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那若是换你先魏太妃一步……
魏岚不知道那小公子具体叫什么，但尚书府里这十多年来，也就只有这个小公子殁了，想来皇上口中的林修谨应该就是那小公子了。
她低低的应了一声，“嗯，就是他。”
“岚儿为何会提起他来？”
魏岚见他神色坦然，略略思索，还是将瞿菱与小公子的那一段往事说了出来。
说到底，那小公子的死也是往后这一切的因。如果他没有死，或许瞿菱也不会踏上那样一条路，
从前她也一直认为小公子之死定是皇上所为，可如今却不是这么笃定了。现下问出来，也不过是想得个确切的答案，了掉这个心结。
“小公子生前也曾是个意气风发的人，可最后却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庄子上，就连后事都是草草了事，连前去吊唁的人也是寥寥无几。”魏岚想起瞿菱那时与她说起这事时眼里的伤痛，不禁轻叹，“我那时，是真的恨极了你。”
皇上沉默，林修谨的事他也只是略有耳闻，从未想过此人之死竟是与自己有关。但在得知其与瞿菱曾有过这么一段过往后，他多少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系。
他沉吟片刻，终是缓缓开口：“若依你这么说，那林修谨的死确实也与我有些关系。”
魏岚睫毛轻颤，“何以这么说？”
皇上垂眸，也轻叹了一声，却并没有丝毫的迟疑，缓缓将从前的事道了出来。
他初见魏岚和瞿菱时，是在忠勇侯府的赏荷宴上。只一眼，他便被这两个小姑娘间的那种真诚和坦然给吸引住了。
可他那时也不过是魏太妃手中的一个傀儡皇子。
五皇子的报复让魏太妃非但没有反思自己的过错，其掌控欲和对权势的野心反而还日益壮大。
她将他从冷宫里拎出来，明面上给予了他关怀疼宠，暗地里却是不停的试图将他完全掌控在手中。
他也是表面上做出一副顺从的模样，私下却在暗暗积蓄力量，一面是为了摆脱魏太妃的掌控，一面也想对那个位置争上一争。
因此他虽被这两个小姑娘牵动着心绪，但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心力去关注她们。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想让魏太妃注意到她们于他的特别。
直到他终于成功登上那个位置，才渐渐展露了自己的野心和贪念。他原是想用更温和的方式去与她们相识的，却不想还是在未行动前，就让魏太妃先察觉出了他对这两个姑娘的心思。
那时他确实是更喜明艳动人的瞿菱的。这一点，他十分坦荡的就与魏岚承认了。
魏岚对此也是不置可否，她早就知晓皇上最初想娶的确实是瞿菱。否则那日她问起瞿菱侯夫人可有属意的人家时，瞿菱也不会与她说出新皇登基后宫空虚那八个字了。
皇上见她神色并无变化，无声笑了笑，继续说到，“我想，那林修谨是无辜被卷入我和老虔婆的博弈中了。”
那会儿他虽刚登基不久，但对朝堂的掌控权却已经夺回了大半。魏太妃不甘心让这个傀儡帝皇脱离自己的掌控，便试图往他身边安插人手，却都一一失败了。
后来不知从哪儿看出了他对瞿菱的心思，魏太妃便先他与忠勇侯府谈上了婚事，所为是何也不言而喻。
如果林修谨真与瞿菱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依魏太妃那心狠手辣的性子，确实是会用这种手段彻底断了瞿菱的念想。
“也怪我，当时忙着对付朝上魏国公那伙人，没有多去了解你们的情况。后来虽知魏太妃频频与忠勇侯夫人接触，却也是抱了几分不好说的心思，是以一直作壁上观，就没察觉到林家小公子的事了。”
皇上说着，眼里露出几分歉意和恍然，“难怪当初瞿菱即便是去和亲也不愿入宫，说话间还隐隐透着股恨意，原来是因为这个。”
心上人因他枉死，确实该恨的。
更何况当初他在知晓魏太妃插了一脚进来后，他对瞿菱那股势在必得的心思便也就淡了许多。
之所以没出面拒绝，一方面也是想着顺水推舟，反正瞿菱入不入宫，于他而言都已不是什么十分紧要的事了。另一方面，他也是起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思，想着若瞿菱真入了宫，却在他的运作下对魏太妃倒戈相向，让魏太妃的那些小心思全都落了空，那得是多好看的一出戏啊。
只是他没想到，会牵扯进一个林修谨来。更没想到这往后的诸多种种，皆是因其枉死才得来的果。
若是知晓……皇上眸色一暗，看着怀中软香娇俏的人儿，揽着她腰的手不禁紧了紧，将她又往怀里带了些位置。虽是不应该，但他依旧很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至于那些没必要的假设，就不必在意了。
魏岚垂着眸子，纤长浓密的睫毛半掩，遮住了她眸里的流光。她嫣红的唇畔轻启，声音微涩，“那若是换你先魏太妃一步，知晓玲姐姐与小公子情投意合，是否会……”
她话音一顿，后边的话却是没再问下去。
皇上知她想问什么，无非是想知道，如果换做是他先知了瞿菱和林修谨的事，他会不会像魏太妃那样对林修谨下手。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轻轻拍抚着她的背，柔着嗓子反问了一句：“那几年你没点头答应嫁给我，我可有用过强的逼你入宫？”
想起那段过往，魏岚微微抿了抿唇，这确实是没有的。
“若非情愿，就是入宫来又如何。”他要的又不是一个提线木偶，这样的女人他宫中多的是。
更何况，他想要瞿菱和魏岚，也是为了能更接近心中的那道光。若是用了强求的手段将她们拘在身边，成了怨偶，那岂不是自毁信仰？
“这世间我最不愿使手段强迫的人，就是你和她。”
否则在当初瞿菱自请和亲时，他也不会应了她的要求。
那时大业与梁国的关系虽是紧张，但真要和亲，皇室宗亲里多的是姑娘可选，又哪需要用一个大臣家的闺秀顶上。
再说了，当初朝上之所以会流传出要将魏岚送去和亲的话来，也不过是魏太妃和魏国公为了对付魏守一所布下的手笔。
帝师府中虽人丁凋零，但朝上有近半朝臣是出自帝师门生。皇上初登基，就在帝师魏守一的帮助下，将这些人纳为己用，处处与以魏国公为守的势力作对。
他们奈何不得魏守一和魏子峰，就想着借梁国之事，拿魏岚下手。
不管成不成，都能让帝师一脉好一阵烦忧，还能恶心到魏守一，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魏岚从前不知这些腌臜，不过是因为她并不关心朝上之事。如今她既已入了局中，只听他稍稍一提，便能想通其中关键。
当年小公子和瞿菱的悲剧，确实也与皇上脱不了关系，但归根究底，这罪魁祸首却是魏太妃。
若不是魏太妃利益熏心，为了争权夺势诸多算计，甚至是罔顾人命，才会连累林修谨无辜惨死。若不然，她与瞿菱和瞿狄，也不会走到今日这境地。
道理她都明白，但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垂着眸子沉默了许久，她才又悠悠开口：“那夜你问我的话可都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