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九门4
去往北平的途中,五人正在闲聊,“只见我一个旋身,霹雳般……”
“停停停,我们几个还不知道你的三脚猫功夫?若真如你说的那么厉害,待到了北平那龙潭虎穴,我可要托八爷你的福了。”
“有你这么拆台的吗?再说了,北平算你半个地界儿吧,你又有你德高望重的师傅庇佑,还有我老八什么事儿,该是我仰仗瑶大小姐您嘞!”
“还算有眼力劲儿。”
“嘿……”
小媚生的一颦一笑皆落入张启山眼里,这般灵巧的姑娘,不若初见时端庄,倒像只尖牙利爪的猫儿,小嘴不饶人,却看着欢喜。
二月红瞥见张启山略微地失神,轻咳示意,张启山倏然回神,把玩起了手上的二响环。
“二哥,你怎么也咳起来了?要紧吗?”小媚生蹙了眉。
“我无妨,倒是想起出发前我多带了几盒德老先生秘制的润嗓玉露,记得拿去孝敬你师傅。”
“我的好二哥有心了,正好我也有东西要带给师傅,等完事后你能陪我回趟则灵台吗?那嫂嫂…?”小媚生自当知道二月红要照顾丫头,抽不出身,言下之意……
丫头是多玲珑剔透的人,小媚生从小的心事都会跟她这母亲般存在的嫂嫂说,此时依偎在二月红身边的她微微笑着,不作示意。
“我虽想去亲自拜访这位照料了你七年的恩师,但你嫂嫂到了北平需要静养,还需我照料,要不麻烦佛爷…?”也没有那么抽不开身,不过二月红自然清楚自己妹妹心里打的小算盘,也就顺势成全了,话头终于抛了出去。
“算不得麻烦,扶瑶对我有恩,我理应尽心尽力。”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直呼她的名字,他有一瞬的不自然,耳尖发烫似的。
哟?有苗头。二月红齐铁嘴难得默契地对视一眼。
“多谢佛爷!诶,你腕上这个镯子看起来挺有意思。”小媚生听着那句“扶瑶”心里如蜜如霖,又对张启山把玩着的花纹精致的手镯饶有兴趣。
“这是二响环,你喜欢?”张启山挑眉,将镯子取了下来。
“嗯……”小媚生有些犹豫地应答,张启山却已然把二响环戴在了她手上。
“佛……佛爷你?”齐铁嘴一震,话都说不利索,知晓内情的二月红惊讶有余,抿唇笑了。
小媚生奇怪齐铁嘴的反应,却也没问,他憋不住得了空自个儿会说的。
“佛爷,这手镯为什么叫""二响环""呢?”
“你敲一下试试。”张启山眉目温柔,这幅慈恩模样的他倒比战场上那个不败将更让人心红心跳。
“叮叮”小媚生柔软的手指轻轻一弹,镯子便接连发出两道声。
“难怪,这镯子做工精细真乃奇特。”说着就准备把镯子取下还回去。
“镯子你喜欢就戴着吧。”
“佛爷,这不妥吧?”小媚生还没应答,当哥的就有些急了,他可是知道这是什么个意思,一个镯子就把他妹妹卖了?
“小小心意而已。”张启山嘴角噙着一抹笑,觉着小媚生在他跟二月红之间看来看去,看似拿不准主意实则掂量得仔细的样子,越发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嗬,您这心意可大发了!
丫头也早就明白了里头的深意,挽着二月红莞尔一笑。
“二响环现在是你的了。大家都饿了吧,一起去餐车那儿看看?”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咯。我还不饿,你们先去吧。”小媚生喜滋滋地收下这份似乎蕴意深刻的礼物。
“佛爷我也不饿,就留在这儿陪着瑶丫头。”齐铁嘴跳了出来,不让他说话真是难受啊。
“好。”
三人走后,齐铁嘴摩挲着下巴咂嘴,一副要给小媚生算上一卦的样子。小媚生忍俊不禁,“八爷,这二响环什么来头啊?把您惊得跟见了鬼似的,价值连城?”
“跟咱佛爷那家底比起来简直是冰山一角。关键是诶,我的姑奶奶呀,这二响环意义非凡啊,就跟佛爷的传家宝一样,佛爷一直带在自个儿身边,十分珍贵的!”
“一直带在身边吗……”小媚生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自己颈间的红玉。
“我本以为你俩是""神女有意,襄王无心"",没承想是对儿""郎有情,妾有意""的啊。”
“你的意思是?”小媚生倏忽喜上眉梢。
“瑶丫头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嘛,怎么今儿个就会不出意来了?怎的,要不要我给你们算上一卦?”
“您快打住!姻缘这事儿我只信事在人为。”小媚生久久摩挲腕上的二响环,眉目间别样的风情。
“嘿哟,真是伤了我老八的心!”
张启山与她彼此默契,藏于心间。
一行人下了火车,二月红带着丫头先去酒店休息,也便和佛爷在外有个照应,接着便问小媚生的去处。
“我想跟着佛爷去新月饭店看看,北平我熟,还能帮衬帮衬。”
“那就有劳佛爷,瑶妹顽皮,费心了。”
“二哥我哪有啊!”
