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秘境将开内门再拒
是夜，昆仑派后山。
一处光线昏暗的隐蔽洞府内，一黑袍青年正躬身立在一道水镜投影前。
洞府内光线昏暗，仅在角落处点了一盏小灯，让人既看不清青年样貌，又看不明镜中影像。
此时，水镜中传出一道含混低沉的话音。
“你方才说，那人最后拿着的是那块刻着印记的玉简？”
“是的，大人。”
青年恭敬地答道，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可有何不妥？是否需要我……”
“无妨，我倒是想看看他若是知道了会如何做。”
那后半句模模糊糊的，似是那位大人在兀自呢喃。
青年不敢打扰，只恭敬地等着对方的命令。
半晌，那低沉的声音复又响起。
“继续盯着他便是。我吩咐你的事情可办妥了？”
青年心中有些忐忑，但仍强装镇定。
“一切尚在有序进行中。”
“嗯。加快速度，务必在那之前都将一切安排妥当。”
“是，大人。”青年立刻抱拳躬身道，“小的定当竭尽全力，请大人放心。”
“唔。下去吧。”
待那身影彻底没了，青年方才收起水镜投影。此时，内衫已被冷汗浸透，他定了定神，方才熄灭灯火、稳步离开。
同一时刻，昆仑派的另一处，亦有一人被冷汗浸透了内衫。
留园小院。
姜啟陷入了一片梦境之中。
“娘，我回来了！”
他边喊着边推门。
“阿娘，你怎么不点灯？”
屋里黑黢黢的，没有点灯。
他低头迈过门槛，抬头间眼角边晃过一道身影。
姜啟心里一惊，左右张望半天，却什么也没看见。屋里空荡荡的，一丝光线透过门扉照进来，正照着桌上孤零零的一副空碗筷。
他像是有什么预感一般，下意识地往里间望去，只见昏暗中有一长条状物体垂在过道旁。
“那是——”
他想起来了。
“那是于叔的半截手臂……”
梦境外。
姜啟全身绷紧躺在床上。
只见他双眼紧闭、双拳紧握，拇指死死地掐着中指指节，似是一直在梦中隐忍挣扎。
梦境里，一只铁掌陡然伸长向他兜头罩来。
他想要闪身躲避，却四肢僵硬、血液逆流，却见尖利五指在黑暗里闪过金属般的光泽，而比那光泽更显眼的是那掌心中的银色纹路。
铁掌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鎏银的线条沿着纹路在暗影下一点点地划过，像是画出了一根树枝，
他全身麻木、动弹不得，越是脑中慌乱，看见的却越发清晰，两条银色曲线如蛇一般蜿蜒交织，左右围绕在那树枝旁。
“那是——”
劲风扑面袭来，他身体后仰，双脚悬空，突然陷落了下去……
“唔——”
姜啟从噩梦中惊醒，猛地睁开双眼，不停喘息。
他定了定神，起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一杯冷水跟着下肚，这才让他感觉好了些。
“怎会又……”
恶梦惊醒又连着回想起往事，让姜啟头脑胀痛不已。
他撑住额头，想让自己不再去回想，可这心里偏偏总不住地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是哪里呢？”
一幅幅画面从他脑海中闪过。
最终，定格在了那掌心的银色纹路上。
那好像是个特殊的印记，让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难道……除了那晚，我还在哪儿见过？”
他越想越觉得似曾相识，可怎么也记不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响起，突然打断了姜啟的思路。
他这才发现天光早已大亮。
“阿啟，你在吗？”
姜啟正要起身开门，门外已响起偃无闷的喊声。
待门打开，偃无闷便一闪身，一阵风似的进了门。
姜啟只见他尚未落座便风风火火地说开了。
“我刚去了外门学堂才知道今日你们破例放假。哎呀，早知道应该先问你一声的，也省得我来回跑。”
偃无闷早把姜啟这儿当自家一样，边嚷嚷着边熟门熟路地找地儿坐下，给自己倒水喝。
“你今日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晚了，居然才起。”
他见姜啟一副惺忪迷殢的呆滞样，心下有些好笑，促狭心思一起，便张手在其眼前一阵晃悠。
姜啟脑中还在回想方才那事儿。
偃无闷见自己在他眼前晃了半天，他都没有反应，倒是奇上了。
“喂喂——”他又加重了声道，“阿啟！”
“啊？哦！”姜啟这才反应过来，“这么早，你怎么来了？”
“还早呢？都快巳时了！”
偃无闷心想，这小子莫不是被魇着了。
“你做噩梦了？没事儿吧？”
说着，就想伸手去探对方的额头。
姜啟却本能地一躲，等躲完了，才发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不由得赶紧张口打破这一时的尴尬。
“无事。只是梦到些不好的事情，不用担心。”
偃无闷倒是无甚在意，心下猜测，这人定是又梦到了过去的事情。
他也不大会安慰人，只刻意岔开了话题。
“我跟你说件大事儿！”
