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九门5
“那个假的彭三鞭,冒充老子的人呢,赶快给老子站出来!”彭三鞭的视线扫过来。
“怎么把这厮给忘了。”齐铁嘴僵直了身,不敢对视。
“扶瑶,去找你二哥,让他带夫人到火车站跟我们会合。”张启山把小媚生拉到身后,挡住了彭三鞭的视线。
“我不走,让八爷去。”小媚生攥紧了张启山的手不肯放。
“老八,带她走。”
“八爷,我不走。”小媚生倔强地看着张启山,语气强硬,齐铁嘴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走我走,爷,我们都拗不过这丫头的,这丫头挺厉害,你就顺着她吧。”
“你去上面找尹新月,跟她待在一起,听话。”张启山怕弄疼了她,也不舍得去掰开她的手指。
“这次我不能听你的,我会保护好自己。”小媚生眨着双小鹿眼,张启山终究是拗不过她,叹了口气。
“这位先生,你是谁?”主持人倒是见惯了大风大浪,不见慌乱。
“好,老子就告诉你们,老子才是真正的西北彭三鞭,有人在这顶替我的名字,在这招摇撞骗!”彭三鞭拿鞭子狠狠指着张启山。
“不可能,刚才我们彭三爷可是点了三盏天灯,拿了三味药材,你怎么可能是彭三爷呢?”
“你给老子看清楚,老子才是西北彭三鞭!”彭三鞭死盯住张启山,朝主持人晃着手里的鞭子。
主持人提出让他们俩证明自己的身份,不若拍得的药材恕不奉上,彭三鞭提出要张启山跟他比试鞭法。
“比就比啊,不过不能就这么简单。”
“那你小子还想怎么比?”
“这里应该有习武之人,习武之人都知道,鞭术好的人耳力极佳,我建议挪出一块空地,我们蒙上眼睛比试,毫发无伤者为胜,还要将周围的灯光熄灭,这样我们不会伤到旁人,也不会破坏这里的东西,岂不两全其美?”
“来啊,我看你要玩什么花招!”
“来人,挪地方!”尹新月走了下来,把蒙眼布交到小媚生手里,手指挠了挠她的手掌。
小媚生给张启山戴上蒙眼布,他迁就地弓了腰,张启山透过那外界看来微不可察的小洞看到了她红润的唇。
彭三鞭的耳朵动了起来,开始听声辩位,被小媚生和尹新月大声的聊天干扰,终不敌张启山,被抽了个落花流水。比试结束,彭三鞭恼羞成怒地要对张启山下杀手,张启山一身武功对付他绰绰有余,只可惜了新月饭店大堂陈设被无辜殃及,这场混战被尹新月叫停,彭三鞭也被赶出了新月饭店。
张启山终取得了鹿活草,一行人在新月饭店门口准备就此别过。
“你们可得当心那彭三鞭,我觉着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谢谢你新月,你爹那边肯定很难交差吧?”
“这你别担心,我尹新月别的没有,义气一大把,之前在则灵台说过我会罩着你,在北平的地界儿上还能让你遭难?”
小媚生感动地抱住尹新月,“等你想来长沙玩了,提前知会我一声,长沙城就当是你第二个家。”
“没问题!”尹新月抚着小媚生的秀发,笑得爽朗。
“咳”此情此景倒显得张启山和齐铁嘴多余了。
办完正事后的小媚生张启山二人走在十里长安街头,也算是借此良机游览这形势一触即发下风光无限好的大都城。张启山一身便装仍气宇轩昂,小媚生走在他身边也甚般配。
小媚生自打昨日同尹新月告别后明显心思颇重,没头没尾地道来:“我和新月的交情还得从两年前说起,那时我早已小有名声,有一日则灵台来了些许纨绔子弟,不仅对我口出污言秽语,还对师傅不敬,关键时刻是新月搬出北平一显赫世家,言辞犀利地呲了他们一顿,还让棍奴把他们赶了出去。那日起就跟我结交好友,我一直很感激她,所以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我并不生气。她爸爸曾说‘戏子当道,国之哀已’,我心里委屈,我们只是在传承国粹,怎么就凭白遭了此等蔑视?旁人都道我们则灵台歌舞升平,又怎知我师傅定了""誓不给日本人和卖国贼唱戏""的班规。”
“你们没有做错,梅兰芳先生带领则灵台诸位一身傲骨一心向国,我敬佩,文化的力量是强大的,我相信后世会因为能传袭下来这样博大精深的国粹而自豪。我也…为你自豪。”
小媚生回眸,一双眼湿漉漉的,晚霞掩映下颇为挠人心肝,此刻长街上,好似周遭的世界不复存在,唯余两人倾尽着微妙情愫。
小媚生不想克制了,她牵起张启山的手就快步向前走,“我这样带你去快一点。”头也不回,生怕让人瞧见她绯红的脸。
张启山反握住小媚生凉凉的手,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想到一句:“世间有尔无他求,只愿携手共白头。”
“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我回来看你们啦!”小媚生刚踏入则灵台后院的大门就嚷起来,练功画妆理头面的都停下手中事务围拢了来。
张启山跟在小媚生身后,习惯性地打量着这北平数一数二的梨园,琼楼玉宇朱甍碧瓦,后院弟子百来个,形形色色仪态万千,真能让人看花了眼。
扫视一周后张启山把目光放在了正朝长安街的二楼琼室处,房门紧闭,匾上书一字“曌”,有听闻梅先生那句如雷贯耳的“日月当空照中华”。想必里面这位就是小媚生那恩深义重的师傅。
“三师兄,你的伤痊愈了吗?”小媚生一眼看见那个儒雅身影。
一个月前,则灵台一个刚入门的小弟子学着耍缨枪,没把握住,险些刺到了小媚生,是三师兄望舒替她挡了,结果一枪扎在了肩胛骨处,伤口颇深,望舒小半月登不了台,小媚生日日照料,内疚了好一阵子。
“没事的早就好了,师妹不必挂心。”望舒一如既往的内敛。
“师妹你可算知道回来看看我们。你是不晓得,自从你走后,望舒呀就魂不守舍,这几日好不容易好了,你就又回来招惹他,你要是再一走,别把他惹成相思成疾咯。”一温婉青衣掩嘴娇笑,其余人随声附和着戏谑,只有张启山在旁面色微冷地站着,目光和望舒对视,气氛有些古怪。
“德音师姐还有闲情逸致跟我打趣儿,想必是近日功练得太少,等会儿我跟师傅说一声,给你加练加练。”
“哎哟我的小师妹,师姐知道错了,还请你嘴下留情呀!”