“瑶妹子跟我们去了新月饭店怎么解释?现在咱身边这位可不是长沙城的佛爷,是那西北富商彭三鞭哟。”
“你也说了,我是你们瑶妹子嘛,就是你妹子咯。”
“那得嘞,让我老八讨了个巧儿!”
女扮男装的尹新月正带着一众仆从在北平火车站摆着招摇的架势候着彭三鞭,近身的一个女奴举着名为“曲如眉”的接站牌。
小媚生看着牌子上的字灵光一现,想到了牛希济的《生查子·新月曲如眉》,顿时了然。
齐铁嘴还在纳闷儿,一旁的张启山就示意他们跟上前,“你好,我就是彭三鞭。”
尹新月看见这个和自己想象的截然不同的男人,眼前一亮,之前计划的种种刁难顷刻烟消云散。
“咳,您好,我是司机小新,奉小姐之命前来接您,这二位是?”尹新月目光微侧才看清了小媚生,顿觉不妙,忙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帽子。
这不是那不辞而别的小媚生吗?她怎么在这儿啊!她不是长沙人吗?怎么跟彭三鞭在一块儿?
小媚生也瞧着这俏小生不对劲儿,怎么感觉这么眼熟呢?她探究地想去看清尹新月的脸,那人头低得更低了,这二人一来一回引得旁人侧目。
“好啦,是我。”尹新月服了输,摘下帽子假胡子明世自己的女儿身。
“伊月?真是你啊!”小媚生夷悦地拉住了尹新月的手。
“咳小媚生,其实我就是新月饭店的尹新月。”尹新月心虚地摸摸鼻尖。
“你…”
“你?”
“你!”
来者三人齐发声让尹新月更加心孤意怯。
“好呀,敢情你是用了个假身份跟我来往了这么些日子?”小媚生假意嗔怪,实则重逢旧友的喜悦溢于言表。
“还不是因为我那爹嘛……我改天再跟你解释。先说说你们吧?”
小媚生将前因后果简要地跟尹新月说明,尹新月看在旧友交情上答应帮衬,又因张启山小媚生二人似非寻常的关系放下了心思。
新月饭店是名扬四海的金碧辉煌,这场拍卖会又引得名流荟萃,小媚生知道二月红已拿出大半身家,但对这场竞拍并非势在必得,在北平这个地界儿,一般人哪进的了新月饭店。
尹新月把他们三人安排在视野最好的雅座,
隔壁有满清过气贝勒,对面有日本商会会长,一轮拍卖下来,都不出大动静。
第二轮拍品依次是:麒麟竭、鹿活草、蓝蛇胆三味药材,却采用了盲拍的形式,以锦盒为单位,也就是说,要想拍得鹿活草,就要将三个锦盒一起拍下来!齐铁嘴急得直骂无耻。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先试拍一次,摸清楚他们的底细。”张启山看出小媚生的紧张,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他能让她安心,不因别的,他在即心安。
满清贝勒和日会商会会长双双按铃竞拍,果不其然冲着这个来的,张启山也加入其中,场面一度十分火热,日本人要求点天灯,引得达官贵人们纷议。
“点天灯是什么意思?”张启山不解。
“点天灯在拍卖行里是包场子的意思,无论这一轮卖的什么东西,出到什么价,都由这个点天灯的人来出钱。”小媚生在北平这几年,听惯了世家子弟或为面子或为美人点灯包场。
“那这锦盒就归他们了?”
“是这意思,不过,他们点天灯,咱们也可以点!两家斗灯,价高者得。话又说回来了,咱们不斗灯也不行啊,架不住哪个锦盒里就有我们要的药呢。”齐铁嘴接过话头。
“哪有什么三选一,一个都不能放过,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
看到小媚生的神色,齐铁嘴又嘴快道:“瑶妹不必担心,佛爷可是为了二爷把家底儿都搬来咯。”
“什么意思?”小媚生蹙眉。
“咱们佛爷为了这次拍卖…”
“老八。”张启山示意小媚生放心,“我要请二爷出山,安安心心跟我下矿,自是要有所诚意,先得治好夫人的病,就算不为此,九门中人理应互相扶持,人命关天,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波澜不惊的语气,大义凛然的措辞,当真是个不动佛。小媚生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只心道咱们两家这是要同气连枝了?
“点灯!”齐铁嘴高喊,场下沸腾。
那满清贝勒置身事外看起热闹,张启山也不把对面的日本商会会长放在眼里,玩世不恭地翘起嘴角按铃。
几番下来,那边停了动静,主持人唱道:“恭喜彭三爷拍下本轮第一件拍品。”
“赢了日本人就是过瘾!”齐铁嘴都开始悠哉地品起红酒。
“第二轮竞拍继续!”
日本人再点天灯,“一旦锦盒落入日本人手里,再想拿回来就不是花钱那么简单的了,点灯。”张启山誓不罢休,场外还有解九爷助力致电日本总商会,举报日本商会挪用巨额公款。日本商会会长收到日本总商会停止资金供应的电报,气急败坏而又不得不停了手。
“第二轮三件拍品都由彭先生拍得,恭喜彭先生!”一轮过后,张启山三点天灯,好不气派,众人称奇。
“恭喜三爷!”
“恭喜啊!”
就在这时,彭三鞭闯了进来,一鞭子就掀翻了一个小军官的桌,小媚生和尹新月对视一眼暗道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