏身的树旁挪去,然而人没找到不说,脚下还踩了个石块,脑袋重重地磕在了树干上。
晏随星和盛暮趁着刚才宁雪溪回头的功夫跑远了。
盛暮看着面前一身黑的萧泽禹,终于把所有的事情串了起来。
“所以,”她道:“给无涯宗这么多人下泻药的人,是你?”
她先前推测,下药之人的修为和地位都不一般,宁雪溪只占了个地位,修为那块,看来就是萧泽禹占了。
萧泽禹笑嘻嘻道:“没错,是我,先前在山下无意中碰见她,她看我相貌不凡,仪表堂堂,便过来问我能不能帮她这个忙。”
“能恶心无涯宗和仙门百家的忙,我当然要帮。”
萧泽禹说得轻易,仿佛不是在万门大比之前给仙门百家的弟子下了泻药,倒像是今日炒菜多放了勺盐。
盛暮没想到兜兜转转,原因竟然出现在自家人身上。
不过宁雪溪确实也有责任,也没白冤枉她。
她正准备告别萧泽禹,跟着晏随星去太初秘境再抓紧修炼,没想到萧泽禹先出声了。
“说起来,刚才还真是谢谢小师妹了,我虽然看了话本,可关键话语记得还是没你那么细。”
沉默。
一片沉默。
半晌,晏随星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方才,叫我小师姐什么?”
五日后。
在太初秘境缩了五天的盛暮终于在第六日清晨回了无涯宗。
她御剑回了小院,舒舒服服泡了个澡,还不忘再把云沧教给她的法术又练了一遍,卡着万门大比开始的点,穿着衣柜里最华美的裙子,踏入了人满为患的会场。
今日天气极好。
祥云漫天,清风拂面,大而广的无涯宗会场还被精心布置过一番。各个门派的弟子穿着专属的道袍,极有规律地分区坐好。
主位上,宁鸿昊端坐在上,右边是精心打扮过的宁雪溪,左边的位置则空了出来。
盛暮出现在会场门口时,整个场子都静了一瞬。
少女乌发束起一半,发间缀着几朵精致的花朵簪子。身上衣裙蹁跹,袖口的片片羽毛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她明媚的脸上带着笑,整个人如同一朵方才盛开,还着露水的凤凰花。
有些稚嫩的脸上不乏少女的朝气,却又隐隐窥出几分绝色美女的风采。
隔着极远的距离,盛暮清晰地看见了宁雪溪眼里的嫉恨,谢修然面色上一闪而过的惊艳,以及——
晏随星。
他眼里带着笑意,唇角也勾出了一个和缓的弧度,神色与平日在饭堂门口接她修炼时没什么两样。
盛暮神情舒展,大大方方地迈步进场。
她穿过空荡的擂台,路过无涯宗那口沉重大钟,在宁雪溪愤恨的眼神下,谢修然失神的表情中,以及宁鸿昊晦暗不清的神色里。
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主位上的那个空座位。
她毫不怯场,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了个真切。
“抱歉诸位,我来晚了。”
另一句话,则是借着传音诀,清晰地在宁鸿昊脑海中响起:
“等急了吧。”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