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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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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管怎样,谢谢你。”

    言斓坐在轮椅上,虽然背对着他,傅之蔚却不难听出她话语中的真诚。

    平心而论,傅之蔚一向不会插手此类事,可是一旦牵扯到她,他本能地想做出反应,去帮助她。

    一声轻轻的“嗯”,算是他接受了言斓的感谢。

    两人静静地在后花园里逛着,阳光流连在两人脸上,一丝丝暖意传导。此时的后花园很静谧,给两人周围蒙上一层岁月静好的滤镜。

    嗅着后花园清新的空气和鲜花的清芬,言斓觉得,或许自己此刻无法亲眼感知,却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美丽画卷。

    傅之蔚平日里其实很少来到医院的后花园里逛,快节奏的医院工作让他极少有闲暇在此处驻足观赏。只是今日下班后在电梯停留在那一层时,看到神色微微茫然的言斓,准备去办公室的脚步却怎么也挪不动了。

    正如此刻,阳光迎面倾洒在面前女孩的脸上,阳光下的女孩靠在轮椅的靠背上,半阖着眼,像是睡美人,嘴角自然而然扬起的微笑透露出她此刻的好心情。侧面看去,眼角的美人痣随着眼角的弧度而生动起来,细看,她原来是有酒窝的,似是斟满了酒,不知不觉就让人醉了。

    时光仿佛放慢了脚步,不紧不慢地跋涉着,连影子都被拉扯得很远很长。

    傅之蔚突然想起曾经看到的一句话,“本-拉登,拜托你把这座城市炸了吧。时间走到这里就可以停止了。[1]”

    ——

    接下来的一周,于傅之蔚而言是异常忙碌的,仿佛那日忙里偷闲的下午只是浮光掠影,终归是在时光长河里掠过无痕了。

    照旧是像往常一样平常的一台手术下来,傅之蔚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却突然被一阵猛力冲击,措不及防地撞到墙上。

    门外走廊上的争执声盖过了门内的钢琴声,言斓手上的动作停下,随手抓起靠在钢琴旁的一根盲杖,推门出去。

    “都是你这个庸医,把我们家老爷子治死了,你要负全责!”

    “就是,老爷子手术前还好好的,下了手术台没多久人就没了!”

    “患者家属,冷静一点儿,这里是医院!”

    “哎呀,言小姐,你怎么出来了?外面正混乱着呢。”护士小李看到言斓开门,生怕这场医闹事故波及到了这位病人。

    “怎么回事儿?”言斓听到一声盖过一声的质问声,不免皱了皱眉头。

    “唉,还不是傅医生前两天给做的一台手术,患者出现术后大出血和并发性感染,还是傅医生给抢救过来的。这家属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老人家岁数大了还有一系列高危病症,手术风险高了还一门心思地要治,就冲着老人家那高额的退休金。现在好了,病人家属不知道怎么照顾的,让老人家受了刺激,心脏病突发去世了,还非要赖到傅医生身上,摆明了要讹医院的钱诶诶,言小姐,你别上前!”护士自顾自地说着,没注意到言斓不知何时离开了身边。

    言斓听到一半就猜到事件的经过,而且这件事是涉及到傅医生的。循着声源上前,双手紧紧攥着盲杖,随时做好自我保护的准备。

    辱骂声不堪入耳,曾经新闻中的医闹事件真实发生在眼前,仍给言斓带来很大的感官冲击。

    患者家属贪得无厌、恩将仇报的丑恶嘴脸显露无疑,而刚下手术的傅之蔚也是从他们口中得知曾经一脸慈祥的老爷爷却刚刚离世,整个人陷入了沉默,任凭患者子女恶言相向,却始终不发一言为自己加以辩护和开脱。

    言斓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傅医生尽到了他身为医生的责任,全力去救治每一位病人,如果没有傅医生,我恐怕再也没有重见光明的希望。希望你们冷静下来,一定是有什么误解,不要这样随意揣度这样一位好医生!”

    听到熟悉的声音,傅之蔚下意识地抬头,却撞见了一对深邃又澄澈的眸子中,闪着光芒。即使她看不见他,他却有一瞬觉得她的目光是直直地看进他的心底。

    医闹事件时有发生,这并不是傅之蔚从医以来遇到的第一回医闹。

    清者自清,他始终秉持这一观点,不会多费口舌去为自己做无谓的辩解,医院调查结果一出来,自然能还他清白。

    但这却是第一次有人主动站出为他辩白,并不是盲目的相信,却是有理有据的支持,况且言斓此时是处于弱势的一方,这样的举动无疑会让她陷入被动的局面。可她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所以,不可否认的是,傅之蔚的心此刻深深塌陷了一块儿。说不动容是假的。

    然而患者家属看前来替他说话的人越来也多,不由得恼羞成怒,一时失去理智。“你谁啊你,有什么资格站出来替他说话!?”

