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魔气入体啟贤初遇（2）
初升的太阳已渐渐爬高。
晨雾散去，林中光线更加透亮。
陆贤额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各种小小的、细碎的斑斓。衬着他白净的肌肤、光洁的额头，显得他越发的清新秀美。
姜啟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其吸引。
细细看去才发现用“清秀”来形容这人，其实并不准确。
此人面如冠玉、鼻若刀削，一字长眉横扫入鬓，乍一看去令人感觉像是谪仙般清冷孤傲。但他那双丹凤眼的眼尾又微微向上斜挑出去，却又使他多出了一丝凡尘中的人情味。
此时，他薄唇微抿、下颌紧绷，光线斜斜落下，在其面上留出些阴影，让整个轮廓显得更加深刻俊逸。
“真好看。”
姜啟想了半天也只能用这最简单的三个字来概括。
“那位偃仙长也挺好看的，是不是‘仙人’都这么好看。”
他又想，“要是我也能和他们一起修行就好了。可哪有那么容易……”
这么想着，他又有些自嘲。
当初离家时，他也曾想过若有幸能寻到仙门收留、学些本事，将来也好为阿娘报仇。但这一路颠沛流离，眼见各种惨况，遇到数次险境，他早已不像之前那么天真。
何况他身无长物，自己的命还是仙长们救的，实在是令他无法开口请求。
“要是能进仙门，让我做牛做马报答他们也行啊。”
他思来想去，实在是放不下那一点希望与念想。若是连这最后一点妄念都没有了，那他就真不知往后该何去何从了。
“无论如何，若有机会还是问上一问。不管他们如何回应，有无结果，我都应当竭尽全力报答他们。”
姜啟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陡然觉得后背心泛起丝丝寒气，四肢经脉好似被细密针扎一样。就在他汗毛倒竖的一瞬间，陆贤蓦地收回了手。
“怎么样？怎么样？”
偃无闷早已按耐不住，这几刻钟的时间内，就好似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直团团转个不停。
陆贤却双眉紧皱，似在思索着要怎么说。
“你感觉怎么样？”陆贤对着姜啟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刚才觉得有点疼，现在……”他又认真感觉了一下，“现在好像又没什么了。”
姜啟已经觉不到什么了，就好像，刚才那一刹的反应是他的错觉似的。
“你是何方人士，为何会独自一人在这荒郊野岭？昨夜之前，可有经历过什么？”
“我……我住在朝阳谷外的村子里。”
对方这一连串的问题令姜啟有些无措，只得先挑最简单的一个来回答。
“朝阳谷……那里可有一派叫青云门？”
“呃……应当是吧。”
姜啟仔细想了想又解释道，“具体叫什么名字我记不清了。但是村里人总说，再往东去几十里地，便有一座天下间最大的仙门。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
“那你……”
陆贤本想问“那你为何一人独行？”
但想到近来东域颇不太平，也不知青云门是何境况，他又猜测这少年可能正是因为战乱而被迫跟着全村逃亡，遂换了个委婉点的问法。
“那你们村其他人呢？你可还有家人？”
只见这落魄少年摇了摇头，道：“阿娘死了。”
提到家人姜啟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村子也没了，全村就剩我一个人……我只能逃出来……”
说着便低下了头。
陆贤见还是戳中了其心中隐痛，不由得有些尴尬。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还是应该先问清楚情况为妙。
于是，继续问道：“那你这一路过来还遇到过其他妖魔吗？”
见对方似是不太明白，他又补充道，“类似昨夜那种。”
“嗯……我，我也不知道。”
姜啟摇了摇头，方又仔细回想一遍。
“之前没有遇见过那种。但我是跟一群往北逃的人一起的，前天夜里我们还在一块儿来着。后半夜我被惊醒，听见到处都是惨叫声。但是夜里好黑，什么都看不见。我又很冷、很害怕，只能跑……”
姜啟一边回忆，一边慢慢叙述，等他将之前经过大致说完，整个人已抱臂蜷缩起来，似乎仍沉浸在恐惧之中。
偃无闷看着姜啟这瘦弱的小身板蜷成一团，内心不住暗叹其可怜。
他同情心大起，忍不住说道：“哎呀，师兄你问这么多作甚！要我说，既然解决不了，不如将人带回去交给师傅。他老人家定有办法。”
一股无力感复又从心底升起，陆贤心想，他这个师弟总是这样毛毛躁躁地长不大，也不该如何是好。