说完，还特意顿了顿，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姜啟见他那得意样，满脸上都写着“你赶紧来问我呀”这几个字，便仍不住“噗嗤”一笑。
“嚯——，什么大事儿？说来听听。”
偃无闷见把他逗得开心了，便也不再卖关子。
“你知道嘛？小秘境要开了！”
“什么小秘境？”
姜啟一脸懵，偃无闷只这么没头没脑地冒了一句出来，他自是全然不明白。
偃无闷真是服了他这副天然呆的样子。
“还有什么小秘境？当然是昆仑小秘境啦！”
他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姜啟，连珠炮般地继续说起来。
“这可是昆仑派自开山以来就掌握的一个秘境。虽说比不得那些大秘境，但在这大陆上能自己手握一整个秘境的门派——”
偃无闷不无夸张地竖起食指。
“只此一家，绝无仅有。”
“呃——”
姜啟对秘境既无概念也无感官，只是课上听过。所以，偃无闷说了这半天他也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偃无闷的话匣子打开了却没有捧哏往下接，这心里憋的那个难受呀。也只能说，他这是找错了倾吐的话题和对象。
但以他这不吐不快的性子，当然是不可能说一半留一半的。
他也顾不得这片刻冷场了，直往下絮叨。
“据说，这小秘境本是一个大秘境的一部分，由上古时期的一位大神在界外空间所创。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这个大秘境破碎，其中一部分便掉落在了昆仑山里。那时候刚先民初，昆仑派还没有移至槐江山，自然这天降福泽便由昆仑一家守着了。听说，之后也有其他门派的大能来抢这小秘境，但最终都没有成功。”
偃无闷说着，还“啧啧”了两声，仿佛是为那一番抢夺秘境的风云往事而感慨。
他这么一说，姜啟倒是想起来了，昨日在藏经阁倒是有看到过，关于昆仑派最初是驻守在昆仑山的记录。但是，史记中却并未说明昆仑派为何要转移驻地，也没有提到过小秘境。
不过，为了扮演好这日常捧哏的角色，姜啟不得不与其一同感慨起来。
“听起来，这秘境很是神奇，也不知里面都有些什么奇珍异宝。”
这点，偃无闷当然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的可比这个关键。
“奇珍异宝肯定是有的，但还有比这更重要的。”
“更重要的？”
“当然。这小秘境和那些定时开启的秘境不同。它每次开启的时间不定，我刚听师尊他们说，距上次小秘境开启已有百多年过去了。”
“这么多年了啊……”
要知道，一般秘境都可以由掌握之人定时开启，像是乘侮大陆上已知的那几个秘境，每隔十几年便会由各大门派以历练为由召集众人一起开启。
每次开启都是大陆上修仙门派的一场盛会。
而百多年未开的秘境，可想而知是有多稀奇，至少姜啟从未听人说起过。
“等等——”
姜啟忽觉不对。
“这些不会都是你偷听来的吧？你居然敢偷听掌门议事！”
“哎呀，这不重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还有谁知道。”
偃无闷全不在意。
“重点！阿啟，你倒是关注一下重点。”
“啊？什么重点”
“重点就是——”
偃无闷抱臂作一副高深样。
“我听到师尊他们说，此前但凡是从小秘境中出来的弟子们，修为都会往上提升好一大截，甚至有人能提升一整个境界呢！”
准确的说，偃无闷当时听到的是，师尊说曾有弟子原本修为停滞不前，去了一趟小秘境，回来时竟已顺利结丹。
他就是听到这句才兴奋不已的，自己也快要结丹了，若是能在秘境中有奇遇，出来定能妥妥地结丹。
姜啟虽也心中好奇，但转念一想，小秘境又怎会是那么容易就能进的。
自己这外门弟子的名分都还是不清不楚的，更不要妄想进小秘境了，还不如寄望于陆师兄那边。
姜啟心下黯然，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只道：“竟有如此好处。”
“那是当然。”
偃无闷还沉浸在兴奋中，并未察觉对方这一瞬的失落。
他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
他本是想关心一下，姜啟昨日在藏经阁的进展的。
“对了，你们昨日可有查到什么？”
偃无闷昨日有事没去，后来又没碰见师兄，便想着，不如今日直接来问阿啟好了。
姜啟摇了摇头。
“关于灵根的记载倒是很多，但并没找到与我情况相似的。”
“这倒是怪了。”
偃无闷没想到连诺大的藏经阁里都找不到一丝有用的线索。
“不过你不要灰心，这不正说明你情况特异嘛。”
想了想，他又故意挑起了眉。
“我就说你十有八九是‘天生怪胎’吧。”
姜啟心知他是故意打岔，安慰自己来着，也是无奈地笑笑。
“藏经阁里书海浩瀚，也有可能是我这次没有找对方向。以后若有机会能再去几次，没准能找着些有用的。”
“我发现你这做派，怎么那么像陆师兄。”
“嗯？”
