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什么!”
薛定鳄拍桌而起,眉眼里都是藏不住的怒火:“你说那两个修道的进了薛府?!”
盛母被他这嗓子吓到直接腿软,她普通一下子跪在地上,声音颤抖不已:“……是,不、不是……”
盛父一把将她拽到身后,他努力压着声音里因恐惧而不自然地颤音:“我们夫妻二人,的确看到那修道的朝薛府方向来了,他们懂法术,应该、应该在天亮之前就已经进府了。”
“来人!”薛定鳄怒吼道:“昨日守夜的是谁?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向我报备!”
平白在门口受了这无妄之灾的小厮道:“是、是管家守夜,他命我们昨夜全都回房,他自己一人守夜。”
一语罢,小厮抬眼看薛定鳄问道:“大人,需要将管家他……”
“不必了。”薛定鳄沉声打断。
他眸色晦暗,手中的茶杯也发出了微微的脆响。
自他一月前识海中平白多出了那些奇怪的知识后,他很明显能感到府内众人对他的态度变了。
而其中,最让薛定鳄不适的,正是薛府如今的管家。
当时他受到周围所有人的质疑,每说一句旁人不知道的话,对方看他的神色都会复杂几分。
而管家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循循善诱,想让他多说几句,美其名曰是尽快查找出问题在哪。
他当时信了这番托词。
可现在想想看,管家指不定就是让他在众人眼里疯得更加彻底些。
若不是前几天盛暮妹子的到来让他发现他不是一个人。
只怕管家的计谋,现在就要得逞了!
看着薛定鳄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盛父与盛母对视一眼,眼里划过一抹胜利的喜悦。
在薛定鳄抬头之际,盛母脸上快速浮起担忧与恐惧。
“薛大人,这……”
“府中有空房,你们二人先在府中待着。”薛定鳄一记凌厉的眼刀扫过:“胆敢透露出半字——”
“我们明白的,大人,我们必定守口如瓶。”盛母忙不迭点头,衣袖遮了脸,在小厮的带领下,鬼鬼祟祟地走了出去。
一直到了空房内,再三确定房中并没有眼线,盛母这才缓缓叹了口气。
她一把撕下脸上的面具,紧接着,一旁的盛父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正是盛暮和晏随星。
“我们翻墙回去,你和宁师姐赶紧易容成我养父母的样子来这里待着。”
盛暮督促着伪装成小厮的谢修然道。
她气都还没喘匀呢,这就得赶下一场戏了。
没办法,演员实在太少,能用的就更少了。
宁雪溪心高气傲,装不了多久很快就容易露馅,谢修然态度倒是还算端正,但是演技实在太烂,脑子也不算活泛。
无奈之下,盛暮只能拉着还算是有灵性的晏随星亲身上阵。
从导演到编剧到领衔主演,全都是她。
真是修真界版当之无愧的斜杠青年。
轻车熟路地翻墙回屋,盛暮刚换好衣服便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与之一起的是薛定鳄的声音:“雪溪妹子,你休息的如何?”
盛暮喘匀了气,装作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打开屋门道:“多谢薛大哥招待,我休息好了。”
她看出薛定鳄一脸踌躇,于是弯了弯唇角,善解人意道:“薛大哥是不是有心事?不如进来说罢。”
盛暮说完就转身回屋,去搬了两把椅子出来,薛定鳄在门口站定片刻后不再犹豫,抬脚跟她进了屋。
还没忘把门关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薛定鳄扭捏地坐下,扭捏地开口,甚至抬眼看盛暮的神情都变得有些扭捏了起来。
盛暮被恶心地在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表面不动声色地诱导薛定鳄开口:“薛大哥说就是,大事小事因人而异,正如柴可夫斯基曾经说过,这世上没什么是真正的大事,也没什么是纯粹的小事。”
薛定鳄肩膀一松,缓缓叹了口气。
“我只是在想,这世间,还能有多少人是我们这般的天、天——”
“天选之子。”
盛暮贴心补充道。
“对,天选之子。”
薛定鳄摇了摇头:“只怕只有我们二人了。”
“薛大哥。”盛暮的神情忽然热切了起来,她眼里噙着泪水,露出了三分欣慰三分鼓励和四分的感动不已。
“你可知道我与我兄长为何会迷路。”
“难不成……”
薛定鳄抬头看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对,就是这个原因。”盛暮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我兄长怕我自己待着出了疯病,便想带我走遍天下,他说过,这世间这么大,哪能没有与你同频之人!”
“他不觉得我是累赘,也不觉得我生了疯病,他担忧我无聊没趣,于是便带我踏遍漫漫山川,只为寻一个、一个能与我说的上话的人。”
“每每想到这里,我都忍不住感叹,兄长他是当真爱护我!”