小媚生和众同门谈笑风生,顿觉之前所受的委屈都不值一提。他们或为生计或为信仰在梨园历练,亲如家人,有笑有泪,谁说“戏子薄情,薄如一面”?
张启山看着那清秀小生格外扎眼,出声道:“扶瑶,该去看看你师傅了吧?”咬字颇重。
众人齐看向这位气概不凡的陌生男子,显然不是小媚生的哥哥——那长沙城的名角儿二月红。听到“扶瑶”二字时更是惋惜似的看了一眼望舒。
“对,师兄妹们,我先去看看师傅,等会儿再下来同你们叙旧。”
小媚生领着张启山走上二楼,轻声叩了叩门。
“进来。”一道清润脆亮的男声。
“师傅,扶瑶来看您来啦。”小媚生脆甜甜地笑着。
“啧,女大不中留,走了足一月也不见来封书信,还是你到北平之前红府差了书信来告知。”梅兰芳站在桌前擦拭着他最喜欢的那套虞姬头面。其身形俊朗,面容秀丽,温润儒雅,自成一股风流之态。
“我这不是回来看您了嘛,写信难以寄托我对您和众同门的思念之情,亲身来一趟才能慰藉一二嘛!”
“就数你嘴甜。我本以为会是你二哥陪同,专门收拾好虞姬的头面准备与他切磋一番,没承想来的是位军爷。”梅兰芳放下头面,邀二人坐下。
“梅先生好眼力,鄙人张启山,是二爷的好友,二爷夫人身体抱恙,故让我来陪同扶瑶。”
“我看过《民报》,长沙布防官年少有为,骁勇善战,值得敬佩。”
“梅先生盛赞。”
“师傅,我二哥虽未亲身前来,但心意可到了,这是他专门给您带的润喉玉露,百年世家秘制。还有一些给师兄妹们的小礼物。”小媚生把东西放在桌上,梅兰芳见之笑矣,“你二哥比你周到。对了,一个时辰之后梨园纳客,上不上台唱一曲?”
“好啊,那今儿这虞姬的头面可归我了,您好生瞧着,可要提点我一番。”
“行。不过我可先提醒你,近些日来领事馆那些日本人格外猖獗,当心他们前来滋事;若真来了,也克制些。”梅兰芳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张启山,意味不明。
“好,扶瑶记下了。”
张启山揣摩出梅兰芳话中的意思,不作应答。
小媚生在梳妆间上完妆,摘下腕上的二响环,用绣着她名字的手帕包裹再放在首饰匣里。又从随身携带的手包里取出一个小巧些的珐琅镯子戴上,这个镯子非同寻常,内有四处暗格,里面装着金蚕蛊,蛊中之王。在北平,只有她师傅一人知道她学蛊。
小媚生即兴登台,席间正对台前的位置上坐的是张启山和梅兰芳,张启山含笑注视着她,上了妆之后的她又是那个名动京城的小媚生,别有一番神韵。
戏台上,鼓点声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台上女子边唱边舞,眉目含情能勾了魂。
一曲落幕,戏迷们意犹未尽,狂热地往台上掷彩头,门口处的掌声尤为突兀轰烈,只见一个日本军官带着一小队士兵高昂踏步走来,席下议论纷纷。
“日本人!”
“那些小鬼子怎么又来了?”
“逼死雪君的也是他们!他们真不怕遭报应!”
“又来请梅老板?真是没脸没皮的,呸!他们也配?”
为首的日本人走到台前,向梅兰芳微微颔首示意,梅兰芳目不斜视,恍若无人。
“冈村大佐体谅梅先生身体抱恙,今日听闻梅先生的得意门生小媚生登台献唱,特命令我来请小媚生小姐到领事馆一聚,不知媚生小姐方便吗?”问的是梅兰芳。
“不方便。”答的是微怒的小媚生,望着台柱斩钉截铁不留情面。
“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希望你慎重决定!”随着日本军官气恼,身边士兵也进入戒备状态。张启山眼神冷峻,手放在了腰间隐蔽的佩枪处,小媚生看见了他的动作轻微地摇了摇头。
“我师傅不会给你们日本人唱戏,我亦不会。听不懂人话吗?请吧!”小媚生拢着水袖轻转镯子,冷冷说完水袖一抛指向门口。
“你!”眼见那日本军官就要拿出□□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