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乱世初现前路未卜(2)
姜啟是被渴醒的,筋脉血管也像是要干涸,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痛。
“吁——唔——”。
他下意识地想要翻身。
但像是全身筋骨都错位了一般的疼痛令他不自觉地发出□□。
口中干得发苦,有如烈火燃烧般的燥热从心肺胸膛顺着气管喉头直往脑门里钻,令人愈发口干舌燥。他只得复又闭目静待片刻,好积攒力气翻身坐起。
这时,一阵“叮叮咚咚”又间或“滴哩嗒嗒”的微弱声音却幽幽传入他耳中。
“是水!”姜啟心想,“附近定有水源。”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这水声更能吸引他的注意与渴望。
他就像是荒漠旅人在望梅止渴一般积攒起所有的力气与毅力,“嚯”的一下翻过身来,顺势倚靠着一颗巨树半坐起来。
只这一下,他好像就已用尽所有的力,只能半身斜倚着巨树裸露根茎“呼哧”喘息。
但人既然有了希望与目标,便不缺令其继续坚持的信心与勇气。
他虽仍旧心肺燥热、口苦舌干,却忍着几欲开裂的头疼继续缓慢的积攒起力气,并且开始慢慢观察四周,倾听声音来源方位。这样多少也能转移些他对疼痛的注意力。
目之所及,密林遮天蔽日、郁郁葱葱。
此处倒像是个山间谷底,却不见一点儿动物痕迹。周遭桑梓环绕,楠木、榉树与丛生的小竹子高低生长,更低矮隐蔽处还有许多他叫不出来的蕨类草木丛丛蔓生至脚下,更是有各种不知名的野花野草从这些植物缝隙中挣扎着冒出来。
奇怪的是这里各类植物繁茂旺盛,可他看了这半天,除却植物外连一只虫子都没发现。他又低头看向自己手肘撑着的这块地儿,的确,连只蚂蚁的痕迹都没有。
他越看越觉得这里透着一丝诡秘,像是除了异常多的植物外,其他一丝活物都没有。而他自己恐怕是这里唯一的活物了,还是个无意间闯入的外来者。
但现下境况也容不得他多作思索,还是得先寻找到水源与食物,休息积攒好力气才能寻到走出去的方法。又缓了这么一会儿,确定了水声的方向,姜啟便又缓慢费力地向前匍匐攀爬,不过十几步再拐个弯的距离对却像是被无限拉长。
昨夜黢黑一片不辨方向,他只顾奋力逃命,穿着的破旧衣衫早已被刮得不成样子,现下脚上又少了一只鞋子,也不知是逃跑途中还是滚落这里时丢的。
他头脸、手脚、双腿几乎不着片缕,暴露出来的地方几乎没有一块是好的,每往前爬一步便复又在原来伤口上添上些新伤。更不用说他内里筋骨早就重伤。
这短短十几步路的距离对他来说真是要命般的远,幸而泠泠水声一直源源不断、愈发清晰。
终于,在压榨完自己最后一点点潜力前,他的手触碰到了一片湿润的苔藓。
那是一块大石的边缘,他又咬紧牙关赶着向前挪了两下,五指紧附石壁,双手、双臂用力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侧头望去。
这其实不能说是大石而是一块巨石。
整块巨石倒伏在地上,暴露在外的大半部分布满青红苔藓。这些苔藓从石头四面蔓生至顶上,其顶面靠近他这一侧有一洼清泉,满溢的泉水顺着石头另一侧蜿蜒而下。青红色的苔藓直蔓延至水中,使得这洼碧绿的水中也映出丝丝红色来。
此时的姜啟已顾不上那许多。
他就像是在生命最后一刻终于走出沙漠的困顿旅人般,不顾一切地伸手去舀水。
手捧着舀水本就没有多少,他又力气耗尽手指哆嗦,一捧水在靠近干涸嘴角的半途就漏了大半。而他却毫不顾忌,仿佛只要有一滴也能救命似的。
当他干裂的嘴唇终于接触到水源,清澈的水滴顺着指掌缝隙丝丝滴入喉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火焰包围而终于天降甘霖一般,劫后重生了。
不知又舀了多少捧水,总之在没有叶子或任何器皿能够借用的情况下,他仍旧是喝了个够,到最后竟隐隐有饱腹之感。
他全然没注意周遭,当然也就没发现那一洼清泉被他这么一搅和后居然一点儿没少依旧青泠泠的泛着红色光晕。
全身筋脉已不在火烧火燎地疼,压住心肺胸口的一堵大石也似被挪开,他终于能正常呼吸,随着清新空气的贯入头也不痛了。
就像人酒足饭饱后便想要睡觉一样,浑身舒坦却也愈发懒洋洋的,与之伴随而来的是极度脱力与恐惧后的疲惫感,姜啟就像是一根躺在云朵上的羽毛般这样轻飘飘地昏睡了过去。
又是入夜时分。
天光暗淡,密林掩映间漏出的点点星光衬着黑夜降临前的一抹紫晕使得一切都像是披着层淡紫色的薄纱,美妙又神秘。
姜啟睡眼惺忪,尤带几分茫然与懵懂。朦胧间侧头望去,只见他一直枕靠着的这块巨石水洼之上泛着一种奇异的青红色光晕。
他依旧有些飘飘然的感觉,想是因为之前脱力太过,休息过后反而愈发犯懒。
不过他已感到全身清爽舒坦,虽之前的皮肉伤还在,但内里却已恢复,筋肉骨骼不再疼痛、五脏六腑已无灼烧之感。
整个人休息过来后才有精力注意其他。
此时,他才注意到这洼泉水的异样。
“怪不得之前觉得这水特别清甜。”
