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藏经阁中神秘印记
第二日,藏经阁。
昆仑派的藏经阁和藏宝阁均建在内门一座名为含隐的山上,一东一西各占半边。
姜啟之前站在阁外抬头仰望,整座楼阁巍峨伫立于山间云雾之中,遥遥望不见其顶。
当时,他心中便感慨昆仑派不愧是乘侮大陆的顶尖门派。
此时,他身在经阁大厅,其内里更是令人震撼。
这大厅像是被施加了特殊的空间折叠法术,从他的头顶到脚下及至身周,皆是一片连绵浩瀚的星海,令人一眼望不到边。
大厅中来来往往的有不少人经过,却都十分安静。
厅正中有一长桌,桌后坐着几位忙碌的执事,桌前站着一溜长队,皆是等着登记进入的弟子们。
凡进入藏经阁的弟子都需要先将自己的记名牌交给执事登记。
姜啟看见不断有弟子从执事手中接回牌子往桌后走去。他们各往不同方向,却都是没出几步便隐没在了浩瀚星空中不见身影。
他并不知道其他门派中的经阁是什么样的,但就眼前这场景,他也可以猜出如昆仑派这样的,估计整个大陆也无谁能出其右了。
偃无闷是最不耐烦看经书的,便找了个借口没有来。
故而,今日只有陆贤一人领着姜啟来此。
两人正排着队,他见姜啟好奇地向前张望,便小声主动地为他介绍起来。
昆仑派自开山以来已有千多年,藏书数量以数十万计。因数量繁多、种类繁杂,故而被大致地分为经、史、典、记四门科目。
每个科目下又划分了不同属种:
如经门中便按道、丹、符三个种类划分出各种经文;
而史门则是按时间顺序大致划分了鸿蒙、上古、先民三个时期的史书;典门则是按照日常所需分为礼、法、仪、制、范五类的典籍;
记门则是按照天、神、仙、妖、魔、鬼、怪、人等划分了七八种不同的前人记述。
这样粗粗算来便有几十个种类。
因此,若想要在藏经阁中找书,便先要知道自己需要找哪一种类或是哪一个时期的才行。
而弟子们在登记名牌时,执事们也会在牌上刻录下特定的符咒。登记长桌后面划分出不同方向的四条走廊,各通往不同的科目。
他们只需确定自己想找的方向,便能经由长廊走到之对应的空间传送阵法前。再手持名牌站在阵法中,心中念着自己想要找的种类,便能被传送到相应的藏书处了。
姜啟听陆贤如此说,心想着,“怪不得藏经阁会占了半座山,如此看来那藏宝阁估计也会是不遑多让的。”
陆贤问姜啟。
“你想如何找?”
姜啟仔细想了想,既是怀疑自身灵根异于常人,那便应当从灵根相关的记载入手。
但关于灵根如何划分又要如何修炼,其实大多的经书、功法、心法上均会涉及,可如此一算,那书目便会浩轶繁多到无从下手了。
况且,陆贤修道多年定阅读过很多经书典籍,可连他也说自己从未见过此情况。那么,即使有过记载也定是在很生冷偏门的书上,这样反而更难寻找。
“不如先从史类找起?若史书上找不到,那再去找找前人记述,看看有没有相关的信息。”
姜啟试着说道。
“也好。”
陆贤倒是无可无不可。
之后,两人再就从哪一时期开始找起又商量了几句,确定了个大致的方向,这便轮到他们上前登记了。
“这位师兄,劳烦了。”
陆贤将两人的记名牌交于桌前的执事弟子。
“原来是陆师弟。”
那名执事弟子似是与陆贤相识,他有些奇怪,站在陆贤旁边的竟是名外门弟子,但倒也没多问,只是多看了姜啟两眼。毕竟,一般外门弟子无法进入内门区域,而能进到藏经阁的就更少了。
姜啟很坦然地任由对方打量。
陆贤却不知为何,下意识地便皱了皱眉。
他本就是一双横扫入鬓的一字眉,平日里表现出的又是个淡漠冷清、沉稳持重的样子,这般的一皱眉头倒甚为显眼,让那执事弟子更是心生讶异。
那执事弟子一边在内心里惊讶于陆贤这少有的情绪外露,一边又不得不按捺住自己一颗无比好奇的心,赶紧将登记好的名牌还给对方,让二人进去。
姜啟从陆贤手上取回牌子,又随着他绕过长桌,一起往里走去。
没走多几步,姜啟便感觉自己像是穿过了一道如水般的透明光幕。
他不由得回头仔细看了一眼。
“好精巧的结界,怪不得之前那些人都像是瞬间就隐没在了星空里。”
他一边心中新奇,一边又赶紧大踏步往前捯了好几下,像是担心自己刚才的举动若落入他人眼中,会被看作是没见识的乡下人一般。
殊不知他这掩耳盗铃的小动作早已被陆贤捕捉到。
陆贤心下莞尔,却只作不知,稍放慢了一点步速好,让姜啟赶上。
这条走廊并不长,也就二十多步的距离。
当姜啟追上陆贤时,两人也正好到了那传送阵前。
此处四壁空荡,只有平滑的石板地上刻画着一条条繁复的阵纹。姜啟随着陆贤步入阵中。
两人刚在阵中站定,便有幽幽绿光自动沿着纹路亮了起来。
之前,姜啟曾经历过测灵阵。当时,那法阵需安置数颗测灵石方能开启,可此处阵法却是在他们站定后自动便开启了。
他心中不由得有些咋舌。
要知道大多数阵法都是需要有与之相配的人或物作为媒介并提供能量来源才能开启和运行。
而若是想要一处阵法不需要这些便可以自动开启,那么必定需要有源源不断的能量供给和更高级的布阵方法才行。
不说那高级的布阵方法,只说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源源不断的能量供给,便已经让入仙门没多久的姜啟心中惊叹了。
趁着阵法尚未完全开启,陆贤问道:“可想好要从何找起?”
