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可谁让这人是你呢
皇上眸色一暗，“自然记得。”
“说实话，刚入宫那几年，我确实是恨透了你。总觉着若不是你，菱姐姐也不会选了和亲这条路，最终落得个身死异国的下场。”
话虽是这般说，可她的语气却是十分的平静，神色也是淡淡的，好似是在说着旁人的故事一般。
“我那时，是真的想杀了你的。”
而且还是下了哪怕玉石俱焚，也在所不辞的决心的。
可到最后，却还是心软了。
这其中有许许多多的原因。若是从后宫女人的角度去看皇上，他确实算不得是一个好丈夫。
但若是从百姓的角度去看，他却是个实打实的明君。自他上位后，励精图治，大业百姓安居乐业，国力强盛，兵强马壮，连连收复边州十二城，还了百姓们一个清平盛世。
魏岚从前并不是一个什么胸怀大义的女子。
她的心思很小，就想着嫁一良人，在家相夫教子，能安心的过自个儿岁月静好的小家日子便好。
可从瞿菱远去梁国和亲后，她的心思又大了些，希望两国战事真能就此止戈握手言和，这样菱姐姐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而她也能等到她的少年回来。
只可惜世事无常，她最终没有等到她的少年，菱姐姐也香消玉殒。
再后来，她入了宫，成了皇后，心思也变得更大了。她希望从今以后再无战乱，朝堂清明，往后再无诸如她的父母和瞿菱这样不该有的牺牲出现。
更何况随着她一步步的深入这前朝后宫的漩涡中，她也愈加清楚，当初的事情并没有她所想的那般简单。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而无论是瞿菱还是她，都是被那黑手卷入局中的棋子。
所以，皇上还不能死。该死的，应是那躲在暗处的凶手才对。
哪怕她已隐隐觉察自己早就变了心，却还一直都是这么告诫自己。
她最终的心软，只是不想再看到这个大业因皇上突然驾崩而再度乱起来。
直到那夜她与皇上再度因为瞿狄和瞿菱起了冲突，他质问她将其摆在了何种地位，魏岚才意识到，自己一味的逃避其实全是徒劳，不禁帮不了任何人，反而还会牵连无辜。
她应该对自己更坦诚一些。诚如当年瞿菱所说，她们两人之中，总要有一人是幸福的。虽然她与瞿狄已不可能了，但也该是要幸福的。
这样才能不辜负了瞿菱的心意，也才能让瞿狄更好的活下去。哪怕……他已经选择了一条铺满荆棘的路，但那路上的荆棘，不该是因她而疯长起来的。
心思百转不过一瞬。
魏岚垂下眸子，掩去了眸中掠过的万千思绪，朱唇轻启，再度轻声问到，“那几年我给你下毒，你是知晓的。不过，你大抵也是知晓，我早已猜到你知晓我端给你的汤，都是有毒的吧？”
皇上一手轻抚着她的背，垂着眸子低低的应了一声，“嗯，我都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故作不知，将那些毒汤全喝了呢？”魏岚眼睑轻抬，灼灼的目光重新落在了他的脸上。
皇上微微抬眸，视线与她灼热的目光对上，清亮的黑眸中不染一丝倦意，亦不见一丝慌张。
他低沉微哑的声音轻轻响起，“那是你亲手给我炖煮的汤水，又是你亲手端上来的，就算是毒药，我也自然是要喝的。”
说罢，他又皱了皱眉，嘟哝了一句，“难得你为我亲自下厨，总不能倒了吧，那得多可惜啊，我又怎会让你对我的这番心意给浪费了呢。”
魏岚没想着他竟会给出这么个说法，不禁双眸微瞠，一时也忘了自己本想要说什么的了。
皇上见她这副瞠目结舌的模样，不由觉着有些好笑，又觉着她此时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轻笑出声，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怎的，被我吓着了？”
先前凝重的气氛一扫而光，魏岚眨巴了下眼，好半晌才吐出了一句，“你这脸皮可真厚，再说了，这种心意还不浪费，你是不是傻？”
“确实是挺傻的。”皇上想起来，也是觉得当时自己的想法确实挺没道理的，但随即又轻飘飘的叹了一声，“可谁让这人是你呢。”
若换做旁人，他早就用百八十种最狠毒的方法，让那人消失在这世上了。
但那人是魏岚，是他满心满眼都是她的魏岚，他便也再生不出旁的念头了。
纵是砒霜，只要是她端上来的，他也甘之如饴。
现在回想，那时的自己确实傻得让人不可思议。
还好，她下的只是一种慢性毒药，那毒只会慢慢侵蚀他的身体，不会那么快就要了他的命，能让他有时间继续筹谋，一点一点的将她的心夺过来。
他相信，这场以爱为名的博弈，最终胜利的会是他。
所幸，他赌赢了。魏岚最终还是心软收手了。
在最后的一刻，她选择解了他的毒，而不是要了他的命。
魏岚听着他那一声叹，心底一动，眼底不禁泛起了股潮气。她眨了眨眼，佯作哭笑不得的嗔骂了一句，“我该是骂你傻，还是该说你会算计呢？”
皇上也故作无辜的道，“娘子怎好这般说我，你该夸我对娘子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感天动地才是。”
“……”还真是不要脸。
魏岚无语的凝视他好半晌，最终面无表情的附和了两个字：“呵呵。”
皇上许是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过了，尴尬的眨了眨眼，也跟着呵呵笑了两声，只是那神情，怎么瞧都似冒着几分傻气。
被他这么一打岔，魏岚心底的愁绪也散了许多，神色也跟着轻松了下来。她往他怀里钻了钻，声音软糯的与他说起了从前的事，“爷爷说我性子从小就有些胆怯孤僻，父母早逝后，他又忙着教导哥哥，虽然对我也是万般宠爱，但到底没那么多精力能将我照顾得面面俱到。”
“后来遇到了瞿菱，是她带着我四处玩闹，才渐渐与瞿家熟识了的。只是在瞿家众多孩子中，也只有瞿狄是真心愿与我们一块儿，照顾我们的。”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三人的感情就比旁人要亲厚了。而随着年岁渐长，我对瞿狄的感情也慢慢变得不一样……”
话正说到这儿，就听得皇上咳了几声。
魏岚话音一顿，抬眸看去，就见他板着脸，满脸的不悦却又不敢打断她的样子，不由轻笑，“怎的，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就连这么说说你也能吃上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