“就是一副正儿八经的老古板味儿啊——”
他说着又回忆了一下。
“那藏经阁我也和师兄去过几次，他每次一待都要待好久，我就只能跑去看那些前人游记。啧——，你是不知道，那里的游记都是一股经书味儿，全没有山下书坊里卖得那些有趣……”
偃无闷还在那叨叨，姜啟却像是被他这一语给点醒了。
“游记……”
他忽然想到了昨天看见的那玉简。
“那玉简上的图案……是什么来着？”
姜啟仔细回想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
“对了！”
怪不得他会觉得那银色纹路很是眼熟，若是把那玉简上的图案倒过来，不正是被简化了的那个掌心印记！
自己当时没注意，现在想来，那竖线和延生出来的几条细线正像是那印记中的树枝，那左右曲线正和印记中的两条蛇相对！
“哎？阿啟！”
偃无闷兀自说完，却发现姜啟又愣在那儿，像是又在想什么事情的样子。
“啊——”姜啟被偃无闷一惊，方回过神来道：“无事。”
“你这是想到什么了？”
他有些奇怪于今日姜啟的几次跑神，正要往下细问，门外又来了一人。
两人回头望去，来人正是陆贤。
“师兄，你不会也是来告诉阿啟小秘境的事儿的吧？”
偃无闷抢先开口，为自己先告知了好事而得意。
“陆师兄！”
姜啟将陆贤让进来，边给他倒茶边笑。
“无闷先到一步，已和我说了半天了。”
但陆贤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的。
他接过茶杯坐下，却捧着茶水半天，才对姜啟开口。
“我来此是为另一桩事。”
见陆贤似难以开口，姜啟心中升起了些不好的预感。
“我今早已向师尊禀明姜啟已筑基之事。”
陆贤一路上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直接说出来。
“但不巧，恰逢玉清峰主、任师兄前来议事。我本试探着提请让姜啟进入内门，可任师兄一口咬定姜师弟当日测得的是四灵根，如今竟能筑基成功，此中定有蹊跷。”
偃无闷气道：“这小人！”
陆贤还没说完，姜啟心中却已明了，后面也一定不是什么好结论。
果不其然，只听陆贤接着道：“师尊和师叔商议后决定等过些时日，姜师弟筑基稳固后再说。”
“他们怎么只能听信那小人一面之词！”
偃无闷不由得拍案而起。
“不行！我要去找师尊。我定要与那任正理论清楚才行！”
姜啟却一把拉住了偃无闷。
他虽心中失望憋屈，但仍保留一丝理智。
“阿啟，你作甚拉我。走，师兄，我们一起去找师尊说清楚。”
见陆贤也是摇了摇头不动，偃无闷突然就泄了气。
“哎——”
他有气无力地趴在了桌上。
“小阿啟，你怎么能这么倒霉，总是碰上那小人。”
姜啟倒是心知，此事重点不在任正。
他已入门快一年，早已不像当初身为凡人时那么单纯，在这修真界讲求的是天赋与实力，而昆仑作为一千年大派更是看重这一点。
自己本就没有过人天赋，更不用说能让掌门长老他们看重的实力了。他又不像偃无闷一般是西域皇族出身，也不像陆贤一般来自北域大族，有个好背景。
“之前自己到底是哪里来得自信？能让上层们相中自己！”
姜啟无奈苦笑。
陆贤见姜啟先是皱眉、后又苦笑，怕他心似太重，神思郁结对修行不利。
他想了想，还是得把那件事，现在就拿出来说了。
“你莫要自轻。其实，还是有别的办法的。”
偃无闷一喜。
“师兄，你有办法？”
姜啟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他自己还没怎么样，无闷这倒是比自己还要失落和着紧。
陆贤考虑了一下，终是缓缓开口。
“今日师尊还和其他长老们一起商议了入小秘境事宜，听说今年会扩大入秘境人员的名额和范围。除大部分当代内门弟子外，亦会向外门这一代弟子开放些名额。若是能顺利进入秘境的话……”
偃无闷立刻反应过来，抢先一步插言。
“若是能顺利进入秘境的话，阿啟定能实力大增。等从秘境出来定会得到长老们青眼。到时候再提请入内门，师尊定会同意！”
姜啟心知陆贤和偃无闷二人大抵是拿这些话来安慰他的，但仍感动于二人的真挚情谊。
他真心谢道：“多谢二位师兄，为我这般着想筹划。”
陆贤先前是怕姜啟若未能在考核中拿到名额会更失望，现在，看他这故作轻松的样子，只得再下一剂猛药。
“并且，师尊他们已商议好取得名额的规则和途径。若是能在年终考核中取得前三，则能拿到入秘境的名额。”
他这么一说，姜啟便反应过来，陆贤恐是怕自己受到打击一蹶不振，以此激励自己。
“陆师兄，你放心。我定会努力，好好准备年底大考的。”
姜啟话已出口，心中倒真是重新振奋了不少。
他心下暗自思量，既已入仙门，自己就是再笨，也得坚持下去。
凡人尚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又何况是求仙问道呢。
再说，他刚发现一丝那凶手的线索，怎么也得努力向上爬才行。
不然，来日他又如何手刃真凶呢？
既已决定，姜啟便开始着手准备起年终大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