“嗯?”
姜啟还在观察阵法,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陆贤又解释道:“若要你我二人经此传送阵同去一处,则需由一人主导、相携而行方可。”
“想是想好了,但是……”
姜啟头一次用这传送阵,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陆贤似是看出他心中想法,鼓励道:“莫要有顾虑,这乃是短距离传送。你只需照我之前所说,将名牌贴于额前,再心中默念那去处便可。”
“嗯,师兄。那我便试试吧。”
姜啟点头说完便将名牌贴在了额前,正要在心中默念却不妨左肩上一热。
他下意识偏头,只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稳稳地搭在了他肩上。
俯一看去这只手十分白净,其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又清癯有力,指甲也修得十分齐整,而指尖如那上好的玉石一般圆润光洁。
姜啟晃了一下神。
“师兄的手真好看。”
他还没有如此近距离的与陆贤接触过。那掌心的温热透过轻便的布料不断地传来,让他心下有那么一丝奇怪的异样。
“啊,对。师兄说了要相携而行方可……默念……”
他本能地打断了心底那突然冒出的感觉,暗令自己专心于眼下。
姜啟装作不经意般地转回头,复将名牌贴在额心,默念起来。
“一千年前……先民初……”
他闭着眼全神贯注的想着要去的区域,心底尤带一丝紧张。
初时阵中未有任何反应。
姜啟在紧张之下,默念得越来越快,连带着嘴唇都在不停地翕动。
“一千年前……一千……”
渐渐地,他能感到一阵白光从贴着额头的名牌中泛起,连带着额前肌肤也能感到一丝温热。
白光刹时大盛,继而笼罩住二人。再一眨眼的功夫,阵中已没了两人的身影。
姜啟只觉得自己两脚突然悬空,身体跟着不踏实地开始晃动旋转。
他心知这是传送阵法的作用,但还没来得及适应,这感觉便又消失了,双脚复又稳稳着地,踏实地站住了。
定了定神后,他便睁开了双眼。
举目望去在一片状似虚空的空间里,一列列高不见顶的书架从左至右排列着。
若是横向望去,无论你如何左右张望,却是既看不见头也看不见尾;若是纵向望去,无论你如何伸长脖子举目前探,亦是深深见不到底,只能依稀望见层层书架后,虚空里朦胧闪烁着的星图背景。
这一刻,在这浩大虚空下,姜啟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作为人类的渺小。
而他心里也油然升起一种对未知事物的期待,对浩瀚学识的渴望,对强大力量的渴求。
他期盼着自己可以掌握多一些、再多一些的学识,可以把握住多一些、再多一些的力量。
这样,终有一日,他可以牢牢地握住自己的人生,不再为未知的命运所左右。
当然,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有始方能至终,他得一步步来才行。
陆贤见姜啟似是有所感触的样子便没催促。
其实,他第一次来藏书阁的时候亦是有些震撼的。
待其回过神来,陆贤便直接开口道,“这里藏书众多,从左至右,每一列以十年计,不如你我分开寻找,这样效率更高。”
姜啟也觉得如此会更容易些,当下便点了点头。
“也好。不如就从中间这列开始,我往左边去找,烦请师兄往右去找。若有相关记载,我们先各自记下,之后再汇合整理?”