有些话不好当着姜啟的面说，他只得再次传音与偃无闷。
“并非如此。”
“嗯？”
偃无闷眨了眨眼。
“能解决？有戏？”
“非也……”
陆贤还没说完便被偃无闷打断，只见对方火急火燎的。
“那师兄，你刚才说‘并非如此’是什么意思？”
“你耐点心……听我说完。”
偃无闷见师兄唇角微抿、一脸正色，本能地觉得接下来定是要说很重要的事情，便立刻闭上了嘴，静待下文。
“我方才探入一丝灵力查看。本一切顺利，却在行至其其上丹田时，突然遇到另一股阻力。那力量很是古怪，似是想一并吞噬我的灵力。未免生变，我只得立即退出。”
听师兄这么一说，偃无闷也感觉到其中异样。
“会不会……这小子其实并非凡人？他在骗我们！”
“应该不会。我刚探入时，只在其内关附近游走试探，确无任何排斥后，才往前一点点的推进。且依我灵力所探，其经脉狭窄滞涩与凡人无异。”
偃无闷虽不会此法，但他深知陆师兄一向直言不讳、成稳可靠。若他说是这样，那情况定是这样。
“这便奇怪了。”
他又细想了下，续问道：“那师兄可有察觉到那是股什么样的力量？”
“仓促之间，只是感到一种模糊与混沌，好像那股力量本就那样浑浑噩噩的。”
“那——，难不成是魔？”
“说不好……似魔非魔、似仙非仙，很是怪异，之前从未遇见过。”
说到这儿，偃无闷便明白，刚才师兄为何要问对方那么多了。
一方面，是观察其言行，看对方是否当真是个普通凡人；另一方面，也是多了解情况，借以推断那股力量为何，是否与其经历有关。
如此，偃无闷便琢磨着说道：“若依其所述，这人从未修行过，更别说是修‘魔’了。他之前遇见的应当都是些作恶多端的魔修。如此，若有魔气反复潜入，而无法从根本上祛除也是正常。”
偃无闷之所以如此推测，乃是因为自逐鹿之战后上古魔族几被灭族，并被驱逐到界外。即使此间散落有一二魔族，为求生存也都主动隐瞒身份，或是在偏远处躲藏，或是与凡人通婚以隐匿身份。
而自先民初至今已逾千年，现在已几乎听不见任何魔族的消息，即使偶尔有过，也很快便被证实乃是谣言。至少，偃无闷自己是从未听谁说过。
“魔”，本就源自混沌，先天地生。
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使得清上浊下。那下沉之炁里便有“魔”，魔族也应运而生，与其他族类共存。但是，没有魔族不代表“魔”就不存在了。
至今，三界中仍有不少魔修和魔门、魔宗存在。
无论他们本是人，是妖，还是鬼，都以“魔”入道，感应、吸纳魔气，修习各类邪法、邪术以求至圣至尊。且他们自称其修习之道与仙佛之道乃是殊途同归。
魔修们万事由己，做事随心所欲，也从不讲礼义廉耻。
偃无闷联想到近来东域各处混乱动荡，青云门又被苍梧派侵袭，四处灾祸连连，这里简直就成了魔修们作恶的“欢乐场”。
若是姜啟出门不遇上些，他倒要觉得奇怪了。
“也有可能此人天生异禀与常人不同。”
陆贤又提出一种不大可能的可能。
但他自己说完也觉得有些离谱，只得又自嘲地摇摇头。
偃无闷刚想劝说师兄别多想，还是将这小子带回去的好，便发现了姜啟的异常。
陆贤亦是发现不妥。
刚才俩人沉于猜测和密语，反而忽略了一旁的姜啟。
等他们发现不对时，这小子已浑身抽搐、昏迷不醒。
“师兄，这可怎么办？”
偃无闷见姜啟牙关紧咬、脸无人色，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地不住抽搐挣扎。而他向来优柔寡断，遇着事儿第一反应便是找师兄拿主意。
陆贤蹲下身仔细查看，发现姜啟时而眉头紧锁、汗如雨下，时而浑身颤抖、口呼寒气，似是有寒热两股相斥的力量在他体内互相拉扯。
他想了一下，在自己的储物袋中寻摸了一会儿，拿出颗丹药给对方喂了进去。
然后，又拿出一方丝帕仔细卷好，趁着对方张口喘息的瞬间给塞了进去，以免他会不小心咬舌自戕。
“师兄，你给他喂了什么？”
“只是最普通的调气归元的药，希望能让他暂时好受些。”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陆贤无奈苦笑道：“我亦无法，看来只能将人先带回去，禀明师叔由他老人家定夺了。”
偃无闷本想说为何不找师傅，但一转念便想到师傅尚在闭关，他们此次下山是由师叔带领，总不好越过师叔直接带人回山。
至此，二人不再多说，当即叫上王、伍二人一起返回。
这俩人其实在偃无闷回来时就醒了，只是一直假作练功调息。昆仑派等级森严，内、外门有别，身为外门弟子应当谨守本份，不得擅自插手内门事务。
他二人早就想往回赶了，此时一听当即一阵轻松，也不多问只主动承担了背负姜啟的任务。
四人这便速速启程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