    之后便是毫不客气的推搡,言斓被措不及防地推了一把,没有站稳,混乱之中向墙边撞去。

    更没料到的是,肇事者还随身携带着管制刀具。

    “有人受伤了!”

    接着又是一片混乱,言斓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记忆便是耳边传来的一阵嘈杂,接着,所有感官像是一齐罢工一般,整个人再次陷入混沌。

    自然也是没能听见傅之蔚焦急的呼唤声。

    再次醒来,身下是柔软的病床,空气中的消毒水格外浓烈,耳边是低低的交谈声,隐隐约约却听不真切。

    手肘撑起,言斓想自己下床,却感受到从头部和胳膊处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像是手术麻醉刚刚过去后,一切真实的痛感浪潮般席卷而来,后知后觉,却疼得真真切切。

    许是察觉到病床上人的动静,病房外交谈声停下。

    接着是略显纷乱的脚步声。

    “小蓝精灵儿,你可算醒了,真是吓死我了!”时漾抓住言斓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从手心的触感中传递着来自挚友发自内心的关切,像是一股暖流注入心间般。

    “可不是嘛,逞英雄的人终于醒了,现在这幅样子可还满意?”黎姿嘴上说着嘲讽的话,心中还是为言斓的状态而担忧。

    作为病人,或许没人比言斓自己更能感知到身体的状态。一场事故中受伤,无非是病情恶化,也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

    “真不是我说你,你一个病号还逞能,知不知道不能随便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黎姿边说着,眼眶不觉微微红了。天知道她在再次接到医院的电话时有多担心,连闯了好几个红灯,心里默念祈祷着言斓千万不要再有什么差池了。

    “没事了,我现在挺好的,你们不用太过于担心了。”言斓的语气轻松,想要让她们放心。

    “什么没事儿,你就不能给我们省省心,明明很快就能出院的,这下好了,还要在医院住上几星期。”黎姿忍住没翻白眼。

    “行啦,小蓝精灵儿也是好心,我看了新闻了,那病人家属确实做得太过分了,换谁谁不上去主持公道呢。”时漾这时替言斓说了几句话。

    “……”黎姿动了动嘴皮,最终还是没忍心再说出指责的话。

    平心而论,言斓并不为自己的举动而后悔,下意识做出的反应,至少是遵从自己的本心的。

    黎姿和时漾在病房中陪了言斓一阵儿,各自的电话也时不时响起。都是忙碌着的。很快,言斓便寻了个借口,让两人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

    由于伤口不能沾水,言斓只好改洗澡为用温水擦拭身体。

    傅之蔚进病房准备交代注意事项时,见人不在病房内,眉头皱了皱。

    正准备掩门离去时,却见病房内自带的洗浴间的玻璃门内人影影影绰绰。

    傅之蔚不觉耳朵一红,连忙转过身,移开视线。

    思忖半晌,还是开口提醒:伤口不要沾水。”

    言斓听见声音,不觉一愣,又并没有让人久等的习惯,便加快了速度。

    旧伤未愈,却又添新伤,动作一快,便不免扯着伤口,些许水滴洒在手臂和腿上的零星伤口上,颇有种“在伤口上撒盐”的痛感。

    “嘶”地一声,引来门外听觉极好的人的注意。虽担心,却不能开门帮忙。索性耳不听心不烦,坐在沙发上看起了检查报告。

    没过多久,言斓收拾好了,从洗浴间出来,摸索着墙壁想在床上坐下,等候“发问”。

    傅之蔚见言斓行动不便,上前搀扶,突然盈满鼻尖的清冽气息,让言斓不觉身体有些僵硬,手脚慌乱。

    傅之蔚看出言斓一时的窘迫,没有拆穿,在她坐定后又不着痕迹地抽开手,不让言斓继续尴尬。

    坐下后,言斓并没有听到傅之蔚开口的声音,“傅医生?”

    “嗯,我在。”傅之蔚起身去拿了医药箱,回来时应了一声,似是想让她安心。

    “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因为因为我没有遵医嘱,导致病情加重”言斓话语一顿,有些说不下去了。

    傅之蔚替她再次给新添的伤口消毒,并未抬眸,但听到这软软的歉意,心里面像是塌陷了一块,心口倒是堵得慌。

    嗓音微哑,“不必说对不起,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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