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章缘起(12)
次日,柏川起床后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跑到厨房,帮着把做好的早饭端出去。
柏母看着进进出出的儿子,一时没忍住,遂将他叫住:“狗蛋。”
柏川端着碗刚出锅的面,欣然且有喜色地回眸,“嗯?怎么了娘?”
她看着眼前的儿子,有些于心不忍犹豫了片刻,便把到了嘴边的话换个方式问出口:“你昨晚……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但她万万没想到,柏川就等着被问起这事呢。
正中下怀的那一刻,他神秘兮兮地顾盼左右,生怕被人听到似地压低声音道:“哎呀,娘,昨晚我又被鬼压着了。”
“鬼压床?”
柏母此时的脸上写满了错愕,因为与她昨晚看到的情况并不相符。
“是的呀,老有人在我耳边念叨着让我去帮她找东西,太瘆人了。”柏川像极了跟母亲说悄悄话的小孩子,满脸写着:这是伪装出来的坚强,请心疼我,谢谢。
柏母困惑而忧愁,却问出了不符合预设的问题,“跟上次是同一个吗?”
柏川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才不疾不徐地回答道:“还别说,听声音不像是同一个,感觉年纪更小一些。”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在柏母的脑海里炸开。
她颤声问道:“狗蛋,你真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他自然是心知肚明,只是见自己娘亲这副担忧的模样难免有些于心不忍。
可沉思一霎,还是决定把戏演全,“咋了娘?你脸色怎那么难看呢?是我昨晚的呼噜声百米传音,害你没睡好?”
柏母不自然地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转移话题道:“没,没事,你快端出去吧,别凉了不好吃。”
“好的嘞!”
柏川不想说多错多,便手脚麻利地将面条从厨房端出。
面条上桌后,他顺手将筷子递给自己的父亲。
这时,一旁的老爷子脸色也不大好看,目光死死地落在他的腰间。
觉察到什么的柏父,眼神略显闪烁地开口道:“狗蛋,你昨晚是咋回事呀?”
“啊?昨晚?我啥也没干啊。”柏川一脸莫名地摊手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可昨晚裸着上半身睡觉的人,醒后穿衣服时,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自己的身上多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如此漏洞百出竟无人质疑,只能说明这背后隐藏着更让人在意的秘密,才能这般一叶障目。
“你不记得了?”柏父半眯着眼,用怀疑的口吻低声问他。
柏川佯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拉过椅子坐下,“爹,你有话就直说呗,这要猜到啥时候呀?”
柏父和老爷子面面相觑,随后又沉思了半晌,才指着他的腰说:“你看看那是什么。”
他故作茫然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部,随后诧异地呼道:“诶?这不是爷爷旱烟管上的吊坠吗?怎么跑我身上来了。”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老爷子终于开口说话了,“狗蛋,你昨晚是不是又梦见啥了?”
“我昨晚又被鬼压床了,就怕你们担心所以愣是没敢说。”
为了不让自己的心虚被看穿,他不由得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小。
端着葱油饼出来的柏母见此情景,护儿心切地为他坚定信心,“自家人,有啥不敢说的。”
姗姗来迟的顾子珣向柏母微微颔首,从盘子里拿了一块葱油饼,看着再次陷入僵局的场面,开始他的助攻。
“柏川,如果你的这种情况迟迟得不到解决,怕是不能再跟我回凤澜山庄了。”
他忽然语重心长地来了那么一句,把没有心理准备的柏川给吓懵了,先前可这么说的!
“啊?为啥呀少爷?”
“昨天晚上,你又梦游了。”他眉头微蹙地嚼着嘴里喷香的葱油饼,神色间透着公事公办的无私,“如果回去后你还是这样,大晚上的要是出了意外,我怎么担待得起呢?”
言下之意,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出了什么事,他顾子珣也赔不起人家一个儿子。
“这……我也不想的,您不要我的话,别人家也未必会雇用我。”
隐约感觉到这只是用来唬人的说辞,柏川决定将计就计,卖力演道:“您看,我这一家子还指着我挣钱糊口呢。”
说完,他故意转过头去,看向自己的父母和爷爷,想要把这份压力转移到他们身上。
因为问题得不到解决,日后连娶亲都会成为奢望,毕竟村子里的人都信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无论从哪个角度解读他们都会为此感到焦虑。
顾子珣看着他们,故作为难:“好吧,那我再给你一点时间。”
“多谢少爷。”
言下之意,就是还要多留宿几日,作为柏川的被考察时间。
听懂这话的柏父柏母与老爷子面色铁青地相觑一霎,默声不悦。
虽心有怨言却不敢多言,因为柏川梦游是大家亲眼所见的事实,无论放到谁家都是不会被谅解的,甚至会被当做不祥之人来对待。
既然顾少爷愿意给他这个机会,那就看在他是雇主的份上,忍下这口冒犯之气好了。
准备好中午的饭菜,柏母见自己丈夫还在忙着劈柴干活,简单交代几句后便提了一只竹篮,在门口用闪烁不定的眼神左右顾盼一番才离开。
顾子珣站在个隐蔽的角落里,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倚靠着灰色的墙面。
他歪了歪头,若有所思道:“你娘这是要去哪?”
身旁的柏川眉头紧锁,“不知道,但我想我大概不是亲生的吧。”
“啊?”
顾子珣很是诧异,他是怎么通过这个问题,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我突然发现,我根本就不了解我的家人。”
柏川几乎是哭丧着脸说出这话的。
感觉自己最亲近的人,忽然都变得陌生了起来,好似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果这些事发生在别人家,倒是可以八卦八卦,但如果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话,就哪哪都不得劲。
顾子珣感觉这事真要把柏川逼魔怔了,只得安抚道:“那就一起去见证真相的诞生吧。”
柏川迟疑了一会儿,便愁眉苦脸地点点头,俨然一副被迫从军的赴死状。
从大路不断切换到一条比一条更小的路,他们依旧紧跟在柏母的身后。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蚀骨坑。
柏母拿出竹篮里的祭品,香炉,蜡烛及竹立香,整齐地摆好后点火焚香,望着眼前似森不见底的黑坑,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缓缓屈身跪拜。
随后,她又从竹篮里拿出一沓沓捆好的纸钱,借烛火将其一张张燃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冤有头债有主,俺和俺娃没有喝过你们的血吃过你们的肉,求求你们放过俺们一家老小吧”
顾子珣躲在远处的灌木丛中,听到这句话,心突然“咯噔”了一下,但愿她的话只是民间祭祀的歌谣,而非字面上的意思。
此时,身边的柏川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你们已经带走俺四个娃娃了,就大发慈悲给俺们留条活路吧!”
柏母缓缓脱下腕上的手镯,解下隐藏在衣襟里的项链,奋力抛进坑里,悲戚道:“这是你们的东西,俺现在都还给你们,求求你们不要再纠缠俺娃了,求求了……”
“柏川,你们家这边祭拜鬼神是有特定的歌谣需要吟唱吗?”顾子珣抱着一丝侥幸的期盼与求知的困惑,小声问道。
“少爷……”
柏川低着头,沉滞了片刻才僵硬的侧过头来看向他,眼底是不可置信的恐惧,“我那早早嫁到县里的二姐曾对我说过,幸好俺娘没吃人,不然咱都得死。”
“什么?”
顾子珣瞬间懵了。
“她说,咱们村有亡者的诅咒。”
柏川回忆起那时他二姐说这话的模样,再到眼前母亲的怪异举动,顿时细思极恐。
“所以……”
“我一直都以为是我姐故意说来吓我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