语毕,盛暮外放的情绪还没收回来,她垂着脑袋,轻声啜泣。
233忍不住鼓掌:[好、好演技!这段戏放到娱乐圈简直算得上是教科书级别的!]
盛暮瞄了一眼薛定鳄,看出他神情动容,于是添了最后一把火:
“也正是因为兄长如此宠爱我,我在被天选中后,心智才得以保持正常,他知道如何哄我开心,并没有把我当成异类看待。”
“这样的好,才是我最需要的。”
薛定鳄沉默了。
盛暮的字字句句,全都说到了他的心里。
若说刚才,他对于管家的怀疑度还只有四分,那么在盛暮这段戏演完后,他对管家的怀疑度已经瞬间飙升到了七分。
正当这时,房门忽然又响了,门外赫然响起了管家急切的声音:“薛大人,您可在屋中?我有要事禀报。”
盛暮泫然欲泣的戏还没走完,她对着薛定鳄点了点头,对方满脸沉重严肃,缓步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盛暮一把抹去脸上的泪,舒舒服服地躺会床上滚了几圈,接着打开了剧本,津津有味地看着外面的故事。
[管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急切,他风尘仆仆,甚至衣袖上还沾染了不知从哪带到的尘土。
他语速微快,压低嗓音道:“大人,方才府中家仆说,河流下游的盛家夫妇全死了。”
然而这一切在薛定谔眼里却指向了另一个答案——
管家生怕东窗事发,所以赶紧过来向他隐瞒事情的真相。
薛定谔心中冷笑一声,随即不紧不慢抬头:“既如此——”
他看着管家,眼里满是运筹帷幄:“你可能拿出他们的尸体,证明他们就是盛家夫妇?”
管家愣住了。
半晌,他摇了摇头,神情比方才又多了几分着急:“尸体、尸体全都烂了,但大人,他们的确是盛家夫妇无疑!您若不信——”
“不必了。”
薛定鳄冷声厉喝,打断了管家的辩解。
此时此刻,管家口中说出的所有话,都是一一坐实他谋逆之心的罪名。
薛定鳄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随即拂袖离去,临走之前,只留下一句似是邀请,又满是威胁的话:
“今晚府上宴请宾客,还请管家,务、必、到、场。”]
早饭是晏随星,盛暮,还有薛定鳄三人一起吃的。
薛府的菜式照样丰盛无比。
盛暮看了看正在盛粥的薛定鳄,悄悄用胳膊捅了捅晏随星,冲他使了个眼色。
晏随星心领神会,掐诀传音道:“事情都办妥了,宁师姐那边也有谢师兄在看管,不会出问题的。”
完美。
盛暮放了心,看着一旁的晏随星,想起他这两天的操劳,于是给他一通猛夹菜:
“兄长这段时间辛苦了,你多吃些。”
盛暮这句话说的非常发自内心,晏随星这两天在盛导的安排下完成了计划的绝大部分。
一人分饰多角,从她兄长到盛父再到给管家通风报信的小厮,全都是他一人扮演。
晏随星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盛暮,也没拒绝,将盛暮挑给他的菜一样不落全吃了。
这边是导演犒劳演员,师姐奖励师弟,而在薛定鳄严重,这就成了兄友妹恭的名场面。
不知是这段时间精神过于紧张,还是一朝撞破事实,内心还需要接受的时间。
他看着餐桌对面异常和谐地兄妹两人,眼泪忽然就簌簌直掉。
盛暮傻了。
晏随星惊了。
两人对视一眼,晏随星犹豫着给薛定鳄递了张手帕。
“兄弟。”晏随星拍了拍薛定鳄的肩膀:“不至于,真不至于。”
他转头就给盛暮疯狂传音:“小师姐你干了什么?他怎么哭了?”
盛暮这边也没明白薛定鳄到底是在搞什么幺蛾子,她两手一摊,满脸无辜。
薛定鳄接过帕子擦拭掉眼泪,摇了摇头:“让雪溪妹子和兄长见笑了,我只是、我只是——”
他仰天长叹,声音充满了悲凉:“我只是感慨于两人感情实在深厚,可怜我薛某一生纵横天下,到头来,居然被信任之人蒙在鼓里这么久!”
盛暮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没再接话了。
有一说一,薛定鳄这一个月的生活过的确实挺惨。
脑海中忽然冒出来那么多奇怪的东西,本来就会让人无法接受、精神不稳定,管家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他,哪里敏感戳哪里。
这么一个月下来,饶是个正常人心理也容易出现点问题。
但盛暮并没有忘记他们来薛府的最初目的。
不是帮助薛定鳄看清管家的真面目,也不是当个心理医生慢慢帮助薛定鳄恢复。
他们要做的,是除掉为祸一方的鳄鱼妖。
除掉这个拉着整个村子都陷入地狱之境的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