他仔细回忆之前饮水时的感觉,方才意识到他之所以能恢复的这么快,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水的缘故。这么一想他便不急着走了,想着在此多休息些时候,再饮些泉水看能不能好得快些。
“叮咚——叮咚——”的水滴声极为悦耳,像是敲击在了人的心头上。
姜啟顺着这声音抬头张望,这才发现这巨石旁伴生着一株巨树。
树身有如几人合围般粗壮,一部分凸起的根须扎在巨石裂开的石缝里,另一部分虬劲盘曲沿着石壁生长出去丈余。
这巨树也不知在此盘踞了多少年月。
树身上半部分略微倾斜,蔓蔓枝条向四方延展,末端细枝弯曲俯垂。叶片柔软呈水滴状,旺盛茂密、如伞如盖,其间,星星点点的缀着不少淡紫色的小花,微风拂过便飘散出丝丝甜香。
绿色伞盖如遮罩般正好拢住其下这一洼清泉。
伞盖中最粗壮的一条枝丫上正缀着一颗鸡子大小晶莹剔透的红色果子。
奇怪的是整株巨树就只结了这么一颗果子,更奇怪的是这颗果子不但若红宝石般莹润,而其末端正溢出一滴水珠,想来刚才的水滴声正由此而来。
“叮咚——”
又一颗满溢的水珠带着青红色的玲珑光彩坠落而下,清泉上泛起层层细微连漪。
暮色四合的林中笼罩着一层淡淡紫色,衬着绿色华盖、红宝果实、清透泉水以及阵阵甜香,使得一切如梦似幻。
姜啟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景象,不禁被其深深吸引。他轻手轻脚的爬到巨石上面,仰头仔细观察那颗红色果实。
靠近了看才发现这颗果实其实比鸡子要大不少,呈卵状竖着垂挂在枝头。果皮近似透明,依稀可看见内里红色果肉,这些果肉仿若有生命一般不断溢出液体来。
淡青色汁液光华流转又透过透亮薄皮慢慢渗出,如蜜般往垂坠的末端汇聚。
随着这滴果液不断地凝实,阵阵清甜香味也愈发浓烈,又是一阵微风拂过,清甜香味扑面而来,顺着人口鼻进入肺腑涤浊扬清,令人瞬时耳清目明、浑身舒畅。
姜啟不由自主的踮脚伸手,想要离那颗果子再近一些。
就在指尖距离那香甜果实越来越近时,“呼——”的一阵狂风袭来,吹得人左右摇晃。
苔藓湿滑令人无法站稳,他只得就近攀住一根斜向下的枝丫好稳住身形不让自己跌下去。待他扶稳时才发觉周遭骤然暗了下来,随着黑暗一同降临的还有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冷。
“不好——”,姜啟心想,“这下坏了”。
如果不是头顶红果依旧摇曳漏出微弱光亮,他几乎要以为之前种种皆是梦境。
而他其实一直没摆脱险境。
前晚遭遇还历历在目,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恐又要和妖魔遇上。
此时,他身处山谷秘境不知该往哪里逃走才行,又身无所长、手无缚鸡之力,慌乱中只能想到往树上茂密枝叶里躲藏。他一手攀枝丫,使劲儿往上跳,想要尽快够上那最粗的分枝,好顺着它往上往里爬。
然而,不知是他的动作太大还是狂卷而来的大风导致巨树伞盖“哗啦啦”地响动越来越大,顶上那唯一一颗果实也摇摇欲坠。
浓稠的黑暗正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身周温度降得极快。
姜啟内心焦急,昨夜的一切仿佛又重新上演。
只是这一次借着丝青红微光,他在暗夜里能依稀看见浓重黑雾扑面而来。
先是侵袭向他裸露在外的肌肤,顺着毛孔丝丝渗入,伴随着霜冻感由指尖、脚尖向内里蔓延,可心头却像是要燃起一团火般地焦灼起来,整个人像是同时掉入了冰火两重天。
“咔嚓——”一声。
他正努力攀着的树枝应声而断。
狂风下他再也抓不住任何东西,彻底被刮倒在地。
同时,他顶上的红果再也受不住狂风摧残,“啪嗒——”一声掉落在了他的脸旁。
姜啟摔得不轻,像是全身都散了架一般。再加上冷热交替的刺痛,使得他头脑昏沉,就要昏死过去。
黑沉沉的一片混沌中,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亦或是人的动作永远快于思维,总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指已触碰上眼前那颗闪着微弱光晕的奇异果子。
而更加神奇的是,在他触上果皮的一瞬间这颗红果霎时青光大盛,内中果肉全部化为汁液经由末端而出飘忽向他讶然的口中。
汁液一入口便无比清甜,使人口舌生津想要继续吸食。
汁液经由喉头流入五脏六腑,渐渐抚平人体内破碎筋肉与焦灼神经,姜啟觉得自己的刺痛感稍微好了些。
可随着痛感渐弱,人的注意力自然会转向其他,这时他便立刻发觉自己已完全处于一片漆黑之中,就像前夜一样黑暗浓稠不堪又仿若实质般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
他立时心头骤冷、寒毛倒竖。
这段时日的经历,使得他对于危险的降临越发敏感。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怎么办,下一刻,便被一股巨力掐着脖子猛然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