“可。”
二人就此各往一个方向找去。
虽然每一列书架只是藏着十年时长的史记,但仅是先民初期亦有三、四百年长短,且此处史书属种分类甚是详尽,既有通史,也有本纪、世家、列传、书表,甚至还有凡人国度的史料记录,对姜啟来说如大海捞针一般并不好找。
他又不能一本本看去,只得先按照通史去看个大概,若有与自己灵根情况相关的线索,再去其他种类按图索骥。
好在这些古籍虽大多是书卷竹简,但每一本上挂着一片薄薄的玉简,其中刻录了书的目录和大致内容,这倒是令人方便许多。
他再一次对这录入玉简的大工程感慨一番,继而沉下心来一一翻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姜啟不断地拿起一片片玉简贴额读取,又不断地再一一放下。
阔大寂静的书阁内,只见阅览玉简时点起的光亮,一一亮起又暗下,就像是夜空中的星子一般闪烁不停。
点点光亮看似闪烁得很快,其实已过去有好几个时辰,姜啟依旧一无所获。
他抬头转动了下僵硬的脖颈,又抬脚往前一列走去,目测着他已快到尽头,只剩下最后两列。
最后两列放着先民头二十年时期的所有史料记录。
他已相当有经验,仅单看书名便大致可知是否是自己所需的,手指快速拨过一本本、一卷卷的藏书,遇到可能有用的就快速浏览玉简,但倒数第二列也没有自己想要找的。
“哎——”
他叹了口气,来到了最后一列书架前。
依旧一一找过去,快到尽头时,却在一本记载木神句芒的书前脚步顿了顿,他本没有在意,只不知为何手指拨过去去时心下有些异样,想是可能与自己要找的有关。
姜啟也没多想,只熟练的将玉简贴在额心。
“句芒,少昊氏之之裔子曰重,佐木德之帝,鸟身人面,乘两龙……”
初看起来貌似没有什么线索,他快速往下浏览。
“……九黎乱德,民神杂糅,不可方物……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无相侵渎,是谓绝地天通。”
可直到读完最后一句,姜啟也没能从中发现任何与灵根相关的线索。
他无奈地摇摇头,心想,果真感应之类的说法都是不靠谱的,之后便不再多作他想。
既然,他已经翻完这半边,想来陆师兄那也差不多了。他便返回最初那列书架与陆贤汇合。两相一对便从对方眼中皆看出,果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姜啟不由得有些丧气。
但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很快他便又重做振奋。
“既然此处没找到,那便劳烦师兄与我再去记门那边找找吧。”
“可。”
陆贤本就话不多,答应后便于姜啟一起,经由法阵走廊,往藏有前人记述的书阁走去。
过空间法阵这种事对姜啟来说那是一回生二回熟。他与陆贤二人很快便站在了一列列藏有前人记述的书架前。
这次,他十分清楚自己要找的范围。
既然要找与自己灵根情况相似的线索,那就得以天、神、仙、妖、魔、鬼、怪、人七个属种中的“仙”为主。
这里收藏着从古至今许多修仙之人的修行笔记、日记、游记等,幸而不像史记一般,它们皆收录在一片片玉简之上,整齐地码放在架子上。
二人依旧各分一半区域,开始一片片的浏览起来。
有些前人记述很是详细严谨,有些又十分晦涩玄奥,但大部分都是以简洁的话语记录了修行中个人的体悟和心得。
姜啟看了半天,才翻找到一片貌似奇异的玉简。
只因这片玉简上刻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
准确的来说,这不是一个图案,而是一个符号或是标记。
它由一条墨绿色的竖线和两条互相缠绕的黑白曲线组成,两条曲线末端各点着一个圆点。细看之下,那条竖线上还延伸出几条细线,只是浅浅的,看不太分明。
姜啟没见过也看不懂这个图案,但这并不妨碍他浏览玉简中的内容。贴额一看之下,这片玉简里的笔记倒着实有趣。
不同于其他的记录,这片玉简内记着的尽是些山川游记、离奇传说。
这位先贤大能也很是别致,总是用旁人的口吻去讲述游历中所见的奇闻轶事,让人读起来感觉这不像是笔记,而像是由一篇篇小故事组成的话本。
其中,有一段就说到这位先贤某一次在东域游玩,转着转着竟来到了东海边。他从海边老渔民的口中听到一则关于海外的传说。说的是:
在东海以东,不知几亿万里的地方,有一处深不见底的大壑,百川大海以及天河的水通通都流向那儿,那便是世界的尽头。
在大壑里藏有五座漂浮不定的仙山,是仙人的国度,其上尽是珍珠美玉和仙材仙宝。
若是能到达那里,吃了那的仙果或是喝了仙人酿的玉液琼浆,便能立地成仙……
有趣的是,在这故事的末尾,这位先贤又写道:
老渔人口述之事不知真假,然其酒后醉言,昔有渔民误入水龙卷,至奇异国度,如入仙人之境,幸得仙人不罪,赠其小舟,顺流而下,又数月余,至巨木方归。
姜啟看得好笑,心想别人都是记录哪里有天材地宝、灵脉矿产,又或是记录修行心得,好给后人留下些什么,这位先贤却尽写些似是而非的乡野传说,定是位十分有趣的人。
他正看得入迷,忽觉芒刺在背,像是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他赶紧放下玉简、回头张望,可四下里静悄悄的,并未看见什么人影。
被这么一打岔,他便也没了往下看的兴致。
心里寻么着,此处大多已找遍却未见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若先去找陆师兄汇合,看看他那里有没有什么发现。其实他本也没抱太大的希望,这便快速收拾好此处散落的玉简,往陆贤那边去了。
姜啟离开后没多久,拐角边的书架后走出一宽脸青年。
他踱到一列书架前站了站,又拿起一片玉简看了看便悄声离去,就像来时一样未惊动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